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唱鹿头皮发麻。
这么说来,现实世界应该也存在一个‘唱鹿’!
如果有一天现实世界的‘唱鹿’的进入游戏,那她会怎么样?
意识共存,还是说直接被取代?
“我知道你的忧虑,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扶鸢沉吟,“按照规定,还有十天我就必须返回现实世界,我会尽我所能去找另一个‘唱鹿’,说服她不要进入游戏。”
唱鹿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心已经死了大半。
哪怕是觉醒了自我意识之后,她都没有如此绝望过。
她在这个世界拼了老命地活下去,结局竟是要被另一个自己取代……
这样的人生,呵呵。
扶鸢不必问就知道唱鹿此刻的心情有多天崩地裂。
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崩溃。
可这事在扶鸢看来并非全无转机,“因为坍缩污染,现实世界的生育率一直在持续下跌,直到十年前彻底归零。换句话说,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已经有整整十年没有出现过新生儿了。而这十年间,依旧不断有人在死去。”
唱鹿没有回话。
她保持着那个动作,碗里的菜叶已经烂透了,还在继续不停地戳。
扶鸢继续道:“我查过资料,除去玩家的人数,游戏里的NPC数量远远超过现实世界的人口。”
听到这里,唱鹿的眼睛终于又有了光亮,“你是说……”
“至少有60%以上的概率,你只是你。”
唱鹿放下碗筷,小声嘀咕道:“看来这十天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十三天。”扶鸢纠正道,“我离开之后,必须经过24小时才能再次进入游戏,也就是你们的三天。”
假如十三天后,扶鸢确认现实世界还有一个‘唱鹿’。
难道她就不活了吗?
“如果另一个我非要……呢?”唱鹿谨慎地避开那些关键词。
“你想我怎么做?”
“你会吗?为了我。”
扶鸢的语气从未如此坚决,“只要能找到风铃,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杀掉另一个‘唱鹿’。
这份决心让唱鹿也有些动容,“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扶鸢斜睨过来,反倒开起了玩笑,“这事拓风知道吗?”
唱鹿无声地笑了下。
短短几天,她好像已经把扶鸢给带坏了。
晚饭过后,唱鹿把床单和被套拆下来换洗。
走出卫生间时,正好看到扶鸢把洗干净的抹布挂起来。
她想起一件事,“你回去了,那这里的‘你’会怎么样?”
扶鸢解释道:“我如果要回去,先得第五区报到。我的载体会一直留在那里,直到我重新进入游戏。”
第五区?
唱鹿在心中默念一遍这个名词。
这个世界被划分为三个地区,伽马、神都、福音。非要论的话,数据海也能算一个区。
至于第五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思忖之际,门铃响起。
唱鹿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的,有点眼熟。
看身上的制服,应该是未央阁的伙计。
伙计手里捧着三个精美的盒子,一见唱鹿便弯腰问好。
又说:“这是咱们老板娘专门为您挑的神都地区的特产,请您收下。”
-
夜色如醉,路上的行人来往匆匆。
这条街上开着大大小小十来家餐馆,各有特色,但当属未央阁最为显眼。
红木梁,雕花窗。
楼阁分为五层,每一层的四角飞檐下都悬挂着一个红灯笼。
每逢入夜,灯笼便会亮起烛光,将整栋楼照得更加古色古香。
这其实是神都地区最为常见的建筑风格,但放在伽马地区便尤为新鲜。
食客们都是冲着这份异域风情来的。
唱鹿和扶鸢走进未央阁时,一楼的散座已经满客。
负责上菜的伙计穿梭在百张餐桌之间,忙得脚不沾地。
空气里都是饭菜的飘香,令人食欲大动。
前台的收银迎过来,递上一把铜制的钥匙。
这把钥匙是用来控制电梯上下的,一般食客只能去一到三层,有了钥匙便能再往上走。
收银恭敬道:“我家老板娘在五楼等您。”
未央阁的电梯也和别处不同。
它用的是镌刻牡丹花的黄铜门,人在里头可以透过镂空看到外面的景象。
唱鹿把钥匙插进孔里,往右一转,四楼和五楼的按钮才凸出来。
按下五楼,电梯上行。
趁四下无人,扶鸢悄声说:“这个地方的风格很像现实世界的第一区。不过也是,公司宣传游戏是‘为了展示更美好的未来’,这里的一切自然都是以现实为蓝本构建而成。”
五楼到了。
隔着黄铜门,老板娘就坐在一张雕花红木长桌后。
她身着暗色旗袍,手持一柄长杆烟,似笑非笑地望着正走进来的两位。
“几日不见,你就有了新欢。”老板娘开口就是调戏,“真叫我好生难过~”
扶鸢眼神古怪地扫了唱鹿一眼,“你们是那种关系?”
唱鹿哽咽了下,“不是。”
老板娘摇了摇她那条毛茸茸的火红色大尾巴,尖耳朵还动了两下。
话里含笑道:“的确不是,但她连本带利欠了我三千两百七十五通用币。我呢,想让她把自己抵给我还债。”
刚说完,飘在右手边的电子账本便多了一行字:
[已收到来自唱鹿的转账,共计3275通用币。]
老板娘投来埋怨的小眼神,唱鹿露出不失礼貌的假笑,“现在还清了。”
“好吧好吧~”她用长杆烟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既然你执意要和我两清,我也不勉强留你。我可听说了,你最近惹下的麻烦不小,联邦都招呼你过去。”
不愧是伽马地区最大的情报贩子,消息真是灵通。
唱鹿在她对面坐下,“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想——”
老板娘挑眉,笑得很媚,“想让我帮你搞定联邦?”
