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丹 第4章 第四章 买画

回来后，陆萸把玉兰花玉簪递给魏氏看，然后将曹娰那番话也一并告知。

此簪手感温润，雕工精细，可魏氏看不出有何独特，也许王太后只是随手相赠，并无太多深意？

见陆萸一脸担忧，她安慰道：“许是你刚好合了王太后的眼缘，好好收着吧。”

“可会连累父亲？”陆萸问。

闻言，魏氏无奈一笑：“不要想太多，日后我补份礼去南安王府就是。”

陆萸这才放心下来。

离开魏氏的院子，陆婠在一旁悄声抱怨：“指不定是翁主自己眼红，讹我们的。”

陆萸却觉得曹娰不像在说谎。

这簪子看着像旧物，人老了容易念旧，身上的东西也只会戴自己觉得重要的那几样。

未与陆婠解释太多，她笑回：“不管了，反正现在是我的了。”

陆婠跟着笑了起来，反正再眼红，他们也要不回去。

翌日，杨蓁蓁竟然上门了。

她带来了一堆女孩子的头花和零嘴，说是来赔罪的。

这让心里对杨氏姐妹还有怨言的陆婠也消了气。

魏氏陪着杨蓁蓁聊了一会，就让姐妹俩带杨蓁蓁去花园转悠。

因陆婠要学箜篌，陆萸便带着杨蓁蓁去了芝兰院。

虽名芝兰院，院中却只有少量兰花，满目所及全是紫藤花。

如今正是紫藤花开的季节，紫白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一串串紫色的风铃。

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柔美。

未上门前，杨蓁蓁猜想陆萸身为庶女，定是和家里那些庶出的姐妹一样过得寒酸。

如今见芝兰院处处透着精致，也忍不住对魏氏的大度和宽和心服口服。

陆萸陪杨蓁蓁聊了会日常，以为她看过芝兰院后就会走，谁知她竟突然提出想和自己做朋友。

她一脸认真郑重，让陆萸顿觉出乎意料。

她出身高门杨氏，又是嫡女，却想和南方小庶女结交，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陆萸都不好马上拒绝。

或许，她只是小孩子心性，过一阵也就忘记了呢？

如此一想，陆萸便答应了。

谁知，自此以后，杨蓁蓁竟然隔三差五来找她。

她起初对这样的热情有些不习惯，但二人年龄相近，一来二去的也慢慢熟稔起来。

魏氏也习以为常，每次杨蓁蓁来，都会差人送些茶点过来。

杨蓁蓁的母亲出自清河崔氏，是一位非常典型的望女成凤型家长。

她最引以为傲的是亲自教导长女入主东宫成为了太子妃，所以对余下两个女儿的教育非常严苛。

陆萸还没开始学乐器，杨蓁蓁却已经能用箜篌完整的弹奏一曲《采薇》。

她每次来找陆萸都是在吐槽学习的艰辛，原因无外乎母亲总拿她和长姐做比较，这让她透不过气来。

相比之下，魏氏对女孩的要求宽松很多，只要好好习字即可。

棋琴书画只求随心，女红甚至都没有过多要求，虽是如此，陆婠的箜篌也是弹得极好的。

有嫡姐这个珠玉在前，陆萸便愈发没了奋斗目标，只求平平安安做个躺平的咸鱼。

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反正以陆氏的家底，完全养得起她这条咸鱼。

这样的陆萸恰好是杨蓁蓁羡慕的对象。

她也有两个珠玉在前的姐姐，却没机会咸鱼。

她每次偷偷出门皆是以想要熟悉建邺城为由，却只为了来这里透透气。

发发牢骚，然后听陆萸安慰几声后，再次打气精神回去应付没完没了的练习。

陆萸很能理解杨蓁蓁。

此时的她就像后世被父母逼着上兴趣班的孩子，既厌烦又不得不学。

她只是被逼得太紧，想找人倾诉一下。

日子就在陆萸优哉游哉的咸鱼生涯中飞逝而过，很快就到了冬日。

建邺历年很少下雪，但入冬下过几场雨后，霜色连天，整个内城都浸泡在白茫茫的冷雾里。

这个清晨，陆萸起得比平时早。

给魏氏请安后，她急匆匆赶往城东书肆。

说是书肆却不似后世的书店有很多书卖，这里卖的大多数是寒门子弟需要的文房四宝。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书籍都被世家掌控，他们不会让书籍随便外流，那些名著名作都是世家发扬光大的秘籍。

