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的脸被风刮得生疼。
她知道叶清朗是个烂人,但她没想过叶清朗还可以更烂。
拜他所赐,第一次在修真界体验吊威亚。
还是御剑飞行版的。
她仰头看了眼绑在自己手上的绳子,低声骂了句。
不知道叶清朗是为了避嫌还是纯纯想拿她撒气,好好的传送法阵不走非要用绳子把她挂在自己的剑下,自己站在剑上带着她飞到戒律堂。
有点游街示众那味了。
不过徐然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冲后面的沈粒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过来一些。
沈粒不懂徐然想干嘛,但还是操作着飞剑到了她身旁,乖乖叫了句“大师姐”。
徐然用眼睛量了量二人之间的距离,心中有了主意,“师弟你站后面一点,让我站你剑上垫个脚。”
“我手腕太疼了。”她眼中噙着几滴热泪。
对方有些犹豫,但看见师父没啥反应后便默不作声地将飞剑调整到了合适的地方。
徐然终于舒服了,轻声对沈粒道了声谢。
沈粒没再吱声,全心投入到了御剑飞行上面。
他刚学会没多久,不认真点的话怕是跟不上师父的速度。
*
叶清朗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一会几人就到了戒律堂门口。
徐然刚想出声提醒先把自己放下来,就感觉手腕一轻,整个人横着从门口飞了进去。
重重摔在了地上。
叶清朗有病吧。
徐然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这么说了出来,反正叶清朗现在对她没有丝毫情谊可言,骂一句自己心里还舒服些。
徐然撑起右边胳膊想挣扎着站起来,哪知刚起来一点就觉得胸腔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重重哼了一声又重新趴回了地上。
感觉骨头摔裂了。
徐然无奈只能向眼前的白鞋求助:“不好意思,你能扶我起来下吗?”
“谢谢。”
无人应声。
徐然放弃了,看来修真界没有助人为乐的传统美德。
她暗自发力正准备再努力一把的时候,一阵风将她整个人托起,放到了一旁的空椅子上。
一道清冷的男声从她旁边传来,虽然话语中多少沾点阴阳怪气,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动听。
“爬起来都费劲就别想着站了。”
“总不能我扶你起来后又重新摔回到地上了吧?别到时候摔坏了还要我负责。”
徐然双手扶住椅子把手奋力向上蹭了蹭,好不容易把椅背靠实了。
这人奇奇怪怪的。
让她靠椅子上是好人好事没错了,但是话里话外怎么听都是在说——
别碰瓷。
徐然扭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本想着开口再道声谢,却在一时之间失了声。
原因无他,这个人好看得过了头。
她在娱乐圈混迹这么多年,什么长相的男男女女都见了个七七八八了,有天生丽质的也有后期重造的,还以为早就对美貌免疫了。
今天才知道,只是那些人还不够好看。
眼前之人随意穿着一件素白长袍,迎光处泛着点点辉光,更衬得整个人仙姿玉质,隐隐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徐然回过神来,冲对方点了下头。
白衣男子成功地挽回了她对修真界的印象,不然徐然还以为修道之人都是像叶清朗那般的相貌平平。
一阵风在徐然耳旁划过,叶清朗不知何时到了她的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准备将人拽下椅子。
只是手抬到一半僵在了半空中。
叶清朗看向云弦山,“你干什么?”
他将手往下拉了拉,似有一根无形的线禁锢住了他的行动。
云弦山端起身侧的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我让她坐着的。”
“不可以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疏离,最后一个字中稍带着的一些上扬语调却凭添了几分傲慢——
和你奈我何。
叶清朗垂在身后的左手紧紧握成了拳,云弦山为什么会在这里。
“孽徒顽劣,就在刚刚仍不知悔改大放厥词,我不认为她可以在接受问话的时候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
“既是对在座各位的不尊重,也会让她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误解——”
“误认为即便是自己犯了错,也可以从轻处罚。”
云弦山抬头看了叶清朗一眼,“你这人有意思的很。”
“各位峰主在这不就是为了问话吗?怎么话还没问你倒是先给人定了罪。”
一旁的王也见情况不对,趁机打了个哈哈,“小姑娘伤挺重的,站都站不起来,坐着就坐着吧。”
叶清朗撇了王也一眼,心思都放在了别处怪不得境界一直升不上去。
他向其余人看了看,喝茶的喝茶望天的望天,显然是不想参与到他们几人的谈话中。
叶清朗哪里还不明白,都不想得罪云弦山罢了。
他黑着脸甩了甩衣袖,扔下一句“随你”。
徐然心中有些愕然,这白衣服的兄弟是谁啊!
原主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号人的存在。
小说里天不怕地不怕为了和爱徒双宿双飞甚至不惜入了魔道的男主竟然也会向他低头!
她看向男人的感激目光中又凭添了一些崇敬。
叶清朗站在厅堂中央伸手指向了徐然,“今日请各位来是为了我这冥顽不灵的孽徒。”
叶清朗转向一旁看向云弦山,“你要一起吗?”
云弦山浅浅打了一个哈欠,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不了。”
周青看着懒洋洋的云弦山,不禁有些羡慕。
能做到光看热闹不管事的,衍天宗内唯云弦山一人。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跟各位寒暄了。”叶清朗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也不怕各位笑话,我教徒不严竟教出了一个以下犯上,离经叛道的孽障。”
“我念她孤身一人在衍天宗修行,平日里对她也多有照拂,没想到竟让她生出了那般龌龊心思,对自己的师父竟生出了男女之情!”
