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眉许久不做梦了,却在再次见到许立的前一晚做了个梦。
隆冬时节,只有七岁的她,在院子里看人放鞭炮,忽然一串鞭炮跳到了她近前爆炸开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捂住耳朵。
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的人双手插兜,打开他的羽绒服捂住了她的耳朵。
惊天动地的炸响声渐渐隐去,直到火光燃尽,她回过头,身后的人也松开了她,朝她微微一笑。
“小阿叔?!”许眉仰头看着面前清朗如日月之入怀的少年,惊喜地高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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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清晨的大学校园,很空旷,没什么人,只有鸟雀们的歌声,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走在冷清的校园里,许眉感觉很惬意。她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青翠的银杏小道,准备径直走向校园大门口,忽地一道颀长的身影闯入眼帘。
许眉犹如受惊的小鸟,立即停住脚步。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笼着那人的身影,许眉却一眼便认出对面来人是欧阳烨。
咚咚咚的心跳声,像小锤一样砸在她的心口,砸得生疼,她的背脊紧绷起来,手心已一片湿濡。
许眉,别紧张,放松,不要脸红,走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就好,很简单的事情,你可以做到的!她在心里默默地替自己打气。
然而她越是提醒自己不要脸红,热血就越是控制不住地往脸上涌,霎时滚烫得吓人。
许眉难过得想哭,就在欧阳烨越来越近时,她快速转身,朝右手边的另一条路落荒而逃。
欧阳烨在刚才许眉踟蹰的地方停下,双手插兜,玉树临风,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左手边小路上那个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英俊的脸庞上泛起一丝苦笑。
果然,她还是这样讨厌自己。
许眉一路快走,从侧门出了学校,又绕了近一公里的路才绕回到学校门口正对面的公交站。
公交站台上空无一人,清凉的晨风吹拂在脸上,脸上的燥热渐渐褪去,她颓然坐下,垂头盯着地上砖缝间的一丛枯草发呆。
这爱脸红的毛病从她初中开始就有了,高中时有所好转,大学里又严重起来。
除了在异性面前爱脸红,她还莫名其妙地害怕同学老师们的眼光,总疑心他们在笑话自己;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她就很不自在;在大庭广众下,她就讲不出话来。
安琪告诉过她一个专业名词:社交恐惧症,她自己偷偷地搜索了很多相关资料,这才明白自己应该是患有轻中度的社恐症。
思索间,116路公交车来了。
这个时间段,公交车上只有零星的三五个人,许眉毫不意外,心里还是悄悄地一阵高兴,起身上了公交车。
她习惯性地走到最后一排靠里面的位置坐下,将背包取下放在隔壁的座位上,塞上耳塞,靠在窗边假寐,这样一来,一般就不会有人坐到她身边来。
悦耳动听的民谣歌曲流淌在耳边,倏然嘟地一声响,许眉根本没睡,但还是被来电吓了一大跳,她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下手机。
是安琪打来的电话,她的心跳才稍微平复一些,不那么紧张。
她按了下耳塞,接起电话,很轻柔的声音:“喂。”
“眉眉,你这么早又走啦?”安琪自顾自地说着,“人家老太太想睡会懒觉都不成,你说你是不是过分!对了,我家里有事要回家一趟。你别忘了周一上午要陪我去隔壁医科大看帅哥哈,九点半上课,我们八点半在医科大门口见,早点去把座位,我们不见不散。mua~”
许眉心里是一万分的不愿意,但是她就这一个朋友,她从不会拒绝她。
“好。”许眉低低应声。
一通电话,许眉就开头和结束说了两个字。
三十多分钟后,许眉到达了桃李春风小区。
时间还早,她便在小区里四处溜达着,这个小区很大,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栽种着各种树木花草,其中以桃树李树和丹桂居多。此时又是丹桂飘香的时节,走在路上,处处是她们的甜香气息。
许眉甚至可以通过香气,分辨出这小区里种着哪几种不同种类的桂树。比起与人打交道,她更喜欢与植物打交道,所以她大学报考了植物学专业。
在一棵李树前,她停下脚步,一块石头上长着一株很特殊的草。
许眉悄悄地用余光扫了下四周,没人,她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绸缎蝴蝶结的小发夹,将额前厚重的刘海夹了起来,蹲下身,低头看去。
这株草条形叶,叶片厚,呈淡黄绿色,手触摸之后有香气,竟然是一株金钱菖蒲。这种菖蒲最适合摆在书房案头,清香绿意,澹泊素处,有君子之风。
她从背包里拿出小工具箱,从中取出松土的小锄头,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对面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身穿白衬衣黑裤子,双手插在裤兜里,微抬着下颚,闭着双目,似乎在深嗅桂花的香气。
