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道修途 第23章 青瑶

道墟无谓的站于场内一方，自是不可能出先手的。罗泊行礼之后伸手，致远化作本体长剑被他握在手中，向前一挥，剑气化水，仍是无器为先滔天铺盖而去。比之当初他刚悟出剑意之时所用的无器，此刻自是更加磅礴激荡，只是一瞬就布满了大半的演武场，致远在丹田之内温养六年，金性越纯，也越发契合罗泊剑意，金水剑气混为一体潜入无器之间，让流水都带上了锐利锋芒。

水来而土挡，道墟身前自有岩壁升起，不过巨浪也未就此止步，卷起的波涛盖过岩壁穿过缝隙继续前行，道墟并未抬高岩壁，而是在四周泛起浅黄色屏障，自是在水中巍然而立，无器之水就这般擦边而过，滴崖却是黏在了那屏障之中再无痕迹。

罗泊顿时失去了那数十道滴崖剑气的引导之力，自知这应是道墟的防护之一。反手再上，却是剑气凝为一点，金气为先，借由无器冲天之力盾后，意图冲破那土水。

土水所合，是为泥泞，犹如做地龙山啸，倾之山林尽毁，也可为沼泽沙穴，吞之万物难逃。道墟剑意所攻即为山啸，力道千钧，大开大合，越战越强，以一敌众最是擅长，而所守应是泥泞，削其力吞其灵，进一而入百，绝无全退之功，最是能消耗对手灵力削弱近身招式。

金生水，土阻水，金水对土水，此相生克转化之间，切磋考验的就是意境高低和阅历应变。罗泊的阅历可以说比道墟更胜一筹，但是他如今剑意来说还是远不如道墟，更何况境界与修为亦是不同。所以只能以点破面，金性最锐，也不易被水土同化，只要闯开一处，他就有其他的机会。

只可惜罗泊剑气始终太弱，纵使其剑气声息悄无但是道墟已经全身遍布屏障，丝毫空隙不留，罗泊多番试探仍是无果。只有无器滔滔未绝，越升越高，甚至将道墟整个都淹没了。

“别说是金水，就算是木属剑气我也有把握挡得住。”道墟身在屏障内滴水未沾，亦是颇为自得。土属本就善于坚守，更何况他柔合水道，更添黏韧，平日切磋争斗即使是最克制土性招式的木属剑气术法他都能挡下，罗泊这种本就不善攻击的金水系剑修更是不在话下。

罗泊剑气聚合，由散成束，再借滴崖之型以做攻势。

无器仍在身周奔腾，不过道墟丝毫不急，虽然无器这等奇招并不消耗罗泊过多灵力，但是依然需要神识引导，罗泊如今还是筑基巅峰，他却已经是元婴顶尖，相差两个境界，不足为惧。

罗泊剑式再换，致远回转陡然一劈。

道墟见状不由心生一念，头颅猛然一低，但是束发的发带仍旧是落了一角。

潜之无觉，束人首脑。罗泊在那秘境游历中领悟出的第三个剑招，暗变。

同是水属剑招，隐于无器之中比之滴崖更是难以察觉。更何况道墟屏障亦是带有水属，就在罗泊第一剑开始之时就已经附在了道墟屏障之上缓缓而入，最终成功的，削下了道墟的发带一角。

境界差异如此，还是正面切磋，罗泊能做到这层已算不易。罗泊就此停手，无器之水归于虚无，致远从新化为小剑旋转在罗泊四周，银光闪闪还间或翻转一会，似乎对能削了道墟的发带十分高兴。

“弟子愚钝，至今也只有这三式剑招。”所以这一次切磋只能到此为止，再多无益。罗泊性情如此，加之此般剑系，的确并不善于正面短兵相交，能有三招也属不易。

这一场切磋，罗泊只攻不守，道墟只守不攻，重在水土，金性为辅，不过两人剑意皆藏于此间，足够诸多弟子有所了悟。而此三招之间，罗泊的薄弱之处也被道墟发现了。

罗泊三式剑招，居然皆是攻之敌弱，毫无防守。此间固然有罗泊金水一系的确不善防守的原因，但是剑招合剑意，剑意合剑道，由此是不是说明罗泊的有所偏颇不易后续？

续道其实在此之前从未收徒，他的性情急躁，而且即使是有心教导也少言寡语，算不上一个好师傅，一干弟子幸而多有沐阳在后安抚教导。当然，罗泊现在论理来说，也是沐阳的徒弟。不过罗泊对两人一视皆同称为师傅，除却此世两人对他都有师恩，也是因为道墟和沐阳乃是道侣，此间无差之故。

