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实 第12章 苍蝇（十）

苏寻坐在教室中，低头看着桌上的练习簿，一手扶额，一手拿笔，自习课，别的大部分同学认认真真的自习，除了些个别顽劣的做着小动作。

苏寻无神的看着练习簿，一个字都没写上，回想着不久前自己在鬼堆里混水，还还混荡开了，一连被好几位女同学表白，声称要追自己，勉强混过这关。

然后一想到那位自己凑角落，没注意撞到了，然后拉了把的女同学，一想到之后这位女同学之后找到自己，一脚重重的踩到凳子上，把凳子踩的破烂霸气侧漏的样，一拽自己的头绳披散了长发，身上凭空出现了血淋淋的被刀砍了五六下般留下的伤口，整个人大变活人成死样，对着自己大声宣布道：“我看中你了！我死样还好！没那么烂！接不接受！”手中拿着陈旧的被血染红样的红头绳递向自己，直直的盯着自己。

一想到这场景，苏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能不接受吗？我有种不接受会有被生吞活剥的遭遇，混过了一时，之后怎么混啊？

苏寻又轻轻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了顺自己胳膊跑到桌面上，然后走到了自己练习簿上端坐下的小家伙身上，长长的衣摆没有丝毫为难住它，张口吐着一个又一个空白的泡泡，飘到自己面前，啪的一下破了，又一个接一个的破。

苏寻放下的扶额的手，伸出了食指试探性的戳向小白，小白不吐泡泡了，张开了双手，伸出的食指便被它伸出了的被长长的大大的袖子掩住的双手抱住。自己食指一推，便轻松把它推平躺下，食指一抬，便脱离了它抱着自己食指的双手。

只见它平躺的，看着自己，很单纯的眨了眨眼，苏寻抿了抿唇，食指颤巍巍缩了缩，最终还是轻轻挠了挠小白的身子，小心翼翼的生怕重了弄疼它，看着小白没多大反应，还配合般一滚翻了个身趴着，张口吐了个泡泡。

[可以重一点]

[还不错]

苏寻嘴角微抽了抽，纠结着小声道：“小白，我，在挠你痒痒。”看着练习簿上的小家伙支起身子抬起头看向自己。

[我不怕痒，这也不痒]

然后便见小家伙翻身一扑，扑自己手上，甩甩袖子露出小爪子，抓了一缕它的长发扫了扫自己手背。

苏寻一下子条件反射缩回了手，小家伙被带了下，直接趴桌子上，抬头委屈看向苏寻。

[阿寻怕痒]

[摔疼了]

[要阿寻安慰]

[呜~]

看着可怜的小家伙，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苏寻顿时有了些手慌乱，双手不知如何。

右手小心翼翼微拎起小家伙放左手的手心，翻个身，左手四指微弯，让它舒舒服服躺靠在自己手上，右手的食指则轻轻揉起它的小身子。

“那，那个，小白，你，还好吗？我，我不是故意的。哪摔疼了。”苏寻啃啃巴巴的自责道。

看着小家伙小身子扭了扭，调整着躺的更舒服般，张开了双手，让自己更方便给它轻轻揉，还眯了眼，懒懒吐泡泡。

[不疼]

[和阿寻玩]

[阿寻怕痒]

[我记住了]

苏寻原本歉意的脸色一僵，嘴角微抽，看着手心上懒洋洋的小家伙，还是继续揉了下去看着它翻身，很配合的给它轻轻按背。

自家的玩具，当然惯着了，小白还挺软的，脸贴着自己指腹微凉的。看着手心的小白，苏寻淡淡的叹口气，带起丝温和的浅笑，温柔的看着手中的小白。

才扬起丝笑，便见小家伙一惊一乍般扭过头，仰起小脑袋看向自己，眨了眨眼。苏寻的食指一顿，指尖一翘，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笑意更深了，眼也随笑微眯，心情很愉悦的看着小家伙站起，站自己手心，低头踩了踩，然后便抬头轻飘飘的从自己手中跳到桌面上。

