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来了?”
“玉心仙子不会是来抢婚的吧?”
“今日此等大事,真是不合礼数。”
“我就说吧,玉心仙子肯定会来,我赌赢了,你那几瓶桂花酿归我咯。”
刹那间,殿内人声鼎沸。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迅速跑到殿前,拉着玉心的手,忙着往下跪。
一边用力扯着,嘴里一边念叨着“玉心呀,哎哟,你不是不来嘛,这算哪会子事,唉呀呀…”
玉心就婷婷地站着,任白胡子老头儿拉扯,她也不跪。
或许在那一刻,她的眼里没有高坐在堂上的仙帝,也没有四周窃窃私语的众人,她就紧紧盯着九晔,目光没有片刻移过。
她来,只是想要个答案。
九晔见此,也顾不得身旁的熙宁,毕竟玉心显然为他而来,仙界凡是叫得上名字的,今日基本皆在场,包括仙帝也在。
如今,万万不能出现差池。
李砚舟起了兴趣,他还真想看看,他们三人到底有什么爱恨纠葛。
“师傅,你知道吗?”
“不曾听过。”
见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九晔只得开口“玉心,你怎么来了?都怪我,本是我和熙宁大喜,倒是忘了给你送张请帖,你来的正好,今日众位仙友都在,不如痛饮一场。”
九晔笑得温和,和如今似乎周身火焰的玉心反差明显,看起来坦然得很。
“喝酒?我可没心思喝酒,在来的路上我就想,我一定要在这重华殿上杀了你,用你的血庆贺你大婚,你觉得怎么样?”
玉心满眼杀气,恨不得下一刻就让九晔血渐重华殿。
“哎呀,师傅,看来是九晔上仙对不起玉心仙子呀。”
“看样子骗了人家仙子的心。”
李砚舟看着眼前这幕,时不时说上两句,但南绾却没搭腔。
可这短短一瞬,玉心仙子的眼神却又发生了改变。她缓缓将手中的剑拿起,眼神落在剑上,进而是一阵笑。
她笑得苍白,有些不满,有些自嘲,又或是有些痛苦。
“九晔,你好大的魅力啊,你看我都准备杀你了,却到头,只是问你要不要结这场婚。”
玉心蓦地又把剑指向九晔“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会今日这般,让众人看笑话…”
地上跪着的白胡子老头儿依旧劝着“玉心,别说了,快别说了…”
见根本拉不住,迅速起身,向前几步,又跪在地上。
“仙帝,是小仙教女无方,让玉心扰了九晔上仙和熙宁仙子的大喜,我甘愿受罚,请仙帝降罪。”
“方莲君,你何错之有?他们年轻人的恩怨,你我都是看客,何需降罪?”
玉心见此,几步上前,“仙帝,今日却是玉心不对,玉心未顾全大局,在这重华殿闹了笑话。但事已至此,玉心也想了却心结,还望仙帝成全。”
“好,你有何心结?说说吧。”
玉心转过身,看着九晔,又打量一番周围。
“九晔上仙你曾说,为此一生,不负一人,我想问,这人是谁?”
“自然…自然是熙宁。”语落便去拉熙宁的手。
“好,很好。你说等他日时机成熟,就昭告仙界众位,你重华殿有了新人,此人又是谁?”
九晔显然被问得有些虚心,额头上微微发起汗,他用衣袖拂了拂面,才缓缓开口。
“这人自然也是熙宁。”
熙宁抬头看向九晔,眼神在空中交汇,九晔笑得勉强,熙宁脸色倒是起了变化。
“那我最后问你,梅苑里,你说早春寒气重,让我多添衣,可有半分真心?”
玉心一字一句,她说得很慢,似乎看不出什么。但实际却是她问的每一句话,像是回旋镖一样,紧紧扎向她心口。
她好痛,不是剑染鲜血的痛,是像溺毙在深水里,无法言说的痛。
“那日天凉,我好心劝仙子莫要着凉,请问仙子,有何错处?大家同为仙族,礼应相互照拂。玉心仙子,是我九晔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会吗?”
其实那句话玉心根本没有说完,梅苑里,何止只是天寒问暖,还有那个缠绵的吻,他当真忘得一干二净?
