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重现 第5章 第 5 章

02

真相往往掩盖在细节背后。

约翰一向谨慎小心，他从不单独出门，每次外出身旁都会跟着保镖。他也从来不吃不明来路的东西，庄园的佣人中只有厨师巴克、女佣汉妮和管家老杰克能接触他的饮食。

根据约翰死时的表现，警方怀疑凶手是通过下毒杀害了约翰，毒药大概率就在约翰的饮食当中，但他们并没有查到宴会厅中有任何下毒的痕迹。

因为赫里斯家族的传统，又因为约翰已经被安葬，警方没能说服赫里斯家族的其他人同意对约翰进行尸检，因此他们根本不知道约翰到底中了什么毒。

他们只能根据约翰死时的表现，猜测他恐怕是被砒霜毒死，毕竟在那个年代，豪门家族中最常见的谋杀方式便是砒霜下毒。

事情的调查陷入僵局。

警方只能一方面先从作案动机进行分析，一方面继续说服约翰的家人同意开坟墓对约翰的遗体进行尸检。

因为约翰的父亲去世很早，在四十四岁时就离开人世，约翰一直很忌讳谈及死亡，从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说出“死”字。

他甚至没有像其他豪门家族的人一样早早立下遗嘱，谁都不知道约翰是否想过若是他去世，家族的财富该如何分配。

也正因此，警方怀疑凶手的目的是为了继承财富，他们从那封伪造的遗书入手，开始调查其中的嫌疑人。

根据伪造遗嘱人，约翰的儿子斯顿·赫里斯继承了最多财富，但案件发生的三天前他就已经离开庄园前去另一座城市，他并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至于约翰的妻子凯利，她与约翰的关系没有外界看上去那么好，约翰常常在家中表达对凯利的不满。但根据庄园佣人的一致说法，凯利性子柔弱，从未忤逆过约翰，她根本不可能杀人。

尤其命案那天，她在宴会上没有吃任何东西，根本没有接触约翰。

而且警方发现她的生活被约翰严密地控制着，她没有可能接触到毒药。

警方认为她不太可能是凶手。

而约翰·赫里斯的弟弟乔治身上的嫌疑很高，他渴望在家族中占据更核心的位置，但兄长约翰一直拦阻他的晋升之路。

听说当年他们的父亲更加疼爱自己的小儿子，若非那位父亲在四十多岁就已经去世，那时的乔治太过年幼，羽翼未丰，说不准现在赫里斯家族的家主之位会在他的手中。

这些年来，乔治应该对约翰累积了很多不满，甚至会对他怀恨在心。但与警方所想的不同，命案当日，乔治并没有靠近过约翰，而那封遗嘱中给乔治的遗产并不多，乔治仍然被排除在家族的核心产业之外。如果是乔治杀了约翰，他势必会在伪造的遗书中写下有利于他自己的条款。

至于当天在宴会厅中的其他人——

伊迪丝、邓肯、理查三个客人的身份明确，与约翰的商业合作正在关键处，双方合作顺利，他们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杀了约翰。

女佣汉妮的关系网很简单，之前她的孩子生病，所有费用都是由赫里斯家族付清，如今她的孩子身体康复，她对赫里斯家族和夫人凯利充满感激，按道理不会想要杀死约翰。

厨师巴克在庄园工作多年，曾经照顾上一任家主，在上一任家主死后留在这里继续照顾约翰。他对赫里斯家族忠心耿耿，从未和约翰有过争执。

管家老杰克同样也在庄园工作许多年，在上一任家主时就已经是赫里斯庄园的管家，他是佣人中最受赫里斯家族信任的一个人，也在工作的这些年接触了很多家族秘辛。警方从他那里得知了许多赫里斯家族内部的事。

死者约翰很有经商头脑，性格自负，没有不良嗜好，虽然富裕，但是过度节俭甚至抠门。

不过，他自从登上家主之位后，他也会定期参加慈善事业。

他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管家老杰克甚至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想要杀害他。

就在排查嫌疑人的工作碰壁时，警方中有人怀疑约翰是否中了慢性毒，意外在宴会那天毒发身亡，毕竟那封伪造的遗书中并没有写明日期。

遗书虽然以约翰的口味隐晦告诉众人他厌倦了世上的生活，有一定的自杀倾向，但也只是凶手的障眼法。

凶手很有可能不清楚约翰究竟会在哪一天毒发身亡。

若约翰是被慢性毒杀，那么嫌疑人就不止那天在宴会厅中出现的人，任何能在庄园中接触到约翰的人都有嫌疑。

因为约翰·赫里斯的地位特殊，死得又不明不白，警方的压力很大，他们一直没日没夜查这个案子，没想到几天调查下来，嫌疑人的范围没有缩小，反而扩大。

一时间警员唉声叹气，对事情的真相百思不得其解。

赫里斯家族中不少人暗中给他们施压，有的人希望警方快点破案，有的人认为警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因为约翰·赫里斯只是意外身亡，根本不是被人谋杀。

