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不能。”
唱鹿绕到暮烟身后,从背面观察她持枪的姿势,“枪械训练场里的弹药都是训练专用型,只能用来打靶子。”
暮烟似乎有点失望,没有回应。
“把这匣子弹打空。”
“好。”
后面几次的成绩远没有第一次那么好,有几发还脱靶了。
暮烟的表情看起来还意犹未尽,唱鹿却收走了她手里的枪,“你的耐力太差,无法支撑连续开枪带来的后坐力。”
“那要怎么办?”
“练。”
两人走进基础训练区,来到拳击测力器前。
唱鹿:“打一拳试试。”
暮烟依言照做,可纵使她用尽全部力气,仪器上的数字也没能多好看。
这姑娘的身体数值完全是白板,以前根本没有经过任何训练。
唱鹿开始怀疑领队招暮烟进来的原因了……
见她半天不说话,暮烟又变得畏畏缩缩了,“很差吗?”
唱鹿没有回答,而是说:“把拳击手套戴上,我们去打沙包。”
一整个上午,唱鹿都在对暮烟进行体能和力量训练。
午休过后,训练继续,直至四点半才停下回到集合室。
其他队员已经完成今日的任务回来了。
有的在喝水聊天,有的在换衣服。
“暮烟。”领队向她们走来,“今天感觉怎么样?能适应吗?”
“可以,就是有点累。”暮烟擦擦额头的汗,还有点喘不匀气。
于是领队看向唱鹿,“别一上来就搞魔鬼训练,把新人吓跑了。”
唱鹿摊手,什么都没说。
领队继续和暮烟闲聊,唱鹿没有加入其中的兴致,先去里间换衣服了。
等她换回常服走出来,已经过了五点,集合室里没剩几个人。
领队倒是还在,手里端着一块小蛋糕,“暮烟给你的。”
“给我?”
“她本来做了水果挞,听我说你果糖过敏,特地跑出去买了块蛋糕回来。”领队把小蛋糕塞给唱鹿,“我知道你不喜欢带新人,但暮烟这孩子不错,等练成了还能给你当副手。”
唱鹿皱起眉头。
普通队员不需要副手,领队才需要。
这是话里有话啊……
领队严肃地道:“唱鹿,你知道我一向看重你。等我走了,我现在这个位置,只有你能胜任。”
“你要走。”
“嗯,上头缺人。”领队双手抱在胸前,“昨晚的突袭行动,联邦这边死了不少人,上头怀疑军队里有内鬼。”
除内鬼这种事,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轮清扫下来,肯定会空出不少职位,这时候就需要有替补。
领队原先就有在联邦任职的亲人。
若联邦需要重新吸纳人才,不论公私,她必然是首选之一。
“别愁眉苦脸的,这是好事。”领队拍拍唱鹿的肩膀。
唱鹿却不敢苟同,“是好事吗?”
一则,她是个有觉醒意识的NPC。
二来,她和刺鲸的确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往来。
这些都是联邦所不能容忍的事。
更何况。
她手里还有魔方,不止一块。
唱鹿的心情在一瞬间降到冰点,表情都黯淡了不少。
领队见此反倒笑了,“你看你,老是这样,太过悲观。”
她吐槽道:“你明知道我悲观还给我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副手。”
“就是知道你悲观,才需要暮烟那样心细、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领队反驳,“她可是队里第一个注意到你左耳有问题的人。”
唱鹿:“……又是你说的?”
领队举起双手,“这回真没有!她自己发现的。说是在和你对练时,发现你对左侧而来的攻击反应比较慢。”
唱鹿下意识摸了一下左耳。
她的左耳是小时候伤到的。
唱鹿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打小便是独狼性格不合群,又因为过于独特的发色,没少被其他孩子欺负。
有一天,孤儿院院长带院里的孩子们出去玩,唱鹿被几个坏孩子骗到河边,想把她推下水淹死。
她拼命挣扎,可还是寡不敌众,被一群人压在地上,为首的那个将一块细长的石头刺进了她的左耳里……
左耳听力永久受损。
除非进行机械义体改造,否则永远不可能恢复。
这事她从未主动和别人提起。
现在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除了心细和会察言观色之外,还有其他非暮烟不可的理由吗?”
“当然有。”
领队抬起下巴,满脸小骄傲。
“暮烟可是我们安保队里唯一的受赐者。”
*
回家途中,唱鹿一路走神。
暮烟是受赐者?
