玄灵雪峰 第48章 要他的命

“师姐，师姐，师父正在小憩，你先……”

辛芷旁若无人，一路闯进寝室。正席地打坐的俞满江抬眸扫了眼她，让一旁弟子下去。“不用管她，你先出去。”

“是。”

轻微的衣衫走动沙响带着吱呀的关门声，然后万籁寂静。

“怎么？一脸怒气冲冲的，你还委屈了？”

那张脸，依旧带着和蔼亲切的笑容。可之前怎么就没发觉，那张面具下，令人作呕的阴险与算计。

辛芷下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撕碎他的冲动。

“掌门经历过大风大浪，自然清楚，我的委屈。”

俞满江摇头无奈的笑。“你呀，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好一副慈师模样。

“你大师兄正在想办法，只要卫掌门、林家之流不再宣扬，时间久了，会自然淡化的。”俞满江和善的笑着，招手示意她坐。“跑了一路，不累？可见连我都气着呢，师父也不愿叫了。等你大师兄回来，我帮你凶他。”

呵，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辛芷心中冷笑，忍耐力濒临界点。

“掌门可还记得师傅临去前，有留下什么话？”

俞满江的笑容有那么一刻的停顿，但很快又恢复和蔼可亲模样。“小芷是想卿卿了呀。”他微微叹息，很是怀念的道:“卿卿若还在，玄灵定鹤立百家。”

呵，若是旧日的她，必定倍加努力，立成师傅遗命，振兴玄灵。可偏偏今日，她清醒了些。

原来呀，情义可以蒙蔽至此。

“从金陵归来的两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一个明知中寒冰掌后不可运功的人，为何会灵力尽失？”辛芷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要看到某人的灵魂深处。

“可刚刚我突然明白了，是顺序错了。丢失灵力在前，中掌在后。”

辛芷一步步走向俞满江。

“她医术超群，毒药没有作用。她聪慧无双，计谋可一眼勘破。可偏偏，她重情。你找个理由，诓她出来，背后阴人，只因她全信你这个师兄！”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最后半句，辛芷几乎咆哮。

可她仍然压抑着，从她的喘息，从她狰红的眼瞳，从她瞬间握在掌心的凌波。

“你杀了师傅，又嫁祸给韩谌，诓骗师祖承继掌门，获尊百家之首。名、利双收。”

凌波剑尖对准了俞满江头颅，辛芷望着笑容满面的他。

“十一年，你坐着这个位置，心可有愧？”

“哼！”鼻腔发出一声冷笑，俞满江的表情终于变了。和蔼变成冷厉，亲切化成阴笑。慈眉善目和阴险毒辣也可以一步切换。“你原都知道了。”

“苏卿卿是我杀的。可她背弃师门，不分善恶，仗着一把凌波妄图号令百家。如此厚颜之徒，我杀了又如何？”

“你还小，很多事情看不透彻我也理解。但——道听途说、只看表面就自下定论，先不论如何草率，只怕已被人利用。”

这番颠倒是非、大义凛然，倒是诓骗世人的好模样。

辛芷恶寒。“你当年，就是如此骗我师傅的么？”

俞满江听出了哽咽。毕竟是个女儿家，纠结的无非是恩师性命。

“小芷，大是大非面前，要当机立断。”

嚯，什么是厚颜无耻，这才是厚颜无耻！

“呵，哈哈哈……”辛芷气极反笑，凌波剑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发出铮铮剑鸣。“俞满江，你怎么就断定，可以黑白颠倒，说的坦坦荡荡。”

“我一声光明磊落，行的正，做的直……”

“呸！”辛芷实在忍受不下，凌波已先行刺向俞满江。

俞掌门两指凝力，风速而来的凌波被迫逼停。辛芷身形随之临近，掌心聚力，挥下之际，俞满江腾空一跃，离了坐席。

向来寂静的雪院传来打斗之声，弟子们一时傻眼，不知该不该进。

掌门可从来没有动手打过辛芷，难不成这次真气着了？

大师兄不在，谁敢进去劝，还是先观察一下吧。

原本，俞满江故意激怒辛芷，想着闹出动静，让弟子们增援。可这都一个时辰了，竟然还没有人进来。

莫不是人都被她支开了？

“你今日，要杀师灭祖？”

辛芷冷冷瞥他一眼，也不搭话，举剑就刺。

俞满江手边没有兵器，桌下的配剑也被辛芷抛到角落。一时间，被密集的招式围攻，他只有招架之力。

这丫头，比四海会武时，又涨了灵力。

不再防守，俞满江开始发力，改退为进，角度刁钻，招招致命。

心尖一寸的布料破了，喉间右侧多了一道血痕。辛芷将将错开鬓角的飞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控灵力为盾，险险避过。

飞刀，寒冰……

“是你。”辛芷半是错愕半是愤怒，“果真是你！”