众说纷纭，如今警员谁都不想再继续调查这个案子。

没有想到案件发生的五天四夜后，事情迎来了转机。

一个神秘的侦探接受了委托，前来调查这一事件，她一整日都在庄园中转来转去，与各种人交谈说话，对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格外认真。

警方已经对这一案件丧失信心，任由她进行调查。

不知道这位神秘侦探到底与赫里斯家族有什么关系，没想到经过侦探的劝说，夫人凯利和斯顿·赫里斯竟然都同意打开坟墓，允许对约翰·赫里斯的遗体进行尸检。

约翰·赫里斯已经死了五天，不过现在天气转凉，警方觉得他们应该还能查出赫里斯生前到底有没有中毒。

事情如他们所料，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很快就在约翰·赫里斯的遗体上发现了一种毒——

两个小时后，侦探将当日出现宴会厅中的众人聚集起来。

侦探环顾四周。

伊迪丝、邓肯和理查三位客人自从命案发生后一直留在庄园中，他们没有急着离开，毕竟他们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夫人凯利和儿子斯顿·赫里斯坐在一起，凯利的脸色依旧那么苍白，自从葬礼之后，凯利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斯顿有些担忧地望着母亲。

乔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翘着二郎腿，因为这几日警方的不断询问，以及众人明显流露出对他的怀疑，他的神色很不耐烦。

女佣汉妮正给众人泡茶。

厨师巴克站在一旁，不断搓着手，脸色很红，额间布满细汗，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管家老杰克也站在那里，他虽然年纪已大，但身姿挺拔，目光沉稳地观察四周。长期的管家工作让他形成了敏锐的反应力，若是主人有吩咐，他需要立刻做出反应。

除了这些人以外，负责侦办这一案件的警察也在这里，园丁吉尔也按照侦探的吩咐出现在这里。

侦探细细观察众人的神情。

她见众人来齐，直接开始了她的推理。

“我们都知道约翰·赫里斯在五天前死于庄园的宴会厅，就死在你们众人面前。”侦探轻咳一声，目光有神，自信地说，“根据对你们众人的询问和尸检结果，我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就如警方推断地那样——”

说到这里，侦探看向一旁的警察，对他们点头示意，然后继续说道：“凶手确实就在你们之中。”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们神色各异。

凯利的脸色更加苍白，甚至忍不住发抖。斯顿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望着侦探，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慰她。厨师巴克眼神一亮，脸色更红，迫切地想要听侦探说出真相。管家老杰克和女佣汉妮对视一眼，两人看起来很平静。

“不要绕圈子，有话直说。”乔治不屑地冷哼一声。

侦探并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反而微微一笑：“不必心急，让我先说明凶手到底是如何毒杀了一向谨慎的约翰·赫里斯先生。”

她都在众人中间，声音变得洪亮：“你们都知晓，约翰·赫里斯有多么谨慎，有多么忌讳死亡，他绝不会留下一封充满死亡气息的遗嘱，更何况那封遗嘱并不是约翰的常用字迹，而是由打字机打出，也没有经过公证，这完全不符合约翰那谨慎小心的性格。更何况，就在案发的那一夜，约翰还想要继续在海外拓展事业，与三位合作伙伴见面并达成了合作意向，他野心勃勃，这些表现根本就不是一个将死之人会有的。简而言之，约翰确实是被人所杀。”

因为她说出的信息全是众人已经猜到的事情，警员看起来兴致缺缺。

“警方在约翰·赫里斯身上发现的毒也证明了这一点。”侦探的声音缓下来，“约翰·赫里斯先生被人毒杀，且是中毒后的二十分钟内死亡。换句话说，在约翰死前二十分钟内接触过他的人，便是此案最大的嫌疑人。”

“二十分钟？”听到如此精确的时间，斯顿不解地看向侦探。

侦探不紧不慢地解释：“这是由毒药的特性和剂量决定的。虽然尸检时命案已经发生了多日，但好在约翰·赫里斯先生的遗体保存得很好，我们能大致推断出凶手到底用了多少毒药。”

听到这里，乔治盯着侦探，就连凯利也忍不住抬起头望着她。

侦探沉默几秒，享受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她最喜欢在众人面前揭露真相的那一瞬间，这正是侦探这份工作给她带来的最大满足感。

“死者的身上有紫杉碱。他死于紫衫碱中毒。”她说，“而紫杉碱这种毒，在这处庄园中便可以找到，就在花园中种植的红豆杉上。”

众人立刻看向园丁吉尔，不敢置信。

吉尔竟然会给约翰下毒！

吉尔一听这话，立刻慌乱。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解释：“我没有杀老爷，我绝对没有杀害老爷，我没有下毒。”

“你当然没有下毒。”侦探望着他，缓缓一笑，“毕竟那一夜，你根本没有接触到约翰·赫里斯先生的机会。”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立刻扭头重新看着侦探，连吉尔也忍不住疑惑地看着她。

“凶手的必备要素并不是能接触到紫杉碱，最近吉尔正在根据约翰的吩咐砍伐花园中的所有红豆杉，现在花园管理混乱，庄园中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溜进花园中取一些有毒的叶茎而不被发现，这是很容易的事。”