许眉并不是安琪那样的颜控,但此时却看得舍不得眨眼,脑子里冒出一句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同时觉得那男人好生熟悉,不由得多盯着看了一会。
男人忽然睁开了眼,亮如闪电的目光朝许眉这个方向投来一瞥,许眉顿时满脸通红,吓得急忙低头,一时用劲,差点将手里的菖蒲给直接拔了出来。
“对不起,弄疼你了吧。”许眉心疼不已,对着一株草道歉起来,不顾泥土湿泞,一手持锄,一手轻轻拨弄松土,露出菖蒲的根茎,小心翼翼地将整株菖蒲完整无缺地拔出。
当她再抬头看向对面时,那个好看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直到八点半,她才溜达到水边,清洗干净自己的双手,然后去到太婆家。
门铃响了两声,大门就自动开了,许眉走进小院子,关好门。
她的目光在院子两边的蔬菜和花草修竹身上一一扫过,见它们都绿意盎然、长势甚好,不由得扬了扬唇角。
尤其是那几丛绿竹,半年前才种下时只到她的小腿,现在已超过她一大截了。
“眉眉,你来啦。”太婆站在门口朝她招手。
太婆叫程毓兰,今年83岁了,但身体很是硬朗。此时她正穿着一条蓝底白点的碎花裙子,花白如雪的两鬓,夹着蓝色发卡,看上去又清爽又端庄。
太婆已过世的丈夫许瑞林与她同村,是她们村老村长的哥哥,而她的爷爷许光耀虽与许瑞林早已没多少血缘关系,但还是恭敬地唤许瑞林一声叔。所以许眉就叫许瑞林太公,叫程毓兰太婆。
当初她考来H市读书,她阿婆李文慧非常高兴,亲自带着她来到太公家,向他们问好,也拜托他们照顾许眉一二。
前两年,许眉仅仅是寒假返校以后,会带着阿婆亲手做的豆腐乳、腌制的咸菜、萝卜干、果酒等食物给太公一家。
自从半年多前太公过世以后,她担心太婆一个人太孤单,便每个月抽一天时间去太婆家陪她。虽说是陪,但她基本不怎么说话,只干活,把太婆家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将小院子的花草打理得欣欣向荣,还在小院子里种了不少芳香作料的蔬菜。
太婆从李文慧那里得知,许眉是有心去外面打工赚钱的,但她在与人交往方面有些障碍,太婆便趁此机会提出让许眉隔一周来家里一次,替她打扫卫生、养花弄草,当做是打工,支付报酬的那种,否则就不让她干。
所以从今年五月份以来,许眉每半月就会到太婆家来打工。
许眉换上工装就开始清扫,她一般从下到上,先打扫客厅、厨房、公共卫生间等比较难清扫的地方,清扫完一层后,她就向二层进军。
二层有六个房间,书房、健身房,还有四个卧房,她一般的顺序是从左到右依次打扫,这最左边就是她快有十四年不曾谋面的小阿叔的卧房。
她正要扭门而入,太婆上楼来了,叫住她:“眉眉,你小阿叔从上海回来这边工作了,以后就住家里了,他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以后他的房间你就不用打扫了,我们不惯着他。”
许眉“哦”了一声,想起了昨夜的梦,心跳有些快,又暗自庆幸,好在他不在家。
太婆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卧室里,拉着她在自己的床榻上坐下。
“我正想和你商量个事。”太婆拍拍她的手道,“你今年也大四了,有什么打算?”
许眉抬眸看了眼太婆,又飞快地垂下,“我,我也不知道。”
“没事,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太婆温和地鼓励她。
“我想工作,有了收入,我就可以把我阿婆接到身边。可是我阿婆希望我读研,希望我以后搞研究。我,我自己还没决定好。”许眉始终垂着眼帘,低声说。
太婆点点头,表示了解了,慈爱地道:“不论你是想工作还是读研,都避免不了与人打交道。刚好啊,你叔从上海回来了,他虽说是个神经外科的大夫,但也辅修过心理学,取得心理咨询师的证,我想让他帮帮你,你愿意不愿意?”
许眉一愣,继而极为感动,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先低低地道了声谢,“谢谢太婆。”
“别光说谢,你只告诉太婆,你愿不愿意。”太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她做梦都想让自己变得和正常人一样,她也曾想过去心理咨询机构寻求帮助,可费用太高,她根本承担不起。
可是她这个只比她大八岁的小阿叔,他们已经有十多年未见,只听她阿婆偶尔说起过一二。叔叔大名叫许立,小名叫阿诺,24岁就从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博士毕业,回国后就一直在上海复旦大学附属HS医院工作,还听阿婆说,他是个工作狂。
“我,那叔叔他愿意吗?”许眉担心地问。他工作那么忙,他又那么热爱工作。
太婆听她这话,知道她是同意了,心里高兴。她有这个想法,一来是想帮助许眉,二来是想让许立不要总用工作麻痹自己。
程毓兰挪得挨近许眉,搂住她的肩膀,笑着道:“这个你放心,他敢不同意!好歹你还叫他一声小阿叔,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而且啊,小时候你们就很投缘……”
太婆说到这里,眼睛弯了起来,乐开了怀,许眉有点奇怪,不禁抬头好奇地瞄了太婆一眼。
这时咚咚咚,太婆的房门被叩响,许眉倏然一惊,不自觉地握紧双手,抬起头看向门外。
男人侧身站在门前,身穿白衬衣黑裤子,一手插在裤兜,一手蜷起保持着扣门的动作,也看向许眉。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太婆拍着手,笑着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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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