苏寻眨了下眼，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手背贴桌子上，不高。看着小家伙踩着作业走到了一道空白大题上方坐下，指了指题。

[还有15分钟下课]

[写作业]

[下课会收]

[我会写，教阿寻？]

看着小白一脸认真的吐着泡泡看着自己，张口看着似轻松一吹，便出现个能装它的大泡泡。不禁失笑了声。

“嗯，知道了，小白真为我着想，我写着，卡了你说？吐泡泡有点累吗？”

[不累]

[不对，不算吐]

[就是张口，想说的，就包泡泡里了]

[玩具的设想算是管理的，顺便默默陪伴着，减少压力]

[基本上不能插手游戏，默默陪伴]

[润物细无声？]

[总之，声音，对玩具没必要也不需要]

[玩具《方舟》的附带，是虚拟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光能被遮挡，能被折射，眼睛可以被欺骗，也很容易摆脱虚假，回归现实]

[耳朵就没必要了，声音具有穿透性，更易触动人的心灵，让其沉溺于虚拟，越来越深，甚至无法自拔]

[《方舟》中主要的存在还是游戏，体验冷暖苦寒，最多一个月的时间]

[秒，分，时，日，期，月，年]

[期不够，年太长，月以内刚好]

[游戏中的角色，一月的感情，一般发展不了什么，再刻骨铭心，也抵不过时间和人的思维]

[可能会一时，但不大可能一生]

[不过都有对应的解决方法]

苏寻看着桌上端坐着低着头思考，想给自己完整补充的小家伙，带着笑，语调微扬，“小白，你再勾我心思，我作业就写不下去了，比起作业，我对《方舟》更感兴趣，想更好的了解你呢。”

话音落，便见小家伙猛然双手捂脸，长袖更是方便了捂严实，苏寻笑了笑，“其实，虚拟和真实的话，我觉得你是真实，你便是真实，不存在虚拟，你看着可灵动呢。”

苏寻拿起笔转了转，单手撑脸看向窗外。

残阳黑红如黏稠的放置了一段时间但依旧能流动般的血，与远处错落老旧的楼房相接，向着下方沉沦，残阳四周的云彩是鲜红的如同新鲜的血液，天幕似乎因为太大仅是染上了一层薄红，整个天地间呈现一片血色。

苏寻看了眼便收回视线，看着题，刷刷刷的毫无停顿的连写四道大题，写完了一页。看向受了惊般的小白，轻轻一笑，“还好，我以前和这学的差不多，还记的。这些应该够应付了，我现在的定位是差生，花一间课琢磨出四道大题中间错几个步骤，得个错答案，应该是可以应付的。”

小白张了张口，面无表情吐了个空白泡泡。

“额，那什么。”苏寻看着小白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般挠了挠脸，“我之前那不着调的样子是以前打工跟哥混的。也不是真的差生不会，字的话，差生的字都这样，不在乎卷面，只要写了就成。”

[嗯，知道，阿寻好厉害！]

“额，还好啦，这题也就是基础题吧，没什么难度的。”苏寻不好意思道，“不说这个，应该好好考虑一下那位，额，那位女同学的事怎么处理了。唉，小白，为什么这一个个女同学才认识没多久，就，额，这么猛呢？我以前也认识过几个，不过绝不是像这样的。唉，我该怎么保证双方完好的情况下拒绝呢？”

[估计看阿寻新鲜吧，阿寻是人，他们都是鬼]

“嗯，也是。我长的就这样，成绩不好，没什么本事，也就这可能了。”苏寻赞同的点了点头，想想继续说，才张口。

‘当，叮当叮当，当’，熟悉的课铃声起，苏寻眨了眨眼，突然间四周被围上了，苏寻顿然僵住了身子，内心发出了疑问三连：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就眨了下眼吧。

