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言总觉得这路线还是不对。zhongqiuzuowen
她掏出手机导航, 眼瞅着前面的路口需要掉头开回去,傅赢川却是一脚油门直冲到底。
“诶?开错了。”她说,“没事。你从前面的路口掉头也行。”
结果, 迈巴赫直开一个路口、两个路口、三个路口,瞧这一路飞奔,可能是要冲出B市。
苏妙言这下急了, 喊着赶紧掉头, 回应她的只有继续提速的一往无前。
“停车场发生才过去一周,你就都忘了。”傅赢川开口。
苏妙言一怔, 扭过头,男人下颌线紧绷, 冷峻的侧脸透出刚毅, 但这样的刚毅并非是他平日里成熟男人的自带标签, 而是强硬。
“你想说什么?”她问,“你开车又是想带我去哪儿?”
傅赢川目视前方,回道:“防止之前的事重演。”
“……”
苏妙言看眼时间,即便是现在往回赶也只能是踩着点儿了, 可她还是得去。
“不会的。”她说, “每次有这种场合都有小宝陪着我,只要势头不对, 我们就找个大家都不尴尬的理由拒绝。那个郑导是脑子有坑才死缠烂打的。”
傅赢川凉凉道:“那如果这次的也是死缠烂打呢?”
那就更不会了。
这次是陈天和谢淮深作保,哪怕是人家有这个意思也得顾着面子。
虽说娱乐圈很荒唐,但它也荒唐地爱面子。毕竟在这场的名利场中, 一个细节决定成败。万一得罪了谁, 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陈导和谢导都是很专业的人,我相信在拍戏这件事上还是有原则和分寸的。况且……”
谢导?
傅赢川将油门踩到底, 直言:“为了一部戏而已,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苏妙言心口像是被蜜蜂蛰了下,酸疼。
她又一次想起和岑珊的对话,也想起了那年初五的庙会寻宝,他赢来了彩头送给她,祝她早日实现梦想。
她以为,他懂她的坚持。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死心,非他说个明白。
傅赢川握紧方向盘。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从那次片场看见这个叫谢淮深的导演想要摸她耳朵开始,他心脏的位置就扎了根刺。不提还好,可水湘间的一声“小妙妙”简直就是把这根刺抽出来又插在最显眼的心头上。
不弄干净,他不舒服。
“字面意思。”他低声说。
苏妙言屏着的那口气倏地撒开,她收回视线,半晌,说:“停车。”
车子继续前行。
“停车!”
前行。
“……”
苏妙言手机响起,潘小宝发微信问她打哪儿了?
她抠紧手机,转头一字一句地说:“停、车。”
吱——
迈巴赫紧急刹车停在路边。
苏妙言因为惯性往前俯冲,搞的胃里一阵恶心,可她管不了这些,抬手就是去拉开车门。
锁着。
一时间,烦躁、难过、委屈,多种情绪一股脑往她脑门冲。
“你是不是干涉得太多了?”她低下头说。
傅赢川冷笑,“你的决定是错的,自然……”
“自然什么自然?”她扣着车门开关的手骨节作响,“机会是要去争取的,我去都没去,你怎么知道是错的?再者说就算是错了,我也不后悔!也好过我学了四年表演到时候一无是处!”
傅赢川心里划过一丝动摇。
但那根刺在那里杵着,他还是不想放她去。
“机会是要争取,但得是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无缘无故的帮助,你敢接受?”
说来说去,他就是觉得她想要得到机会就得有“额外”付出。可如果她想走这条捷径,早就走了,也不会现在被锁在车里听他说教。
傅赢川见她似有平静,暗自松口气,正要说什么,又听——
“你凭什么?”
她说得小声,他乍一听没太听清。
直到她扬起脸,满脸冰冷厌恶地重复:“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苏妙言大喊着,扑过去想按下开锁的按钮。
可这男人的身躯好似铜墙铁壁,毫不留情斩断她的所有去路,甚至他还直接扼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她就疼得皱眉。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琥珀色的瞳孔闪着寒光,“说。”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苏妙言在心里疯狂嘶喊,话没出口,眼泪掉了下来。
“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她使劲儿憋住眼泪,眼眶和面颊都憋得通红,“你也觉得像我这种普通女孩不靠出卖色.相,是拿不到资源的,对吗?”
