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窗外的风铃随风摇晃,发出悦耳的声音。
几只鸟儿悠闲地落在树梢上啼叫,树梢一动,它们又轻轻跃上其他枝头。
赵寅城在山间木屋休养了三天,伤未痊愈,心中已十分焦急不安。
暗香阁不能无人主持,且博城的事情还等着他去调查清楚。如若不然,那年轻的生命怎能在地下安心,他又如何向暗香阁众人交代。
只是他心中还有所纠结,不知如何向晴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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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他骗晴暖金兵尚未离开明安村,让她不要回去。
欺骗是赵寅城最不擅长的事情,可他怕她看见那遍野哀鸿的场景。更怕她这回去,从此天涯路人,恩情便无以为报。
但今日,他必须离开。
他想过要带着她一起离开,让她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反复思索自己当下的状况,他又有些犹豫不决。
一来,宋金战火不断,暗香阁过得也是血雨腥风的日子。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跟着一众亡命之徒岂不是要日日担惊受怕。二来,带她离开,无名无分,将来怕是也要被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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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寅城行走江湖,做事一向果断,如今却不得不思量再三。
晴暖来送药的时候,赵寅城不知如何开口。
见他欲言又止,晴暖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有要事在身,不能长留此地,晴暖姑娘的恩情赵某无以为报,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便来建康城暗香阁寻我。”他边说,边摘下腰间的玉符,想留与她作为日后相见的信物。
晴暖摆摆手,又将玉符重新挂到赵寅城的腰间,她说:“就算那日受伤的不是你,我也会救。”
她转身从案几上端过药碗,说道:“我也欠人恩情,所以,救人行善是我还人恩情的方式。”
“你也曾遭遇不测?”赵寅城好奇,便问了下去。
“此事说来话长,如果我们有缘再见,我就把完整的故事说给你听。”
她眉目间的灵动叫人目不能移,赵寅城浅笑道:“好。”
他将药碗放到桌上,第一次觉得“保重”二字如此沉重。
本事萍水相逢的缘分,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错觉,似乎很久以前,他就认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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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暖小心翼翼地把剑递给赵寅城,她看着剑柄上镶嵌的红色宝石,赞叹道:“这把剑真好看。”
“晴暖姑娘……”赵寅城企图上前抓住晴暖,好认真地告诉她事实。
“天下这么大,你的人生不应该拘泥在这个小山村。”
晴暖觉得这话很奇怪,她眨着清澈的眸子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我有些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赵寅城蹙眉。
忽然,晴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她的右手覆上心脏处,半猜半疑地说:“金兵来了,那明安村……”
她猜到了,她是那么聪明的女子,怎么会猜不到呢?
这一刻,赵寅城恨自己无能为力。
她能救他于生死之际,他却不能替她报仇雪恨。
晴暖眼眶里已经有了湿润,她对赵寅城留下“保重”二字,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了。
赵寅城不能阻拦,也无法阻拦,明安村有她在乎的人。
就像那天他初来这里时一样,什么都没有带来,离开时也什么都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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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建康城,这座他生活了十年的城。
秦淮河畔灯火阑珊,市井兴荣。
赵寅城穿过大街小巷,穿过小桥流水。
卖冰糖葫芦的老妪急切地盼望着路人的到来,胭脂铺子围满了少妇。
战火和这座城毫无关系。
边境动荡不安,这里却是歌舞升平,一片安宁的景象,嘲笑之极……
赵寅城见到了博城。
博城的尸体放在暗香阁的密室里,他和森海仔细查看了几遍,依旧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没有伤口,不是中毒迹象,也不是武器所伤,那么,博城究竟是如何而死?
一时间,众人竟然没有了主意,不知查案要从何处下手。
赵寅城特意派人请来了药女薛紫陌,她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奇医。
薛紫陌说,她不擅长用毒,听说大金皇室有一种花毒,无色无味,下毒者出其不意就能让对方吸入粉末,从而窒息死亡。她怀疑,博城中了这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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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实在闷得慌。
这夜,赵寅城在院子里独自喝酒。抬头看向夜空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明安村的月亮。他为博城的死烦心,却又时常想起那个背着箩筐的女子,她的家人,恐怕都在那晚丧命了吧。
他回来后派人去了明安村,回来的人向他描述了明安村的惨状,他们说整个村子无人幸存。
一杯烈酒入口,只盼晴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