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乘闲月 第9章 前尘旧忆

千万年前，混沌时期，灵气郁人，诸神掌世，一派兴腾。

九重天，神居地。

“神尊，您这么做，实在是不合天庭的规矩。”白发神官拱手半哄道，目光中流露出难做。

神座上的人面露不解，蛾眉小皱，扶桑是真的不明白，这九重天何时多了这么多繁杂的规矩，第一次是她饶了妄图攀附她的浑浊情根，这一次不过是前些日子，她从问罪台上救下了一位少年。

“九燧，你若觉得不妥就把这些规矩废了。”她随意的说着，鎏金色的眼眸落在了下方为难的人身上。

“可他终究是从问罪台上下来的，就算您证实了他无罪，这……放在您身边还是不太好……”九燧斟酌着字眼，委婉的提议。

一边是天地原神，扶桑，一边是混沌主神，太一。这差事可真叫人难办，他个小老头再也不接这种活了。

“有何不妥？是诸神觉得不妥？还是主神觉得不妥？”扶桑带着不悦问道，她挥袖间烧毁了那卷书帛，建议她将他驱逐出神宫的。

九燧不敢接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默默的退出了神宫。

大殿内温度异常的高，呈金色调，灵气浓郁得普通仙阶的进来会窒息。

扶桑离开神座，转身走进了偏殿，金床上一个墨发披散，身着白衣的少年缓缓起身，神情不安，压低声询问，“神尊大人，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瞧着他一副凄楚的小狐狸模样，扶桑心下又软了几分，连带着声音也软了不少。

“怎会？你如今是我扶桑的人，何谈的麻烦。”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温热的灵力输送到他的体内。

“你可有姓名？”

“回神尊，无名，姓安是。”他说到这眼神黯淡下去，让人忍不住怜惜。

扶桑看得一愣，心中不免想，不愧是九尾狐族，容貌真是动人。

“从今以后，本神便唤你安是归，四海归一的归，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神使，随我修习。”扶桑想了想给他安排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和名字。

“安是归见过扶桑神尊。”他说着起身就要行礼，被扶桑一把扶住了，听见她说，“我的神宫里，不搞那些虚的。”

…………

整整三百年间，安是归一直待在神宫里养伤和修习，一改初见时的病弱，成了能一挑众仙的神使。

再次在众神前露面是在太一神尊的寿宴上，这是扶桑非常不能理解的，几千万岁的神还办什么寿宴，奇怪。

寿宴上，安是归站在扶桑一旁侍奉，神使是没有资格与神尊同坐的，他并不在乎。

“桑儿，你欲何时淬炼出情根啊？”高座上的太一神尊蓦然开口，将方才的话题引到了扶桑身上。

一时间，众人目光投向了她。神和人一样有六根，神需要修炼圆满，大道方成。在座的几乎都已成大道，未成的扶桑成了靶心。

“本尊自有定夺。”扶桑淡定的喝上一口酒，无视周围殷切准备牵红线的目光。

太一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示意仙娥将东西送过去，看着如此厚重的卷轴，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太一开口了，他眉梢带笑，“你看看挑挑，这里可都是九重天里的英朗才俊，若有看合眼的，本尊帮你拉拉线。”

扶桑硬着头皮让身侧的安是归收下，她今日若是不收，太一那张嘴能唠死她。

终于熬到了寿宴结束，回到神宫的扶桑看着厚重的卷轴头皮发麻，沉默了许久，倒是安是归先开口了。

“神尊若是不想看，安是可以代劳。”他总是能精准拿捏扶桑，顺利的代她“选神侣”。扶桑倚在一旁，看他有模有样的挑选起来，不过半刻他就看完卷轴，还选出了几卷。

瞧着他面色还有几分认真，扶桑都被气笑了，随手一指，没好气道，“好啊，那本尊就要这个！”

见她如此随意，安是归忍不住唤了声，“神尊……”话落，他明显感受到周身的温度拔高。

“安是，本尊自诩聪慧，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一个，现在是，以后也如此。”他当真不明白吗？她向来正视自己对情感，从救下他的那日起，他们就有了因果。

安是归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开口说的却是，“神尊，您没有情根……”

她转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三百年的朝夕相处是真，不管是一见倾心，还是日久生情，都是一样的。

“没有情根又如何？我随的是心。”

一话震动胸腔，情意晓。

她说的是心，安是归脸上是再也藏不住的笑，靠前抱住她，“那神尊要记住自己说的话，莫要负了安是。”

莫名的，扶桑觉得自己好像跳入了一个陷阱，名为安是归，带着致命的诱惑。

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情丝疯长。

本想在今年年末举办结契大典的扶桑，迎来了一场六界大战，混沌魔物出世，屠戮六界，一切都来得措不及防。

战场上，双方对峙，气氛焦灼。

“魍妲，现在收手，还可从轻发落。”太一叹息道，手中的守生剑泛着熠熠的光。

“你们神族可真是自以为是，本尊不过是追求自己的道，有何问题？”魍妲轻蔑一笑，丝毫不觉自己做错了。

六界生灵涂炭，怎能称为道？

交谈不过几刻，血战再次打响，混沌靠吸食他人的灵力修炼，魍妲已经不知吸食了多少仙神，实力暴涨巅峰。

混战中的扶桑抬眸与太一对上视线，眼中的坚毅诉说着将来。

“诸神随我列往生阵，护住众生！”太一一声怒吼，诸神得令，万灵起，祭生阵。

不过顷刻间，原本戮战中的众神以身为阵，佑护天下生灵，扶桑别过眼不敢去看这一幕，一旁的安是归同样冷沉不语。

战场上，只剩扶桑，安是归，还有魍妲。

“魍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扶桑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话来，一手掐了决，法阵将安是归稳稳护在其中，任他如何，都无法破开。

安是归崩溃的看着她，从未如此厌弃自己的妖族身份，现在连神族封印都无法破除。

“去冥界忏悔吧！”她从心口处拔出一柄通体金光的剑，以命为代价，直劈向魍妲，这一剑带着毁天灭地之势，令她无法躲避。

他看见，曾经说爱他的那颗心化成了一柄神剑，杀了魔，救了世。

扶桑的神力逐渐消散，连同着生命，困住安是归的封印退去，他狼狈的跑向她，颤抖的抱住她，脸上是止不住的泪。

“阿桑，不要离开我，求你了……”他卑微的恳求，声音最后只剩下呜咽，心口处传来不绝的钝痛。

“这是我的道，安是，别再为我流泪了，替我好好看着这众生喜乐。”她嘴角牵起一抹笑，手指点上他的眉心，原本光洁的地方生出了一颗红痣。

随着话音落下，她也彻底消散在这世间，一切归于静默。

“扶桑——”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云霄，终是唤不回逝人。

六界重回平静，神族泯灭，护卫众生，世人颂赞。

安是归不知在那待了多久，久到地势变迁，平原之地开出了溪河，河面倒映出他的模样，望着眉间的一点红痣，他失了神。

她将为他而生的情根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