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伤痕 第4章 暗涌

消毒光晕染着医疗舱的玻璃幕墙，像一团被水稀释的血迹。

白鹭的银发垂落在高汐离裸露的机械心脏上方，发丝间沾染的蓝色冷却液正缓缓凝结成冰花。她伸手触碰那些晶体，指尖传来二十年前实验室地板的温度。

"融合进度39%，建议终止神经同步。"

医疗AI的警告声在舱内回荡。白鹭没有理会，反而将调节旋钮又拧过两格。当生物电涌入高汐离的量子脑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机械运转声渐渐同频。

记忆的迷雾中浮现出雨夜。十八岁的白鹭蜷缩在实验室储物柜里，透过缝隙看见母亲抱着个浑身缠满导线的机械少女。雨滴在防弹玻璃上蜿蜒成泪痕形状，母亲的白大褂下摆浸在血泊里，像朵凋零的铃兰。

"小鹭要照顾好妹妹..."

女人最后的呢喃被警报声撕裂。年幼的高汐离突然睁开机械眼，瞳孔里流转着与白鹭如出一辙的琥珀色光晕。

现实中的白鹭浑身颤抖，发辫上的记忆金属发出风铃般的哀鸣。高汐离的机械手指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人造皮肤下传来齿轮转动的震颤——就像小时候母亲实验室里那台老式留声机。

“不要……哭。”

林夕端着医疗托盘进来时，白鹭正在擦拭高汐离额角的电解液。美甲在金属托盘上敲出摇篮曲的节奏，副组长难得露出关切的神色："总局来问第三次了，需要我编个像样的报告吗？"

"说她在清除污染源时遭遇次声波冲击。"白鹭将染血的纱布藏进袖口，"把核心舱的监控记录加密。"

"真是体贴的姐姐。"林夕突然轻笑，指尖拂过高汐离的机械臂，"我听说二十年前那场事故里，伯母怀里也抱着个……"

"林副组长。"白鹭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三号观测站需要人工校准。"

止住话头，林夕无奈耸肩拿着托盘离开。当气密门重新闭合，白鹭才发现自己掌心嵌着四道月牙状的血痕。医疗舱的低温让那些伤口凝结成细小的红宝石，让她想起高汐离刚被父亲带回家那日，少女机械指缝间闪烁的冷却液结晶。

“小鹭，这是妹妹。”父亲温柔的手落在头上，对面那个懵懂的女孩在鼓励的目光下，冲自己伸出手……

深夜的观测站像具沉睡的金属巨兽。白鹭穿过B-7维修通道时，听见通风管道传来孩童般的机械音哼唱——那是母亲从前常唱的星轨摇篮曲。月光从穹顶裂缝漏进来，为高汐离的轮廓镀上银边。她正在拆卸左手的仿生皮肤，露出下面布满刻痕的金属骨骼。

"这些伤痕..."白鹭的指尖悬停在某道深凹的裂痕上方。

"孤儿院火灾留下的。"高汐离转动着手腕，齿轮发出老旧八音盒的声响，"您知道的，战时改造体总会有点..."

谎言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白鹭的制服面料摩挲着高汐离裸露的机械关节，二十年来克制的温度终于决堤。

防空洞雨夜的气味、母亲白大褂的消毒水气息、还有机械心脏特有的金属冷香，在这个拥抱里碎成星河。

"对不起。"白鹭的泪水渗进高汐离颈后的接口，"我本该早一点……"

警报声撕裂了寂静。林夕的投影突然出现在通道尽头，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凝重："组长，三号观测站检测到异常生物电波，频谱和二十年前的相似度高达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