玉心转过身,面向仙帝,转过身的那一刻,她抬手抹了抹泪,她不想让它掉下来。
“仙帝,玉心心结已解,听闻小竹峰的文庙里还缺一人为芳泽仙子诵经。仙帝,让玉心去吧。”
“玉心,何必呢,文庙也不缺你一人。”
“仙帝,玉心问此半生,寥寥度日居多。倘若此后的年岁里,能为芳泽仙子祈福,让她庇佑我仙界万千生灵,保我仙界万代其昌,那我也是未曾徒活一世。”
见仙帝没有回答,玉心又开口“仙帝,请遂了玉心的愿吧。”
“罢了罢了,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阻止不了。去吧,若等你哪日想通了,出来便是。”
玉心拱手道谢“谢仙帝。”
“师傅,你认识玉心仙子吗?这样看来,她也是有苦难说,内心纯善之人。”
只见玉心未离开,反是直奔九晔而去,她一手握剑,直直刺向九晔。
剑入,血流,玉心把剑抽出来,近身对着九晔耳语“放心,死不了。”
又转头看向熙宁,她语气温和,但又像是警告。
“这婚,你想好了,可是真的要结。”
没有下话,说完,将手中染血的剑一扔,丢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转身就退出了重华殿,只留九晔和熙宁面面相觑。
见此一幕,李砚舟有些意外,其实也是惊喜,“玉心仙子还真爱憎分明,活得潇洒。”
九晔一手捂着胸口的伤,一手想要去安抚熙宁,只见熙宁挥手甩开了他。
“仙帝,经此一事,熙宁细想与九晔上仙性格多有不合,大婚显然是匆忙了些。熙宁年纪小,不懂事,误以为看几次花灯,练几次剑就是心动,还把婚姻当做儿戏,劳烦了各位仙友远道而来。”
“仙帝,这婚熙宁不结了,飞仙牢,熙宁自会去的…”
熙宁话音才刚落,“熙宁,你…我待你可是真心的!”
“我不想我的夫君是许诺别家姑娘却背信弃义的伪君子,我也不想未来和我朝朝暮暮在一起的人,是到最后连真话都不敢说的懦夫!”
九晔闻言,一脸铁青,但又尽力克制,急切开口。
“熙宁,随便一个人的话你都选择相信,那你对我可有半分信任。我们朝夕相伴数个春秋,你当真要这么绝情,不留一点儿余地吗?”
“此事不干任何人,今日我不想成婚,我更不想和你在一起。”
九晔被此话震得哑言,他没想到,过往那个天真可爱的姑娘,现在却如此果断无情。
他自认为付出真心,但没有哪个女子会对心仪之人四处留情而置若罔闻。
“熙宁,你不要受人蛊惑。我对待你的感情,日月为鉴,我的一片痴心,就因为随便几句话就被全部否定,你好狠的心啊!”
“是痴情,还是薄情,九晔上仙心里自是有数。”
“仙帝,熙宁从小到大接触了解之人众多,但人心难测,总有识人不明的时候。熙宁自知有罪,但今日的婚事,恕熙宁无法再继续下去。”
话音落地,重华殿内是无尽的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似乎连呼吸都清晰可见。
殿上的人刚见证一场风波,现在又冒头一场,显然有些烦躁,当然更多的还是为难。
“我看你们,全都跟闹着玩儿一样,要结的是你,不结的也是你,熙宁,你当真是胡闹!”
“仙帝,面对一个必死的结局,我没必要去赌,也没心思去赌。今日,若是能做一件对的事,飞仙牢,又有何不能去?”
“没人让你去,你自己倒是上赶着去!”
南绾面上没有明显情绪,但她确实有些意外。
熙宁平常活泼跳脱惯了,她自认对待感情会少些思量,多些随心,就像如今的这场大婚,她总觉得是孩子心性。
可当下,她的每一番话,都在说明她不会依附爱情,也不会为几次的心动赌上全部。
熙宁,比她想象中更清醒果断。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良久,仙帝才开口“原邀诸位仙家共赴大喜,但实则九晔和熙宁并不和恰,还需磨合。”
“熙宁视婚姻无物,未端正态度,自今日后,罚在落月川闭门三月,摘书抄经,以正心性;九晔待人有弊,伤人伤心,当以自省,降上仙位,罚锁妖塔守塔三年。”
“今日,都散了吧。”
仙帝发话,众人自是没有相留的理由,不过片刻,一柱香前还热闹的重华殿,转而归于平静。
“师傅,走吧,我们也回去了。唉,原本是来吃喜宴的,却闹了这档子事。不过,能让有些事情大白于众,也是值得。”
李砚舟一边说着,一边偏头看南绾。
“阿舟,你先回去,师傅去落月川看看熙宁。”
“师傅,我有个疑问,如果明知道结局不好,还会选择开始吗?”
“不会。”
南绾没有犹豫。
南绾垂眸,看似轻描谈写“阿舟,你说这世上能有多少真心?”
“师傅,一个人是否真心,得靠自己感受不是吗?”
没有回话,只留下个背影。
“师傅,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砚舟望着远行的背影,划过一丝落寞“没听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