一整天下来,她没有任何特殊表现,委实看不出来。
最关键的还是唱鹿忘了带魔方。
如果魔方真的如同她猜想的那样,彼此之间存在某种吸引和排斥。
假如暮烟真是受赐者,那么唱鹿在持有魔方的情况下接近她,必然会有某种感觉。
就像昨天晚上。
她和庸医之间就出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引力。
暮烟。
暮烟……
这姑娘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只能说中规中矩,没有任何亮点。
她的赐福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老实讲,唱鹿对暮烟的感觉并不算好。
可能因为是暮烟怯弱的性格,也可能是她的愧疚心在作祟……毕竟隐瞒了大川的真正死因。
不论如何,唱鹿都不想让暮烟成为她未来的副手。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想。
唱鹿掏出钥匙打开第一重锁,又把拇指贴在门把上,指纹验证是第二重锁。
两重锁同时解开,这扇门才能真正打开。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左右,还不算太晚,但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屋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静谧,幽暗。
每天下班回到家都是这样的场景。
但今天有的不大一样。
黑暗深处似乎潜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唱鹿下意识去摸腰带。
空的,没有枪,也没有其他武器。
她的习惯是下班后接到活儿再去下水道仓库拿装备。
失策了。
玄关处没有做隔断,进门便是客厅。
由于生活习惯,屋里的家具很少,基本都是必用品。
比如茶几。
又比如,沙发。
在沙发上躺了几天的女人不见了。
唱鹿早有预感她很快就会醒来,没想到偏偏是今天。
既然醒了,又不大大方方的相见,非要搞这种鬼祟骇人的小动作。
唱鹿走进门内,右手摸上墙壁的按钮。
“嗒。”
客厅的大灯亮起。
大门正对着客厅,客厅连接着阳台,阳台门没关。
阳台上有一张藤编吊椅,每逢休息日,唱鹿都会窝在吊椅里,什么都不做,就望着天空发呆。
现在坐在吊椅里的是另一个女人。
她穿着唱鹿的睡衣,嘴里似乎在哼歌,足尖随歌曲的节拍敲打地面。
女人长得不错,因此这幅画面本该很唯美。
如果她的右手没有握着本该压在枕头底下的微型手枪,枪口也没有对准唱鹿的话。
好好好。
恩将仇报是吧。
玩农夫与蛇那套是吧。
唱鹿藏不住冷笑。
早知道在那晚在超市后头的巷子里就该一枪把她崩了。
女人先开口:“聊聊?”
唱鹿:“行。”
那就聊呗。
反正她们现在共用一管血。
对面要是敢开枪,大不了一发子弹两条命,黄泉路上不孤单。
唱鹿不紧不慢地换上室内拖鞋,不忘把手里的蛋糕放进冰箱,再重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
沙发里还有她给女人准备的枕头和毛毯。
住我的穿我的用我的。
命还是我救的。
现在活过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拿枪指着我。
枪还是我的!
唱鹿气不打一处来,“这位小姐,你是不拿枪不能聊是吗?”
女人冷冰冰道:“我不相信你。”
说着,给子弹上膛。
唱鹿:“……”
完全不知道女人的敌意来自何处。
她都不认识她!
唱鹿忍不住嘴角抽搐,最后变成一抹自嘲的笑,“我能问问原因吗?哪怕要死,好歹让我死得明白些。”
女人说:“你是刺鲸的人。”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刺鲸的人了?”
“我在N278港口见过你,你在为刺鲸做事。”
“哦,为刺鲸做事就是刺鲸的人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一种关系叫做临时雇佣,我(脏话消音)只是个打零工的!”
女人的目光不觉往下掠,默默思忖几秒后,又说:“你想杀我。”
唱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很难冷静,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四个字,“我救了你。”
“不,你想杀我,两次。”
“但我也救了你,两次!”
女人持枪站起身,步履如常地朝沙发走来。
她的枪口从未偏离过一分一毫,始终死死锁定在唱鹿身上。
最后,停在唱鹿跟前,枪口对准眉心。
“不管事实如何,你和刺鲸的确有牵扯。”
唱鹿无语。
这人轴得很,根本没办法沟通。
女人盯着唱鹿,一字一句道:“我问你,风铃在哪儿?”
一瞬间,唱鹿头皮发麻。
这种僵麻很快又蔓延到了脖颈,顺着脊背沁到脚底一片冷。
风铃。
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应该好几个周期。
最后一次见面,两人一起吃晚饭。
当时风铃问了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后来,唱鹿突然有了自我意识,再也没有见过风铃。
女人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语气,在观察到唱鹿神情变化的这一刻,彻底降到冰点。
她搭在扳机上的食指正在缓缓收紧,“你果然认识风铃。”
唱鹿脑袋没动,掀起眼睛看她,“很遗憾,这把枪里没有子弹。”
女人神色如常,垂眸看她,“我知道。”
她们对视。
平静的,和谐的,稳定的。
三秒后过,两人同时动手。
唱鹿两手支在沙发靠背上,接力撑起身子,紧接一个高抬腿踢向女人的太阳穴。
女人也不慢,双手合并硬挡下这一记踢腿。同时手指顺着她的腿骨下滑至脚踝处,锁住往外拽。
这一招如果成功,可以直接把唱鹿拽到地上。
但唱鹿早有预料。
她顺势在半空中坐了个大翻身,想借力打力,把女人甩开。
反击奏效了。
女人被旋转的劲力撂倒在地,可这也没能让她消停多久。
唱鹿刚落地站稳,女人立即用剪刀脚夹住她的一只小腿。
“砰!”
猝不及防地失去重心,唱鹿摔在沙发和茶几间的缝隙里。
一下摔得脑袋发懵,彻底把她激怒了。
唱鹿支起上半身,狠狠瞪向女人。
女人死死盯着这边,观察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目光交汇之际,硝烟再起。
两人如同猎豹般躬身扑向对方,开始第二轮扭打。
这一波互殴搞出的动静不小。
茶几的一角磕没了,上头的水杯也倒了。
沙发里的枕头和毯子掉在地上,旁边立着的台灯摔成两节,灯罩成了一地的彩色玻璃渣。
阳台门的窗帘也没能幸免。
被她俩连杆从墙上扯下来,彻底报废。
战况胶着,难分胜负。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喂!你是不是拆我屋子呢?”
“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