此事道墟和沐阳很是商讨了一番。

沐阳对罗泊剑道或有偏颇的看法和道墟不甚相同。罗泊是他收过的最省心的徒弟，或者也可以说是他为了道墟收的唯一一个剑修弟子。但是罗泊的剑道明显与道墟走的是不同的路子，自不能用道墟的道途来评测。须知这世间莫说攻多守少的剑修，只攻不守的剑修也比比皆是。罗泊如今修行的时日尚短，还是女子，灵根两系又不同大多剑修，能有三招相较于其他同期弟子足以称道。待日后修行渐深，阅历更广，新的剑招越多，守招自然也就出来了。

不过这一场切磋并未能如道墟所愿，令罗泊茅塞顿开，罗泊始终没有闭关冲阶，道墟又贪了一次之后再度自己一个人闭关去了。

罗泊重回不归峰中，又开始了和他的师兄弟们一起基础修炼。

沐阳和道墟不知道他的问题根源，他自己却是清楚的。比之其他真正初入门的同门弟子，他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过千年的前世阅历，所以其他弟子们所遇瓶颈，自是外出游历，锻炼心性，开阔眼界，寻求机缘，但是对于他来说，眼界阅历都已经太多了，可以说超过了他这一份修为，所以很多时候，他不是阅历不及心境不到，而是心境平不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他必须先让自己完全的沉静下来，解决心中的那一丝不平，才能去进行闭关，不然闭关之中会出现任何问题，他都不会感到惊诧的。

不归峰的基础修炼就是很好的办法，毕竟他之前已经做了十余年，并且此事对于剑道有益无害。罗泊顺道又去功勋堂领了一批材料，想来他离开那么久，沐阳应该将他当初留下的空白木符用完了才对。致远自得其乐的绕着罗泊转悠，偶尔带着烟雨去欺负欺负大堂里的其他灵器或者不归峰其他弟子，有些事他从不知晓，也无需理解。归于让他变成了这么一把天性欢快的灵剑，罗泊自会让他继续下去。

不归峰的剑修走了一辈又一辈，不过如今他们还在这里，如同这冰瀑长流。

依旧是这间石室，自从罗泊走后，这里还没有第二个入驻的弟子，纵然罗泊如今已经灵力运用自如，纵使入水也可衣不带湿，不会再有当年那种种尴尬，不过许多时候，他还是习惯于一个人在这里的水瀑内打坐观想。

“罗泊师妹，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晚。”一道声音传来，罗泊自静坐之中睁眼，看到了石室门口那笑吟吟的剑修。

“小八师兄。”罗泊与他颇为熟悉，当年刚入不归峰，他炼气未成，体质虚弱，也是这个大他七岁的师兄带着他一点点识完了锻体流程，慢慢走遍不归峰各个角落，而后开凿水室也有一份功劳所在。对自己抱以善意并愿意伸手相助之人，罗泊都会记在心上。当初他和小八差不多同年闭关筑基，只不过小八闭关的时间比他要长一些，他下山之际小八还在闭关，罗泊自小密境归来的时候他却已筑基下山，现罗泊自家中归来，他又是许久不见人影，说来他们二人就这般错开了数次见面的机会，二十余年后的今日，才再度重逢。

只见这声称呼之下，那人的脸色陡然有些说不出的怪异，罗泊几分暗笑之余，还是问了一句当年他们闭关之前的相约。“不知师兄你如今道号为何？”

小八其实是一皇室子弟，八岁验出灵根之后被送来了浮屠门，因为当初在那一处皇室之中的新生皇子是成年之后才会由长辈赐以正式的名号，未成年前只会喊排位，八皇子顾名思义在这一辈中排行第八，上山的时候不过八岁，懵懂年幼，带他来的管事以及不归峰同期的师兄弟也随着一直称他为小八，此后小八一直没有找到亲传师傅，这个名号也就在没有更改，让不归峰的众人喊了许多年。