警员忍不住表示异议：“约翰根本不可能自己吃下红豆杉的叶茎，他又不傻，他之所以让吉尔砍伐花园中的红豆杉，一定是因为他刚刚知晓红豆杉是有毒的。”

“所以这就是关键，”侦探笑了，“约翰让吉尔砍伐红豆杉，不是因为他刚刚知晓红豆杉是有毒的，而是因为他终于成功提取出了足够多的紫杉碱。”

众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自杀？”凯利喃喃道。

侦探继续解释：“你们应该察觉到了约翰书房中有一些化学仪器，虽然看起来简陋，但足够用了。我想，约翰·赫里斯除了喜欢做生意之外，还喜欢鼓捣以些化学制品。他书房架子上的几瓶化学试剂就是证明。当然，书架中剩下的那些试剂都是没毒的。”

“我——”夫人凯利终于鼓足勇气，轻声开口，“约翰从未和我说过他喜欢研究化学。”

她的声音很温柔，目光还带着怯意。

“自然，约翰为人小心谨慎，怎么会将自己的爱好告诉别人。”侦探和她说话时忍不住放轻声音，“如果你们仔细观察约翰架子上的那一排试剂，会发现架子那一排空的地方有一圈古怪的灰尘，灰尘呈圆形，中间是完全干净的地方，没有沾上灰尘。”

警员听懂了侦探的意思，眼前一亮：“那里本来还放有一个瓶子！”

“没错。”侦探点头，“我想，那个瓶子里装的应该就是约翰自己提取出的紫衫碱，但现在瓶子却不见了。因为当天晚上，有人趁约翰不注意，偷走了那个瓶子，并将紫衫碱倒入约翰的饮食中。”

“为什么是那天晚上？凶手有可能之前就偷走了毒药，只不过等到那天晚上再下毒而已。”乔治习惯性提出不同意见。

侦探摇摇头。

“约翰的书房一直锁门，他自己随身携带一把钥匙，除此之外，只有他信任的管家老杰克有那里的钥匙。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放心。这也是为何凯利迟到后，约翰会拂袖而去。他其实没有那么生气，而是佯装生气，实则回到书房查看自己的试剂有没有被人动过。他实在太谨慎，只有看到那瓶紫衫碱还在那里，他才能安心回到宴会厅享用美食。”

也就是说，在约翰第二次来到宴会厅时，那瓶毒药还在那里。

而那时，众人都已经聚集在宴会厅，之后没有人再离开那里，直到命案发生。

众人齐齐看向管家老杰克。

凯利和斯顿惊诧：“我们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他！”

老杰克连忙辩解，他下意识想要在身上掏出书房的钥匙，突然脸色一变。

侦探看起来毫不意外：“你终于发现，你身上那把书房的钥匙不见了。”

当初警方是用约翰死时掉落在宴会厅中的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这之后他们没有锁上书房的门，因此老杰克一直没有发现自己保存的书房钥匙丢了。

凶手不是老杰克？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他们都看着侦探，紧张到几乎无法呼吸，连乔治也忘了催促侦探。

侦探看向女佣汉妮。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侦探看着她，声音平静，“毕竟你就是杀害了约翰·赫里斯的凶手。”

“当然不！”汉妮立刻否认，“我知恩图报，为什么要杀老爷？”

侦探的目光深沉：“凯利对你有恩，不代表约翰对你有恩。你说你知恩图报，那么你自然会厌恶对凯利并不好的约翰。”

说到这里，侦探的目光轻轻落到凯利身上。

凯利低着头。

侦探看回汉妮：“更何况你是唯一一个有机会杀害约翰的人。那天夜里，在约翰检查完毒药回到宴会之后，有机会离开宴会厅又回去的人，就是你。你早就偷走了书房的钥匙，趁着约翰让你去酒库拿红酒，溜去书房拿走了那瓶毒药，还将毒药倒进了红酒中——”

“我当着他的面倒毒药？！约翰怎么可能不会发现我的动作！”

“你在酒库就已经启封红酒，倒出一部分酒，又将毒药倒进去。”

汉妮冷静地看着侦探：“如果按你所说，难道约翰不会发现红酒早就启封？”

“约翰当时已经有了醉意，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侦探继续推理，“你杀害了约翰，又趁着众人没意识到，扔掉了有毒的瓶子。”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看向汉妮。

谁都不敢说话，房间中一片寂静。

片刻后，警员终于反应过来，起身走到汉妮面前厉色要带走她。

理查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但是那天宴会上，汉妮倒的那杯红酒，我也喝了。”

侦探当场愣住。

汉妮的脸上浮现出浅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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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奖感言：

这篇短篇小说一共两章，由我与赵赵两人合作完成。赵赵是一个有着出色推理能力的侦探，能够有机会和她合作写出这篇小说是我的荣幸。

我很惊喜能获得远山家族的新人推理小说大奖，也期待将来能为推理小说的发展继续贡献我们的力量。

——阿荼（苏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