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婉婉转过身看向褚晴:“准备好了?”
褚晴点头。
胡婉婉一努嘴:“躺着吧。”
这是厂房的一间化验室,房间很小,没敲掉的实验台打扫得干干净净,台面上摆了一个工具袋子,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都清除出去了,看起来空空荡荡。
胡婉婉辅助褚晴上了台面,从工具袋里取出一把三寸长的刀和一把符纸。她嘴唇嗡动一阵,左手手腕一翻,比着右手动脉的位置,精准地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涌了出来,想象中血液飞溅的情况却没有发生。血液像一条细蛇,从伤口蜿蜒而出,汇聚在她的指尖。
胡婉婉一面念咒,一面以褚晴为中心,画了一个几乎覆盖整个房间的复杂阵法。
褚晴躺在台面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随着胡婉婉的念咒声,她觉得肚子的抽痛感愈发明显,而且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冷气的来源就是她的肚子。
她皱着眉头,痛苦不堪,却没法动弹半分,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按在了实验台上,只有一双眼珠还能够转动。
褚晴转着眼珠,瞥向了一旁的胡婉婉。
对方身上萦绕着一缕云雾一般的白烟,这种东西盛融身上也有,她身上也有,只不过染上了黑色。
这缕烟雾,代表的就是对方有天生阴阳眼,而非因见鬼而生。
她曾以为有阴阳眼的所有人都能看见这种东西,可是据她了解,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能看见。
胡婉婉撩开了褚晴的衣服,紧接着,染着血的手指按在了褚晴的肚子上,伴随着她呢喃般的念咒声,一个复杂的阵法在褚晴的肚子上显现。
与此同时,褚晴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有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可她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了。
胡婉婉口中的咒语不停,眼中是一片冷漠,左手执刀,手起刀落,直接在她的肚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褚晴惨叫一声,几乎昏死过去。
她听见一阵尖锐的哭声。
只见胡婉婉一伸手,从褚晴的肚子里掏出了一个畸形的头颅。
那是还未成形的胎儿,头大身小,像一个怪物。虽然长得古怪,但是动作极其灵敏,身子一扭,从胡婉婉的手里扭了出去。
然而胡婉婉早就布下阵法,当下情况也并不意外。
“啧。”
她从兜里掏出了一卷纱布,随便在手上裹了几下,权作包扎。
另一只手掏出几张朱底金字的符咒,胡婉婉低声飞快地念着符咒,地上以血绘成的阵法泛起一抹不详的血光。
鬼胎似乎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嘶吼着想要逃离。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随着她话音一落,手中的符咒燃起了绿色的火焰,她将符咒往鬼胎身上一抛——没打到,但是符咒落到了地上,引燃了地上的血。
霎时间,整个房间有如幽冥地狱。
褚晴身上的阵法也燃烧着,但是她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儿温度。
鬼胎尖叫着,哭嚎声越来越大。
“嗬嗬……妈妈……”
褚晴恐惧地颤抖了起来。
胡婉婉缓缓走进了火里,她抬起手,手掌握住了刀刃,鲜血顺着刀身汩汩而下,可她依旧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急急如律令!”
随着血液滴落在火焰之中,鬼胎的尖叫戛然而止,瞬间消失了。
火焰渐渐熄灭了,从外到里。
最后一丝火焰消失在褚晴的身体上,她的肚子光洁如初,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
窗外,夕阳落下金灿灿的阳光,冷气顺着门缝溜了出去,屋子里十分明显地热了起来。
褚晴忽然又感觉自己能动了,她欣喜若狂地翻身爬了起来。
“灵君散人……我……”
胡婉婉捂着头,觉得一阵一阵的头晕,虚弱地摇了摇:“你没事了……什么时候补尾款?”
“马、马上!”
盛融等得都快睡着了,忽然感觉旁边的门“嘭”地一声打开,掀开的风让他立马清醒。
“警察哥哥!”
盛融眨了眨眼。
“好了?”
褚晴几乎红了眼眶:“好了!”
盛融看她面色红润,的确是好了的样子,不由得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身往里走,一边说,他的表情古怪了起来——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称呼胡婉婉,褚晴似乎不知道胡婉婉的名字,但是……
“那个……呃……灵君散人?”
他迟疑地说着,抬头一看就叫胡婉婉斜斜地倚靠在实验台上,手上缠满了纱布,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
盛融职业病发作,连忙问:“喂,你没事吧?”