“你能?”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哈,这玩意儿可不兴试。
她干咳两声,“联邦那边已经没事了。”
“哦~是吗。”老板娘的红唇间吐出一缕白烟,“那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我昨天在联邦分局里遇见一个人,我想让你帮我找找。”
“说说看。”
唱鹿便把那人的模样形容了一遍。
“男性,兽耳族,毛色如同白雪,应该是犬属。”
“年龄约莫在二十五岁左右,没有明显的生理特征,颜值中等偏上。说话嗓音不粗,有一点神都地区口音。”
“还有,联邦怀疑他是刺鲸的人。”
她说完了,老板娘举着长杆烟也没说话,表情瞧不出变化。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了一分钟,扶鸢有些耐不住,“能找到吗?”
老板娘微微一笑,“这事不难。你们两个且出去转转,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唱鹿和扶鸢走出未央阁。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大门口停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两个小时就能找到一个人?
扶鸢十分怀疑,“她真的可以吗?”
“如果她不行,找其他人也没用。”唱鹿说,“老板娘的信息网覆盖了整个伽马地区,只要给钱什么都能查得到。”
有唱鹿这句话,扶鸢安心了许多。
又问:“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想……”唱鹿抬头望天,“我想回海边看看。”
-
唱鹿赤脚踩在黑沙滩上。
海水朝前推进,没过她的脚踝,又悄然退去。
她已经沿着海岸线走了半个小时。
这段时间里,唱鹿一直在回想昨晚被救起后发生的事情。
一遍又一遍,尝试想起救命恩人的样貌。
可脑海里浮现的永远只有那双眼睛。
红宝石般的眼睛。
扶鸢坐在一旁的礁石上,看唱鹿一圈接一圈地环绕,最后停在眼前。
一高一低,两人对视。
通感通不了心绪。
但唱鹿的表情明显是心事重重。
扶鸢问:“想出什么了吗?”
唱鹿摇头,“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还有一种这个世界正在脱离原有的轨道的不安。”
“因为魔方?”
“魔方一直都有,但最近开始出现得极为频繁。”唱鹿望向看不见的彼岸,“以前得受赐者之所以被称为受赐者,就是因为数量稀少。这个名字带着一种被选召的优越感。而现在,遍地都是受赐者。那些魔方的隶属不同,持有魔方后陷入癫狂的人,也因为各自魔方的隶属不一,信奉着不一样的神。”
扶鸢也朝地平线眺望。
“神真的存在吗?”
这个问题唱鹿也想问。
她想知道暮烟和若风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为何会狂热地崇拜着所谓的神。
更想知道,她在获得[魔方·洞悉]后见到的场景究竟是哪里,在对话的两个人是谁……
是不是Afkth和Ivvts?
还是其他什么更加难以理解的存在?
扶鸢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现在的样子也很痴迷。”
唱鹿心下一惊,蓦然抬头看向扶鸢。
是了。
她反复琢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不也是一种着魔吗?
有话还没说,通讯器响起来信提示音。
是老板娘。
[找到了,速归。]
-
未央阁五楼。
白毛兽耳男的全息半身像投影在三人中间。
“他叫游隼,男,今年二十六岁,曾经在一家公司里当过程序员,据说因为薪资问题,和老板大吵一架后辞职了。”
“如今表面是自由职业,平日里也会接点私活赚钱。联邦怀疑得不错,他的确是刺鲸成员,地位不低,很少抛头露面。”
这个名字让唱鹿联想到另一个人,“他和游熊是什么关系?”
“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游隼两岁时,父母离婚。他跟着母亲生活,父亲则另娶了一名妻子,生下了弟弟游熊。”老板娘手一挥,空中出现了一个人物关系图,“两兄弟的关系不算好,直到去年才有所改善。”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亲爹死了。死后不到一个月,游熊的生母也在医院病逝。”说到这里,老板娘稍微一顿,“哦对,这两兄弟的父亲也是刺鲸的一员,还是刺鲸高层干部。”
“游隼被联邦扣押了吗?”
“扣了一晚上,今早已经被放出来了。游隼从联邦出来后直接去了深水巷,再没有出现过。”
这可就不好办了。
联邦已经将刺鲸列入危险组织通缉名单,游隼是他们的重点怀疑目标又进过分局,放出来后必然躲起来不再露面。
见唱鹿似乎有些为难,老板娘说:“你如若没有眉目,我倒可以给你一个线索。深水巷东南角有一间酒吧,叫做Nest,至今还在营业。”
她话中有话,唱鹿也秒懂。
联邦对刺鲸进行清剿,必然会扫荡所有与它有牵扯的地方。
大川正是因为去了Nest酒吧才被招入刺鲸,联邦既然调查过大川,没理由漏掉这间酒吧。
除非……
“这间酒吧,可是某位联邦高官的私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