之前闭关之前，小八曾对他们笑言筑基之后一定要回去改一个名镇八方的道号，也不知如今取了一个怎样的。

“你以后，还是只能叫我八师兄了。”小八同罗泊一齐泡入了潭水之中，但这一份冰凉并未淌去他眼中涩意。

“我这次回去，才知道桂国已经没了，并非天灾，只是内乱，就在我离去的第四个年头。我的父母叔婶，兄弟姐妹，包括亲近的仆眷，全部二百一十三人，都在那一年埋在了城外的渡雪坡里，被人日夜念经超度。

城还是那一座城，宫殿还是那些宫殿，但是如今这世间却无人可在给我起名，我也只好永远叫小八了。”

“往事终化尘土，千百年后都是一样的。”罗泊并不擅长宽慰他人，对此也只能这般劝解一句。

“我也这般想的，所以，我把那处宫殿毁了。人不在了，房子何必还给他们留着，顺道也把那些日夜踩着他们念经的家伙一并送下去和他们作伴才是。”

罗泊停住气息，看了小八的脸色好一会儿，终于确认了这不是戏言。方才见面之时他就发觉小八身上有所杀戮，却没想如此复杂。

水流环绕在他们四周，却冲不走那依稀的血腥味。这并非小八身上所带，而是小八丹田之中浮现出来的法剑内飘散出来。

一处宫殿，倘若全毁，少说也会牵连上百人命，这是杀的太多，所以沾染了血气么？罗泊看着水中那柄青锋长剑，比之自己当年看到的剑身更为狭长一些，剑身之中三道沟槽，剑柄乌黑，剑锋处隐隐有红光。这把剑是小八上山之时就带着的，据说是皇室所藏，得知小八能够修道，他的父亲亲自在库中取出，交到他的手里。小八在不归峰的第一天开始，就将它绑在了背后，此后经年寸步未离，筑基之后自是直接成为了他的本命法剑。

这把名为青瑶的木系上品法剑，的确非常合适金木两系之中，木系较弱的小八。金克木，而小八木系又是偏弱，修行起来自是分外不利，幸而青瑶本身就是木系，并且身为法剑不惧金气，修行之中对小八助益良多，这或许就是缘分，小八对这把剑惜如性命。

致远从室外冲了回来，悬在罗泊头顶嗡鸣。

小八身上拍拍青瑶，那血腥味又逐渐散去了。

罗泊突然明白小八为何单独寻自己说这一些了。

“的确不能让我师傅知道这件事，最好管事们也别知道。”不然日后小八恐怕不会再有下山的机会。

现在还很微弱，不是小八特意拿出来他也不会发现，如今看起来也未曾失控，但是在杀戮之中蕴育出的新剑灵，是大部分剑修的忌讳。其实不论是何种器灵，在杀戮以及血怨之间成灵，大多都不适宜作为正道修士的灵器，更何况是只修一剑的不归峰剑修。

青衣门对法剑并没有太大的执着，他们虽然也是剑修，但是他们走的是借剑修己，以身成剑，以己合道，更为直接，当然道途之间和天道的冲突也更为激烈。所以他们的剑，只求顺心顺手，并不强求剑意合道。青衣门弟子筑基之后都能得到门内赠剑，其中也不乏灵剑相合，他们的剑道足以让不少剑灵倾服。

但是浮屠门的不归峰剑修，剑就是他们道之所在，一个有了剑灵的灵剑对于他们的影响尤为深远，就如同为了致远而决定修剑的罗泊。历来因剑意不合而道毁人亡之数不知凡几。所以浮屠门的大堂之内那些灵剑就只能挂在那，等待能够合于自己剑道的新剑修。

浮屠门修的太一之道，对弟子行事只要莫过偏激，并无孽业积德之愿，但求不愧己心。眼看小八如今神色已复平常，罗泊稍微安下心来。杀百人杀千人，其实在罗泊心中也是常事，他所见过的杀戮还不至于被这种事情所惊讶。因为明知道有的时候不以杀戮不能平因由，更何况小八此事也算有因在先。

“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师兄，浮屠门是我等师门。”

浮屠门是数位散修大能所创，为八门之中最为复杂的门派。之所以是浮屠二字，取的并非业火功德，登天浮屠，而是旨在告诫弟子万般修行，一念浮屠。

“我自省的。”

额，时间隔得有点长，所以放长点吧

我最近弄装修，比较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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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青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