“……”
“你们全是一样的人,一样的。”
不是。
他只是不想她接近那个居心叵测的小白脸儿而已,他没想过要惹哭她,甚至让她伤心。
可看到她的眼泪,他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尖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这种感觉,他从没有过,却异常强烈。
“我……”
苏妙言低下头咬了他一口!
傅赢川吃痛松开手,她趁着这个机会再去按按钮,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都下口这么狠了,某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挡住按钮。
更可笑的是,她这招“偷袭”好像是投怀送抱,整个人完全扎进了这个老男人怀里。
她挣扎着要起来,男人这时有些口齿不清地说了声“别动。”
嗓音喑哑。
凭什么你说不动就不动?
苏妙言动换的更厉害,不是锁车吗?不是厉害吗?好啊,那就互相伤害啊。
傅赢川背脊紧绷如弓,他咬着牙极力克制,终于在某处又有感应的时候,抬手扣住这丫头的腰。
“说了,别动。”他紧搂着她,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就动。
傅赢川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再动下试试?”
还动!
忍无可忍,傅赢川抬起她的下巴,脑袋毫不顾忌地靠过去,她吓得本能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知道怕了?”他轻晒,“睁开眼。”
车里陷入安静。
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差点儿都要忘了,她是水做的,常常是水灵灵的一片,像是多汁鲜嫩的蜜桃,甜美娇艳。
可从这一刻起,他不要再看见她掉眼泪。
他微微抬起手想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只差一点儿就要触碰到那细腻的皮肤,车里突然爆出“哇”的一声!
苏妙言嚎啕大哭。
“你欺负我!”她张牙舞爪地开始乱打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欺负女的!我要告诉软软,软软说她最会收拾你了!”
“……”
“你等着的,我现在就给软软打电话!”
她说着还真去掏手机,傅赢川太阳穴突突直跳,抢先她一步捞走手机,直接放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
这老男人还能再不要脸点儿吗?
“给我!你给我!我,嘶——”
打闹中,她不知道摸着什么,食指侧面一阵尖锐的疼痛。
“怎么了?”傅赢川忙问。
苏妙言抬起手,食指划开一条口子,不深,只是破皮而已,但口子很长,零星冒着血丝。
傅赢川抽了好几张纸巾帮她按住,说:“自己按好。”
本来也不怎么疼,但瞧他紧张的样子,苏妙言还觉得自己身受重伤。
可她瞄了眼时间,灵机一动,小颤音说:“得用创可贴包一下,要不然……疼。”
傅赢川立刻导航找药店。
***
十分钟后,车子开回市里方向。
傅赢川下车直奔药店,苏妙言盯着他远去的背景,手下抠抠开关,车还是锁着的。
孟阮说的一点儿错没有——老狐狸!
可古人云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傅赢川在药店买了杀菌消毒的喷雾以及创可贴,路过生活区货架时,他看到上面还卖水果糖,于是挑了几种口味走。
吃了糖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一共56.2。”收银员说,指了旁边的货架,“我们店最近在搞活动,您可以看下。”
傅赢川没兴趣,只是下意识顺势看了下——整整三排杰士邦,五颜六色。
都是成年人了,看见这些也没什么所谓的难为情,可不知怎的……女孩刚刚在车里窝在他怀里的一幕跃然脑海。
软玉在怀,温香盈齿。
傅赢川喉结滚动,舌尖轻扫了下唇,深呼吸再慢慢吐气。
“没需要是吧?”收银员很敬业地再次提醒,“那您扫这个码付款就行。”
傅赢川掏出手机,一抬眼,愣了愣。
找到药店前,苏妙言委屈巴巴地说自己憋气憋得厉害,让傅赢川打开她这边的车窗,开到底。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开窗除了治疗憋气以外,还能为逃逸创造条件。
“哎呦——呃!”
苏妙言以前就恨自己的胸围,现在更恨了,还恨这破跑车窗户那么小!那么贵的价格,钱都花在哪儿了?
不过仗着胸大腰细,只要胸部突破瓶颈,剩下迎刃而解。
苏妙言跳出车子。
拽拽衣服,她又探身回去拿走小挎包,接着火速奔往对面叫车,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诶!先生!您的东西,您……”
傅赢川跑出药店。
苏妙言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扭过头,他们隔着百来米的距离,可她还是清晰感受到男人散发出来的信号——你死定了。
她铆足劲,跑!