这几年，有一位雅号一竿翁的大师偶有画作流出。

若是以前，世家子弟皆以寒门子弟卖字画为耻，如今却出奇一致的以收藏一竿翁的画为雅事。

过几日是长兄陆弘的十五岁生辰，为了能抢到画，自去年中秋她便经交了大笔定金给书肆。

谁知等了一年多未有任何音讯传来，实在等不及，她打算亲自上门问问。

此时天空阴沉沉的，虽然没有雨，却似有寒冷的碎屑飘落在脸上，冻得面颊生疼。

木槿在身后小声抱怨，“女公子就该坐车出来的。”

“我想给长兄一份惊喜，太多人知道我出门不好”陆萸搓搓冻僵的手回道。

至书肆，书肆小二无奈解释：“要不，小的把定金退给女公子？”

一杆翁的画虽然抢手，价格却没有贵到离谱，莫不是他们偷偷把画卖给了出价更高的人？

陆萸越想越气，忍不住用力拍了拍柜台，怒斥：“做生意怎能言而不信？不怕被人报复吗？”

“是真无新作送来，若能做生意，我们岂会藏着掖着？”小二一脸赔笑。

陆萸见小二甚是敷衍的态度，愈发生气，刚要接着骂，身后突然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声。

她和小二齐齐向门口看去。

那次上巳日后，她没再见过曹壬，也没想过还能再与他相遇。

在她看来，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

现下却见曹壬着一身银灰色锦袍，披着纯色白狐毛斗篷立在门口，抬首间与陆萸四目相对。

未待陆萸回过神来，之前不知躲在何处的掌柜一脸热情地迎了上去，“贵客至，有失远迎。”

曹壬却只是淡淡点点头后，看着陆萸：“阿萸来买笔墨？”

在这里偶遇曹壬，陆萸先是惊讶，然后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原来是你呀！”

不等二人继续寒暄，掌柜忙热情地对陆萸道：“女公子需要什么？小的马上去找。”

小二也被曹壬惊呆了，眼前的贵公子真是太干净出尘，仿佛他出现在这样狭小的店铺内都是一种错误。

“愣什么，还不去备茶”掌柜对着小二骂道。

虽然可以狐假虎威，陆萸却忙摇头：“不用茶水，我只买画。”

掌柜不敢离开，看着曹壬示下。

曹壬轻咳一声后，淡淡开口：“听小友的。”

掌柜退下，陆萸忙走向曹壬，关切道：“大冷天的，你还出门做什么？”

“许久不出门，闷得慌”曹壬笑回。

“再如何也不该拿身体开玩笑”陆萸不赞同的看着他。

明明是个病秧子，还喜欢在大冷天瞎折腾，她真是无法理解现在的王孙贵族。

今日的陆萸穿一身杏黄色襦裙，外披嫩绿色带毛领斗篷，头上戴的是黄色的迎春花。

曹壬见了，又想起了青团。

将帕子收回袖中，他问：“你的画选好了吗？”

陆萸摇摇头，颓然道：“为了买一竿翁的画，我把前几年生辰收到的红包都压在了这里，如今竟和我说没货，这不是戏弄人么？眼看长兄生辰将至，我如何还能备出新的礼物。”

再次捂嘴咳嗽几声后，曹壬回：“他的画，我可以送你一幅。”

“当真？”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陆萸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她的双眸太过明亮，曹壬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微微怔住。

少顷，才笑回：“当真。”

虽心中欢喜找到了画，陆萸仍觉得收别人这么重的礼有些不合适。

她忙笑道：“要不你开个价吧，我向你买。”

“这画是友人相赠之物，如今借花献佛而已”曹壬笑回。

陆萸萸听了，便不再纠结。

转身大摇大摆地走至柜台，她伸出手看着掌柜：“把定金还我。”

小二忙把银两点好赔着一脸的笑递给陆萸。

细细点验后，陆萸不悦道：“被压在这里一年多，就没有点利息？”

书肆定金还算利息？

闻所未闻呀，小二被吓懵了。

掌柜却是识趣的，忙加了十几个五铢钱。

眼前二人一看就是贵人，做生意讲究细水长流。

陆萸这才心满意足的把钱收回小袋子揣入怀中。

笑话，她日后可是打算躺平的，银钱之事如何能马虎？

因出身王府，曹壬对金钱向来没有什么概念。

以前他觉得谈钱太俗气，如今见到如此生动的陆萸，突然间觉得很有烟火气。

见曹壬在发愣，陆萸以为是方才的举动吓到了他。

她轻咳一声掩饰后，笑道：“如今有钱了，我可以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江澈嘴边那句“少主不吃外食”还未出口。