“今日请各位来,也是想在各位的见证下了结了这段孽缘。”
徐然冷哼一声,叶清朗的台词功底还挺好,甚至语气还有递近的层次感。
将自己的羞愧、恼怒以及自责表现得淋漓尽致。
感情极其充沛。
叶清朗长叹一口气,“我本念着往日情谊不想严惩,哪知我的纵容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撒下弥天大谎,以致于让这件事愈演愈烈,流言四起。”
“我心中有愧。”
“不论今日论断结果如何,清朗先自行认罚。”
叶清朗拱起手向周围坐着的几人拜了一拜,唯独在看到徐然时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徐然不甘示弱,直接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是直接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横竖叶清朗今天都不会跟她善了,她不如兵行险着博得一线生机。
徐然咳嗽了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轻声道:“不想严惩的结果就是让我站都站不起来——”
她将音量提高,缓慢却有力地质问道:“那如果严惩的话,是不是我现在已经是孤魂一条了?”
徐然昂起头颅盯着不远处的叶清朗,眼神中没有半分畏惧。
对方显然动了怒,指着她厉声道:“休要胡言乱语!”
“你是我的徒弟,我又怎么会伤你性命!”
徐然气笑了,带她来的时候让她等会说个够,现在又让她闭嘴,气量小到还不如她的饭量。
但她偏偏要说!
不光要说她还要骂!
“总是自顾自地说话,自顾自地推断事情也总是自顾自地想当然。”
“我就问你一句,我可曾亲口对你说过我喜欢你?”
叶清朗没有说话,倒是一个胡子快盖满半张脸的男人开了口。
“清朗,她可曾对你说过类似的话?”
徐然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了一下,这个人是南阳峰峰主刘楚,平日专管宗门的奖罚事务。
叶清朗有些犹豫似是在回想,“并无......”
周青目瞪口呆,“那...那你是如何知晓对方喜欢你的?”
“难道背着我们偷练了摄心术吗!”
摄心术属于修真界明令禁止的术法之一,对偷学者向来都是严惩不贷的态度。
轻者废掉全身修为,冥顽不灵者——
杀无赦。
叶清朗盯着周青并未言语,神色间竟透出一丝狠厉之感。
王也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周青你在说什么胡话,清朗是断不会偷学禁术的!”
随即传音入密给周青,“少说两句!”
“你忘了他师父是怎么死的了!”
周青唔了一声,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叶清朗没再与他计较,解释道:“虽说这孽障并没有当面对我说过这些话语,但她已将自己心中所想写在了日记上,更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假借送水为由,对我投怀送抱......”
这四个字刚出口就引起厅中一片抽气声。
“这...这...这小姑娘还挺大胆的哈...”周青震惊道。
“这些事我本不想说,奈何她巧言善辩仍不认错,那我又何苦要给她留颜面。”
他将日记递到了刘楚手上,“这是我的小徒弟谢微之发现后交给我的,请诸位过目。”
云弦山盯了会徐然的脸,突然间笑了几声。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厅内众人都听见。
周青好奇问道:“你笑什么?”
云弦山指了指徐然的脸,“她长这样,叶清朗长那样,结果她对叶清朗投怀送抱——”
“你说好笑不好笑。”
周青等人之前并未仔细端详徐然,只看了眼满是血的衣裳就没再细看。当下经云弦山一指,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月眉星眼,即便脸上覆有血污,仍掩盖不了其容貌。
此女子长相极美。
再回过头看了眼叶清朗,厅内的空气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好像...确实...犯不上对叶清朗投怀送抱。
徐然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没照过镜子,因此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长什么样,但是看众人的反应,貌似自己长得还不错?
不过此刻她也顾不上想这些了,趁热打铁给叶清朗补上一刀。
“我可以解释。”
“日记是我誊抄的下界话本,名字叫《风流俏冤家》,之前在下界游历的时候偶然购得,因为话本中的剧情实在是过于精彩,我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以至于书籍损毁,无奈之下才将话本誊抄在纸上。”
“字是我写的,被误会了只能怪我自己懒得去下界再买一本。”
“至于投怀送抱——”
徐然喘了口气接着道:“基础功没练好下盘不稳,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如果仅以一次意外来认定我是投怀送抱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对方对我心思不纯,不然为何会误会至此?”
“毕竟只有心思龌龊的小人才会将一件平常的事情想象得如此不堪。”
“胡说八道!”叶清朗怒喝一声释放出威压,震得徐然当场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徐然用左手的衣袖擦了擦嘴角,叶清朗好不要脸,明知她没什么修为还要用威压让她闭嘴。
恃强凌弱有一套。
“都先不要再说了。”刘楚一声令下,给自己的小弟子夏时茶传了信,“孰是孰非,等时茶回来再说。”
“我吩咐他去下界买书了。”
徐然点点头,等就是了。
她强撑着坐直了一些,余光不经意间和一旁的云弦山交汇了。
对方朝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徐然把胳膊上的布条又缠紧了些,默默在心里给他定了性。
此人多半是叶清朗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