苏寻僵硬着脖子缓缓的扭头看了看这一圈咱班人高马大的所有男生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哀怨的盯着自己。

脑袋下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张了张口，有些哑然道：“咳，那什么，有，有什么事吗？作业的话，额，我写了，不过，我努力了，就，就写了这一面，检，检查吧。”

小心翼翼的微动了动身子，双手食指颤巍巍的推推自己的作业簿，上面的写的答案那叫一个狂草。整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看向领头的自己邻桌和前桌。

赵安面无表情拿起作业往后一递，立刻另一位接了然后递给了一位戴着眼镜和其他女同学凑伙看热闹的同学。

苏寻无辜眨眨眼，“那什么，还有，什么事吗？”

“有啊。”赵安阴阳怪气应道。

“大事呢。”钱进接着。

“额，什，什么大事？”苏寻往墙角靠了靠，看着俩代表，弱弱问道。

坚持着小小的挣扎，然后便见了所有男生们一同露出凉凉的笑意，异口同声的道：“你说呢。”

苏寻顿时只觉得教室里阴风阵阵，教室里的灯也应景般电流不好的样子闪了起来，所有“人”安安静静等着自己回应，电流的刺啦声也清晰了。

苏寻微咽了咽，“那一大群追我的女同学们放弃我了，我不受她们欢迎了，那什么，能放过我不？我也没想招惹的。”

全场，男生们冷漠脸，女生们看热闹脸，不止如此，还有位大喊，“为什么啊？为什么就放过你了呢？解释解释呗。”接着便一群起哄。

“就是啊。”

“解释下呗。”

“怎么会轻易就放弃了呢？”

“既然她们放弃了，那我就有机会了吧，阿寻！和我在一块怎样？”

“哈哈哈，就你这样，我看我更合适吧。”

苏寻从重重男生的缝隙中看着那群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生们，更甚者，走廊窗外一堆子恶狠狠的男同学，因为本班女同学挡着门，进不来。

苏寻心中叹口气，该谢谢还是该什么。看着周围都出现了黑乎乎的怨气，渐渐变得可怖的男同学们，虽没有吭气，但苏寻知道，因为女同学们抢台词了。

“因为，额，因为，姜朋同学跟，跟我表白了。”苏寻连带着凳子挪了挪，退无可退的靠在墙角，弱弱道。

顿时，闹哄的女生们一瞬间静了，冷了脸，男生们更可怕了，七窍流血还算好的，皮肉腐烂，生出蛆虫，女生们四周也出了黑乎乎的怨气，走廊窗外的也没好到哪去，所有“人”都冷冷注视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般，闪烁的灯泡“嘭”的一声炸了。

“你，刚，刚，说，谁，跟，你，表，白，了？”异口同声，阴恻恻的调调，凉嗖嗖的语气，一字一顿。

苏寻突然觉得以前自己哥拉自己看的鬼片子突然一点都不恐怖了，还好假。虽然心里有点跑偏，但看着这围过来的同学们，觉得自己的神儿无处可跑。

“姜朋，生姜的姜，朋友的朋。”苏寻弱弱道，紧绷着身子看着这围着的一伙。

‘当，叮当叮当，当’上课铃声响起。

苏寻怔怔的看着这似乎是一秒归位的同学们，眼前一下子空荡了起来，窗外的血日沉了半多，天空也没了之前那么的艳丽。

学习委员走上了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任务，一层厚厚的白粉尘在黑板上留下，刺耳的划拉声传开便散。

苏寻抬起双手想捂耳朵，结果对上学习委员和其他同学们阴恻恻的眼光，顿时手足无措，在一众的视线中，试探般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双手，忍着学习委员慢腾腾的重重写字而产生的划拉声。

看着学习委员终于写完了回了位上，其他同学收回了视线开始翻书完成任务。

苏寻才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松完，一纸团到了桌面上，扭头，领桌“友好一笑”以示礼貌。