他目光锁定住小骗子,追!
说来也是背。
苏妙言恰好遇上红灯,而她这边即便有出租车,也没办法在红绿灯路口为她停车。于是,她沿着这条马路往那边跑……
傅赢川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想都不用想,斜插过去,两人之前还很远的距离,瞬间缩短。等苏妙言再想着回头瞅瞅“猎人”在哪儿时,已经尽在眼前。
这人属豹子的吗?跑这么快!
她转回头继续跑,可转头这下叫她失了平衡,脚下一个趔趄还没摆正,她便落入猎手。
“骗我?”
傅赢川低笑,听着就像电影里的变态杀手,瘆人。
苏妙言知道这时候服软也得挨说,还不如赶紧跑,闯出去了,导演没准儿惜才,还在月庭轩等她。
“你放开我!”她喊道,“来人啊,谁来帮帮我!这人、这人……”
她卡顿,不想口不择言给傅赢川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谁料一时心软,自己倒霉!
“我错了,亲爱的。”傅赢川从背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保证再也不和那个女人来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
五雷轰顶。
谁是你亲爱的!谁管你和哪个女人来往?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我和你这都……”
傅赢川捂住她的嘴巴,微微一笑,“你生气就打我,但不许再提分手。”
“……”
你是明辉集团的傅总吗?咱们要点儿脸,行吗!
路过的行人一看这意思就知道是小情侣在吵架拌嘴,有几个女孩看见傅赢川那张脸,还说:“男朋友长这么帅还分手?怎么想的。”
“就是就是!真的好帅~~~他俩像是在拍偶像剧呢。”
苏妙言:输了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
傅赢川拉着苏妙言一起回药店拿东西。
返回车上后,他当机立断落车锁、锁车窗,除非她苏妙言能变成蝴蝶飞走,不,就算是蝴蝶,那也只能在车里扑腾。
而苏妙言像只斗败的公鸡,没有力气了。
“过来。”
“……”
“过来。”
她扭头看窗外,这车窗就是铁窗,锁住了她大红大紫的梦想。
傅赢川瞧她那沮丧委屈的小背影,原本被骗的那股子火气瞬间又没了。三十年人生,他还是头一次在大马路上上演这么奇葩大胆的狗血桥段。
他去拉她的手。
苏妙言感觉到他的触碰就跟触电一样!
她歘地收回手,警惕道:“你干嘛?”
傅赢川捏着创可贴的手松了松,反问:“你说我要做什么?”
“谁知道。”
连那种古早偶像剧都嫌弃的台词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宣之于口,这人底线何在啊?
两人在车里无声对视。
车外偶有行人路过,有母女间的俏皮话,也有情侣间的甜言蜜语,还有独自一人,行色匆匆。
车里的电子钟“滴哒”的一声,八点整。
潘小宝说陈天约的时间是七点,整整一个小时,估计导演早就忘了还有见演员这么回事。
又一次失去一个机会。
苏妙言垂下头,是真没劲儿了,她无力地靠着车椅,低声道:“送我回去吧。或者你看哪里有地铁站,把我放……”
手上一热。
她下意识看去,手指又是一阵沙沙的痛。
傅赢川在她受伤的地方喷药,见她皱眉,他用手在她的伤口上扇扇风,之后去撕创可贴。
“第一,我没有认为你会靠自身的某些优势去获得什么。”
苏妙言眸光微颤。
“第二,我也没有戴有色眼镜去看待你的梦想,或是你要从事的职业。虽然娱乐圈这个圈子相对特殊,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相信你不会选择走捷径。”
她吸吸鼻子,不争气地又眼睛泛红,小声说:“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
傅赢川错开视线,对于这点坚决选择沉默。
他帮她贴好创可贴,又将选好的糖果递给她,难得真正地哄了次人:“别生气了,嗯?”
苏妙言接过糖果,说:“这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我本来就没有多少机会,要是不去尝试,那我真的就白学四年了。”
她说着说着,没控制好又要掉眼泪。她赶紧拭去,并不想总在别人面前哭,会显得很弱。
尤其是他面前。
傅赢川蹙眉,而这次,他伸手为她拭去眼泪。
动作轻柔舒缓,好像生怕力气大了些就会弄疼她一样。
“机会不是只有那个谢导能给你。”他说,“机会很多。”
苏妙言望着他,狐狸眼湿漉漉的,她今天特意在眼尾加了上翘的线条,特别勾人。此刻,她黑色瞳孔好似浸泡在一汪春水里,闪着水亮的柔光。
“我没了。”她闷声道,“我之前要签的那个公司,不会签我了。没人能再给我……”
“我给你。”
“嗯?”
