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罗万桃扶摇行 第1章 置之

寂静的夜里唯独那一轮圆月与地上的灯火是亮的，空中那原本围绕着月亮的明星在这一个晚上已然全无；军营里灯火通明，但没有一丝丝的人气，不似有真人在，蟋蟀的鸣叫声让人慎得慌。

营帐内，一位皇帝抱着一把青龙木制的琵琶，琵琶上镶嵌由贝壳雕成昙花的样式，这是火灵精华芳倾规，也是他爱人的琵琶；已经十年了，他的爱人已经死了有十年整，是为了他与天下百姓而死的。

他是南杜的皇帝杜燕霄，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这世上敬畏他的人很多，但这些人无非就是畏惧他的地位，没人是真心待他的，唯有他的爱人是除了血亲之外真心爱他的。

他的爱人是这九州之上最漂亮的人，也是这九州之上最好的人，如昙花般典雅，也如神仙一般爱世人，就算世人用刀剑对他，他也要对世人笑脸相迎，这世上再也没有如此般好的人了。

“陛下，十年了，我知您心里不好受，但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钱齐川拿着卷轴静静站在杜燕霄旁边，杜燕霄摸着琵琶上的纹路，一个眼神也没给钱齐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曾经相爱过，如今我怎放得下，他救了世人，世人却骂他，我还必须对那些人笑脸相迎。就像你那段衍铭一样，相爱相知却不相长守，难道你就不难过？”

钱齐川不语，因为下段衍铭是为了他而牺牲的自己，他们两人都同病相怜，爱人都是为了自己与世人，如此相似最能感同身受。

“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我怎会不难过。”

杜燕霄望向窗外的月亮，月下该有美人，可这十年来，美人便没了，只留那朵孤零零的杜鹃。

“相景，你在哪儿，我想你了。”

战马嘶鸣，铁甲摩擦，双方在激烈的交锋中，不断有人倒下，战鼓声震天，拼得你死我活。对战双方，如同两只猛兽在森林中搏斗，如同老虎一般进攻凶猛，防守坚固如山，气势如虹。

对方的龙椅子上是一名女子，脸被一把曼陀罗花纹的凤眼竹扇所遮挡，这把扇子是风灵精华明负翱，她的眼睛一双精神的大眼睛，双眼灵动，眼型偏圆，整个眼睛看上去又大又圆，黑白分明清澈，眼神炯亮，眼角尖而细，眼尾上扬；本是一双十分可爱的眼睛，可她时常微眯成一条缝，如同雌鹰的双眼犀利而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世间一切，令其他生灵敬畏三分。

“师弟，十年之约，你可不要反悔。”

杜燕霄抱着那把琵琶，两边站着三个人，丞相钱齐川，太尉徐月池，御史大夫常欢。

徐月池是前太尉徐宁之的女儿，他们一家为南杜贡献了许多，徐宁之死后杜燕霄便给了徐月池官位；徐月池看着远处的轩辕萝，向前走了一步。

“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还要我们陛下将江山拱手让人，真是比蛇蝎还毒。”

轩辕萝抬起一只手，旁边一名金发碧眼的俄罗斯族女子扶上她的手，她站起身，眼角浮现出微微的笑意。

“哟，这不是当年的那个小朋友么？都长这么大了，与我的小师弟一样，真是可爱。”

“师姐，行了，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开始吧。”

杜燕霄抱着芳倾规起身，旁边的官员也都站了上来，轩辕萝也终于将手上的明负翱放下，呈现出来的是一张如同九天之上仙人一般的面庞，但又带着些英气，如同从须弥山跑出来的阿修罗。

轩辕萝手中的明负翱一扇，便飞沙走石，如同猛兽出笼，掀起了一阵阵尘土，使得大地都为之颤抖；再一扇，睛空万里立即布满了乌云，不久就“哐啷”一声，电闪雷鸣。

杜燕霄手上拨动着琴弦，火焰顺着琴弦飞出，这是他爱人生前常用的，他想用他爱人的东西和招式来完成最后的任务，他虽然不爱世人，但是他的爱人如同神一般爱世人，他就要完成他爱人最后的愿望。

轩辕萝从山上跳下，手上的明负翱转着，旋转的时候还从中飞出红色的曼陀罗花瓣，这种花又名情花；若中了情花之毒，有爱的人会痛，当心中有爱，从内而生时，痛也会随之而来。爱之愈甚，痛之愈深。

她的另一只手甩出蜘蛛丝，在甩出的同时，蛛丝上覆盖了一层金属，在瞬间变成了铁丝，劚玉如泥；不多时，整片山便被鲜血染红了，她手上的明负翱又一次扇起了风，只不过这次她连扇了几下，大气的不稳定性产生强烈的上升气流，上升气流在对流层的中部开始旋转，渐渐形成了一个龙卷风，又是连续几下，四面就各有巨大的袭来。

杜燕霄站在另一边山头，琵琶响彻整个沙场，火焰也随着围满了四面，但在龙卷风之中就在刹那间吹灭；轩辕萝腾空而起，风带着她飞到空中，挥扇乘风，如同身着香草，腾龙而上的神人。

杜燕霄勾起一根琴弦对准轩辕萝弹出，轩辕萝手上的明负翱不停，扇起风的同时，无数曼陀罗花瓣也相继飞出，如刀一般冲向杜燕霄。

十年前她也曾这样对上过杜燕霄的爱人，也正是那时杜燕霄的爱人死在了她的手上，杜燕霄的爱人是她的二十一代近亲，她不得不承认那人是个极好的人，但她又不得不杀了那人；一步错，步步错，她也不想做到这种地步，一个二个的都背叛她，忠于她的也都相继去了，她的初心不是这样的。

她也是个可惜的人，她都是为天下黎民百姓不落得与她相同的下落，可她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体验过一次权力的感受，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芳倾规的琴弦抑扬顿挫，时而如万马奔腾，时而如涓涓细流，诉说着童年往事；她想她的师父了，她师父教她要普渡众生，可她终究没有做到，她对不起她的师父。

1.十年生……凄凉。：出自宋代诗人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译文：你我一生一死，隔绝已十年，相互思念却很茫然，无法相见。不想让自己去思念，却难以忘怀。你的孤坟远在千里，没有地方跟你诉说心中的凄凉悲伤。

2.莫道……中血：出自《西厢记》。译文：不要认为男子的心就像铁一样坚硬无情，你难道没有看到那满山的红叶，它们都是因离别而伤心的人眼中流下的血泪所染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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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