苏寻收回视线，拆开纸团，狗爬一样的字，木了下脸，扭头看看领桌。嗯，高瘦，之前操场上见过他拉起衣摆擦血，腹肌八块，挺好一小伙。

收回视线看着纸上的字，为它低了头认真看，看了有一小会儿，有一纸团直接砸自己头上，落到桌面上。苏寻看着这纸团，抬手揉了下头，又拆开，这次的好看懂——怎的？看不懂？

还真看不太懂，苏寻默默的想，又看回之前的那张皱巴的纸，努力了下——你小子行啊！居然把校花整到了，我告诉你，你完了！就你，配吃校花的肉，喝她的血？就你这，也就热乎着好吃，根本没多大益处，这间课下课就放学了，呵呵！

苏寻表情更木了，把俩纸团揉吧揉吧，扔身后的垃圾桶，一手支头，脸面对窗外，太阳已经全部下去了，天黑了，没有月亮，连星星也没有，校园里的路灯孤零零的，整个校园冷冷清清。

苏寻视线余光看向肩上坐的小白，“小白，痛感和现实是不是有些不对？”

[新手一开始便减少50％痛感]

[给个好体验，如果不问的话，之后游戏结束后玩具会提示选择可以上调或下调]

[阿寻，怎么了吗？要下调吗？最多能下调到10％，最高能100％，不过后果得自负]

苏寻对小白温和笑笑，抬手手指轻点了点小白的头，“小白，帮我上调到100％吧，我需要完全把握住我身体的情况，之前还以为他们对我很友好呢，突然想起来痛感了。”

[啊？！]

“放心啦，我有分寸，老实说，我现实还欠了一大笔钱要还呢，玩这游戏，我弟推荐的，打算经营差不多了抽卡卖卡吧。”苏寻含着笑，温和道，“这样我更有把握些，小白过会儿好好听话，不好分你精力。”

[阿寻]

[嗯，好吧]

小白点了点头，抬手，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黑框的白色进度条。

[阿寻要是受不住，一定要快点，及时和我说，别撑着，会对精神有损害的]

[我不想阿寻有事，阿寻确定吗？要不80％]

“100％，我确定，放心吧，我不会出事，撑不了我就让你调。咱家小白真好。”苏寻看着仰头看自己的小白，笑意更温和了。

手指伸过去，被小白一巴掌打开，抬起的那手一滑，进度条满了，放下手，然后双手环抱，别过了脸，鼓着边腮帮子，很不高兴的样子。

[调好了]

[阿寻接下来想做什么？]

苏寻看了眼窗，坐正了身子，扭头看向领桌，似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扭头对自己呲了呲牙，环视一圈，不少同学阴狠的看着自己，苏寻眯了眯眼，“小白，接下来啊，委屈你一下，抓好我衣服，别出来。”依旧温和的声音。

苏寻抓起小白便塞自己领口里，站起，脚往后一蹬，双手按着窗台，闭上眼，低着头便朝玻璃撞去，整个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整个人随着玻璃从六楼高空中落下，半空中，苏寻努力翻了身，背朝下，一手捂着领口，重重的背着地落下。

看着自己班和隔壁班坐窗边的同学们一个个向窗外看，恶毒的视线投向自己，苏寻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捂着嘴咳了口血，艰难的站起来的同时，依旧温温柔柔的轻声道：“小白，别出来看我，之前不说好看，到现在的样子真心不好看。委屈下继续窝着吧。”

苏寻深吸了口气，四处看了看，选定了一个方向，便跑了起来，不去看身后除了30班都亮堂的教学楼，不去看自己一路留下的血迹。

窗户边，黑暗处，扬起了可怖的笑容的同学们，静静地看着染了血迹的身影渐行渐远。苍蝇围绕腐烂的尸体，总是落于其上，在其上爬来爬去，围绕着他们，密密麻麻的，不好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