胡婉婉偏头乜了他一眼,声音也是气若游丝:“没事……正常情况,我休息一会儿,你们走吧。”
“……你要在这里休息?”
“不然?”
可是……
盛融望了望窗外的夕阳。
再等下去天可就黑了。
因为阴阳眼的原因,盛融对黑夜总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他害怕在黑暗里看不见东西,更害怕在黑暗里看见什么东西。
也许是从事这一行的原因,胡婉婉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恐惧。她只是单纯地靠在实验台上,单纯地休息。
胡婉婉看他们都不说话,慢腾腾地摸出手机来,冲着他们俩一摊:
“尾款,谁来?”
“要分……”
盛融一伸手拦住褚晴:“就我来吧,那些钱你留着花吧。”
“可是……”
“没有可是。”
他付了尾款,依旧皱着眉看着窗外。胡婉婉看起来脾气不好,他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被拒绝的可能性。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叫个车。”
“不用了。”胡婉婉果然拒绝了。
正当盛融还想再开口的时候,胡婉婉幽幽地补了一句:“我开车来的。”
“……”
一小时又十分钟后,盛融坐在胡婉婉的,准确的说,是祝岁安的车的驾驶座上,而胡婉婉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褚晴站在车窗外,冲盛融挥手:“哥哥再见!”
“再见。”
盛融目送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不由得笑了。
“你好像很开心。”胡婉婉忽然说。
盛融一愣,目光放回车前,他瞟了一眼前方全路段禁停的标志,心虚地重新起步。
“我不能开心吗?”盛融问。
“当然可以,”胡婉婉嘲弄地说,“毕竟对于你来说,似乎是拯救了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
盛融被她的语气弄得很不舒服,但他更在意遣词造句:“似乎?”
胡婉婉“哼”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她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天赋?”
难道胡婉婉还想要收徒?不对,她这个年纪能收徒吗?褚晴和她差不多大吧……而且如果是为了天赋,搞这么复杂一圈是什么入门考试吗?那也太残忍了……
盛融胡思乱想。
胡婉婉又不疾不徐地开口:“别误会,我是说,她很有做鬼的天赋。”
盛融手一抖,差点跟旁边车刮蹭上。
胡婉婉不爽地皱了皱眉。
“什么叫做……什么叫做鬼的天赋?”
“字面意思。”胡婉婉撑着下巴,“你有阴阳眼吧?”
“嗯。”
“褚晴么,她的阴阳眼有点问题……”
旁边车的喇叭短促地鸣了一下,盛融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胡婉婉懒得再说,她看向窗外,小满花店的门已经近在咫尺,她冲后视镜打了个手势,示意盛融下车。
“总之,离她越远越好……”盛融下车时,听见胡婉婉叹息般地说,“滥好心的警察。”
*
“去哪儿了?”
胡婉婉才刚踏进门,祝岁安就像背后长眼睛一样开了口,他明明背对着门口看书,耳朵却很尖。
“我去赚了点零花钱。”
“手处理过了吗?”祝岁安说着,已经放下书站了起来。
“处理过了。”胡婉婉回答到。
盛融到底是警察,基本急救的操作还是很娴熟的,至少比她自己处理得好多了。
“那就好,”祝岁安摸了摸她的头,“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姑娘的事吗?”
“是啊,还挺轻松的。”胡婉婉乖巧地点头,又开始撒娇,“小叔,我这个暑假想出去玩。”
“去呗。”祝岁安抿嘴一笑,“不是赚钱了吗?”
“唉呀唉呀,你借我点……”
“说好了是借?”
“说借就是借……唉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不行,你得给我打借条呀。”
“唉呀,小叔~”
胡婉婉正发着嗲,就听见一个脚步声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身形一僵,连忙孙子一样缩进了小隔间里。
顾天芹站在店门口,有些尴尬:“那个……呃……”
祝岁安还笑着:“小辈要钱都是这个德行,让你见笑了——顾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顾天芹说,“嗯……我想买花。”
*
盛融下了车,走了几步,感觉到牙神经死灰复燃地疼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下午预约的拔牙没去成。
他着急忙慌地赶往医院,也只能在自主取片机上去到牙片,等到第二天他再去像郑家和请假时,又被臭骂了一顿,好不委屈。
可他总不能告诉郑家和,他跑去搞封建迷信了吧。
太荒唐,除了当事人,谁会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