金陵、御霄、江宁，一步步，一招招，引她入瓮。

如同提线玩偶一般，被他戏耍利用。简直愚钝、可笑！

辛芷悲愤交加，凝视着昔日的“师父”，双手结印，不再保留的运转周身灵力。

凌波腾空而起，锋芒毕露，一影化十，十剑变百。一句清冷的声音随之自幽冥深处传来:“万剑归心！”

万丈光芒，四射而来。

俞满江怎么也没想到，苏卿卿的绝学，辛芷竟能仿个十成十。

这丫头，一直隐藏了实力。

不敢懈怠，俞满江调用生平所学抵挡。

强强相撞，两力相冲，雪院有那么片刻的摇晃。

“不会打起来了吧？”守着雪院的弟子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莽撞闯入。“师父的亲传弟子十二英杰只有五师兄在，快去请他来。”

一片狼藉，纸张纷飞。辛芷穿梭其间，与凌波人剑契合，前后夹击，宛若两人并肩作战。

俞满江虽灵力雄厚，经验丰富，可面对辛芷的强攻还是有了些许吃力。

他见门外迟迟没有来人，面上闪过一丝狠戾，右手结印，掌心竟升腾一股寒气。

辛芷瞥见的瞬间，连忙躲闪。她身形极快，可右肩还是撞了少许。

护着心脉，封了穴道。辛芷稳住身形，左手御剑，继续进攻。

她与凌波心意相通，即便伤了右臂，凌波剑依旧运转自如。

考虑到这一层，俞满江将主意打到了剑上。

顾不得寒气反噬，他加大力度，竟生生把凌波冻成冰柱。

凌波被束，无法移动。辛芷只能运转灵力，一边抵挡一边夺回宝剑。

寒冰掌不愧是韩家绝学。即便封了穴道，寒气依旧能随灵力、血液留入心脉。

感受到右臂的麻痹，辛芷意识到，时间不多了。

她不再夺剑，破釜沉舟，赌俞满江是强弩之末，用剩下所有力气，逼近身侧，袭击心脏。

两掌相对，地动山摇。二人纷纷被对方伤及，一个跌落门前，一个撞到墙柱。

这一战，一个时辰，雪峰雪院被覆，玄灵周边村落皆有震感。若干年后，后人谈及，言:凌波剑主，英勇盖世，凡战无有败绩也。

这几日为处理四海事务，玄灵十二弟子悉数派出。叠邕虽留守，却也收的书信，知晓江宁一事。

“荒唐！她还敢与师父动手不成！”提起长剑，叠邕三步并两步，疾行雪院。

一声声雪崩巨响，雪院被皑皑大雪覆没。叠邕握紧剑柄，一跃而起，冲上山顶。然后，他看到了蹒跚站起的辛芷。

“师父呢？”

与她一剑之隔，叠邕戒备的望着她的背影。

“叠邕……”白雪深处，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他还没死。

此时，辛芷已是筋疲力尽。她知道，自己今日是杀不了俞满江了。

转身，在叠邕行动之前，她先一步出掌。

往日，辛芷的一掌，叠邕自不敢生接。他下意识，错身避让。趁此机会，辛芷提着最后的力气，逃！

冷，刺骨的冰冷。辛芷咬着下唇，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她还在跑，利用地势，凭借记忆，穿梭林间。

右臂彻底没了知觉，灵力也调不出半分，辛芷只能用仅存的力气和逃生的本能，往山下跑。

她必须逃出去，她必须活着。俞满江的命，她还没拿到。

身后的青衣追上了，辛芷以地上树枝为兵器，借着实战丰富，她又打晕了两个，插空继续跑。

怎么办，腿脚也开始麻木。行进速度越来越慢，难道她真的白白死在此处？

绝对不可以。

口中血腥味更重，辛芷纵身跳入陡坡，一路滑下，左手不停攀抓藤条树枝，控制降速。

好容易在一处树杈停下，她借助枝丫，跳到草丛中。

疼，火辣辣的疼盖过了冰寒刺骨的冷意，辛芷勉强没了眩晕感。

轻微脚踏杂草的声响越入耳中，辛芷再次警惕，摆好架势，顺着方位，开始出拳。

一个坚硬手臂交错拦下，辛芷心下大惊。

“是我。”

韩允！

辛芷觉得，这真是她听到最动听的声音。

她会心一笑，头晕目眩刹时袭来，再支撑不住。

宽阔又可靠的胸膛拥着自己，辛芷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你……放心，有我在。”

辛芷看着他把自己交给寒冰扶衬，周围的韩家子弟将这片围成了保护圈。

银丝白雪衣翩然屹立在前，最动听的声音继续言说着:“韩家韩允，送玄灵诸位一份大礼。”

她第一次发现允诺的手那么好看；她第一次见到白色的雾花也能如此动人；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寒冰掌。

这，就是辛芷失去意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