曹壬就已抢先笑回：“好！”

于是，江澈只能抬头看着天，无奈地跟上二人。

回去后，他肯定又要被方言骂了。

搞定了生辰礼物，陆萸心里高兴，就想大方一回，于是带着曹壬直奔书肆斜对面的陈记点心铺。

待付过两份米糕的钱后，想起还有江澈。

她转身问，“大叔可要一起尝尝？”

江澈笑回：“那东西太甜，卑职不爱吃。”

陆萸也不再客套，把一份米糕递给曹壬，“你快些去车里吃，这东西趁热吃才美味。”

接过带着温度的米糕，曹壬问：“你呢？”

陆萸小心翼翼地把米糕揣入怀中后，笑回：“我要带回去和阿姊一起吃。”

曹壬见状，觉着手中的米糕有些烫手。

看她那般珍惜，或许真的很贵，心底犹豫着要不要让江澈买份送还给她？

陆萸却催促道：“外面这样冷，快些上车吧。”

曹壬无奈，回到车内，低头怔怔地看着米糕。

自幼锦衣玉食的他，对吃食没有特别偏好。

加之常年随着祖母礼佛，口味非常清淡，自从顽疾缠身后更是从未吃过外面的食物。

犹豫了一下，想到方才陆萸那番珍视之举，他用手指夹起一小块放入口中。

还未尝到是何滋味，窗帘突然被掀起，紧接着一个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

双丫髻上的迎春绢花像真的一样，绽放在窗口，俏生生的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陆萸把下巴搭在窗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如何？美味吗？”

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米糕卡在喉间，让曹壬止不住咳嗽起来。

忙端起案上的茶水喝下后，他红着脸回：“极美味！”

“是吧？这是建邺城最美味的点心”陆萸晃着脑袋回。

她踮着脚才能够到窗口，着实有些费力，于是笑道：“君期，下次见！”

“下次见”曹壬笑回。

窗帘被放下，曹壬低头看着米糕，他方才根本没吃出味道，却不由自主地撒了谎。

许是她的双眸太亮太美好，他不忍在里面看到失望。

刚要再尝一口时，窗帘再次掀开，她的小脑袋又探了进来：“莫要忘了我的画。”

“明日便送去给你”曹壬笑回。

得到答复，陆萸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点心：“快些吃吧，小心凉了。”

言毕，窗帘再次合上。

此时的曹壬捧着米糕，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帘子，应该，不会再被打扰了吧？

少顷，车外传来江澈的笑声，他边笑边道：“女公子走远了，少主趁热吃吧！”

不知怎么的，向来冷清的曹壬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低很低，却是发自内心地笑着。

笑过后，他小心将一块米糕送入口中，甜味带着淡淡米香，咀嚼的时候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果真如她所言，美味至极。

却不知，吃东西也和心情有关，多年后再次吃桂花米糕时，他才真正领悟。

确定明天就能收到画，陆萸很开心，担心米糕变冷影响口感，她忙小跑着往回赶。

曹壬也不再回书肆，而是打道回府。

待马车行至南安王府，他才惊觉，一份米糕已被自己吃完。

看着手中包米糕的纸，他刚想随手扔掉，回味着口中似乎残留着米糕的香味，鬼使神差地，他把纸细细捋平，然后叠成小四方收入袖中收纳袋。

回到行云院书房后，他把四方纸小心翼翼地收进了书案旁的木匣子里。

长这么大，第一次交到小友，这也算是第一次收到小友的礼物，他得好好珍藏才是。

想起答应陆萸的礼物，他起身将手洗净擦干，然后在书案上摊开纸，快速作了一幅画。

一旁研磨的方言看了眼画，问：“少主何时送去书肆？那边已催了一年。”

放下笔，曹壬回：“晾干后收好，明日送去给阿萸。”

方言还想再问，江澈忙答：“少主作画也累了，剩下的交给卑职吧。”

曹壬又看了看画，确定无需添笔后，才取出印章压下去。

上面赫然印着“一竿翁”。

新文更新，热乎评论有答谢红包，欢迎大家踊跃评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买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