傅赢川将她脸颊挂着的发丝别到耳后,承诺:“我给你机会。”
***
半小时后,银色迈巴赫在中阳广场接上潘小宝。
潘小宝说自己和导演解释苏妙言家里有突发状况不能来,导演虽不太开心,但好在陈天在敲边鼓,所以大事化小。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晚的见面,苏妙言本来就是小小的插曲和陪衬,陈天和老同学聚会才是重头戏。所以苏妙言没来,无伤大雅。
至于能不能拍,之后剧组会给苏妙言去电话安排试镜。
潘小宝上了车小嘴叭叭地说了所有情况,只是,这话是在和傅赢川汇报,而不是对苏妙言。
苏妙言始终处于状况外。
随后,潘小宝率先下车,傅赢川又开车去名典小区。
夜色朦胧,今晚的月亮像是包上了一层磨砂纸,光芒带着毛毛边,不似平时明亮。
苏妙言在打开安全带前,长叹一声。
漂漂的裙子、漂漂的妆,兴高采烈出门去,一身狼狈回家来,刚才钻车窗的时候,她的裙子都勾破了。
可她貌似也不是一无所获。
“你……”她绞着手指,“你真要给我资源?”
傅赢川给车子熄火,车顶上的橘灯自动打开,照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不想通过我开绿灯?”
确实有些。
在电影学院这几年,她看到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想要站得高就要比寻常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可即便是付出万般努力,又有多少运气的加成呢?可能是被打击的久了吧,她挺相信运气,也相信贵人相助的重要性。
只是,面对其他人的目光,不管好的坏的,她都没所谓;可面对他,她总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再优秀些、再优秀些。
“我不会出面。”傅赢川说,“只是让下面的人去推荐,给你试镜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关键还是在你,明白吗?”
“真的?”
“真的。”
她立刻点头,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辜负你给的机会。”
***
回到家。
苏妙言刚放下挎包,潘小宝的电话打进来。
“傅总走了?”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回道:“走了啊。今天的事你不是忽悠我吧?我回头还能试镜?”
“我能骗你吗?”潘小宝说,“你就等电话就成。今儿这事本身也就不是非得你来,只能说来了最好。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傅总……你们俩……”
“什么也没有。请停止你的想象。”
“哎呦,我说什么了?瞧你这急着否认的样子。心虚。”
苏妙言闭上眼。
晚上这短短几个小时太过惊心动魄,她居然还听见老男人管她叫……亲爱的。
想起这三个字,她心头忽而发烫,耳根也红了。
“妙妙,听哥的没错,哥看男人一看一个准儿。”潘小宝又开始掰乎,“傅总绝对对你有意思!他一个几百亿上市集团的老总,你一有风吹草动就秒到,你以为人家闲的难受啊!”
苏妙言心跳噗通噗通的,这话她就算再想屏蔽也挡不住心里的渴望。
“我、我还是觉得……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他这段时间对我的事了如指掌?是不是你在通风报信?”
“诶,我这儿有事啊,回聊哈!”
“……”
扔掉手机,她头仰在沙发背上。
刚刚。
“现在不觉得我管你了?”
“啊?我,我那时是……”
“上楼吧。”他说,“记得换药。”
“哦。”
她解开安全带,临下车前又回头说:“我哪天请你吃饭吧。”
自从重逢,她就说请他吃饭,可实际没有一次她花过钱,甚至出现事故那次,最后还是他把自己送回家,顺便再结了账。
“哪天是哪天?”他问。
她被问的懵了下,回答:“就是你有时间的时候啊,我又没什么事。”
他嘴角似有上扬,在灯光的照射下带着些神秘的魅惑,是不同于往日里冰山形象的一种不羁和挑逗。
“我随时有时间。”
……
——他一个几百亿集团的老总,你一有风吹草动就秒到,你以为人家闲的难受啊!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
苏妙言捂着脸,心里拼命抑制的某些东西隐隐要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