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想起自己亲爹临走前的训诫,观意一说,阮杏到底不再坚持要跟她去看秦以凤。
解毒的丹药虽各有不同,但好在齐全。只要秦以凤没缺心眼到刻意挑罕见的毒搞自己,这些东西大概能救他一命。
观意每个瓶子各倒了一两粒,要走时,阮杏在旁边欲言又止,她权当没看见。
出水凝洞时,柳长喧还昏在那里,观意有些幸灾乐祸,顺手给了他一脚,这位兄台哼哼唧唧几声,没有要醒的意思。
秦以凤这厮下手比她还狠。
回到洞窟,迎着她的面门就飞来一柄长剑,可惜掷出这剑的人似乎气息不稳,连剑的轨迹都晃晃悠悠,观意侧身躲了过去。
抬头,青年像只凶狠的兽类,贴紧着山壁,狠狠瞪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你又想干什么?别以为我现在这样就没法杀你!”
观意会怕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你干嘛把人想得那么坏呢?”她靠过去,秦以凤以为她还想得寸进尺,一边往后退了退,一边冷笑着骂:“我以前还真被你给骗住了,恐怕如今的大衍宗,没人会知道你的本性如此。”
“那不是正好吗。”观意摸出袖中的几颗丹药,蹲下身冲他示意:“以后这就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
她突然温和下来的态度让秦以凤很不舒服,他觉得恶心:“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终于想起来我惹不得了?”
观意这辈子还没见过像这么不识时务的人,给他台阶不会下,死到临头还要在别人手里多蹦跶几下才罢休。
她啪地伸手扼住秦以凤的脸颊,虎口卡在他下颚处,愣是把他接下来的讥讽掐了回去。
“我是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奇了怪了,像你这种拎不清的人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她好笑地啧啧两声,跟他分析。
“你把自己毒了个半残,知道这事儿的人,除了你,就只有我。而可以救你的人,也只有我。”
“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大可布阵把你困在这里,你觉得凭现在的自己,能活多久?”
秦以凤啪地一声打开她,嗤笑道:“你敢吗?宗门那帮人只要发现我久久未归,你必定难逃其咎,到时候只能拿你这条贱命来给妖族赔罪!”
他话音刚落,脸颊再一次被她扼住,这回没用那么大的力气,只是想让他稍稍闭上嘴。
秦以凤生得美,脸型自然也是漂亮又精致的,观意比较喜欢的是他脸颊边还有一点点软肉,掐在虎口,用一用力,手指就会勾勒出痕迹,显得秦以凤可怜极了,虽然他正眼冒冷光地瞪着自己。
这感觉不坏。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怕死呢?”她说:“若换做是妖太子你被万人嫌,被人视作路边石子,你还想活吗?”
秦以凤立刻道:“谁要敢这么对我,我就杀了谁!”
“可你是个废物啊,你能杀得了谁?”
“你……”望着观意格外平静的眼神,秦以凤忽然心底有些发毛,他觉得这女人真的变了:“你难道想说,自己早就不想活了?”
观意点点头,秦以凤一愣,咬牙骂道:“呸,疯子!你以为我会信你?”
观意突然放开手,转身要朝洞口走。
“你、你站住。”
她脚步没停。
“我叫你站住!”
她这才回头,秦以凤满脸是汗,一张脸煞白煞白,正咬着嘴唇,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似地看着她:“你身上是不是有解药?给我。”
“给你?你毒解了,我不就只能等死了?”
“你不是反正也不想活了吗!”
“那是没有后路的情况下。要是能活,我还是可以活的。”
真他娘的不要脸!
秦以凤越是生气,就越能感知到体内的毒素在加剧蔓延,他强迫观意给自己喂的摄魂丹会逐渐使人丧失意识,最终成为活死人。
秦以凤当然知道自己如今的立场只能求助于人。
可,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是观意。要是换个别的什么人,秦以凤都不会觉得如此难堪。
要让他对着这个掩藏本性到今天,骗过了所有人的自己以为的废物求助,对秦以凤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屈辱。
妖族的太子,一辈子估计也就在双亲那里受过些委屈,如今却要他跟一个自己从前根本没放在过眼里的棋子低头求情。
“你……你……”他咬着牙支支吾吾。
“你?”
接下来的话像卡在了秦以凤喉咙里,就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脸越涨越红,耳尖也像滴了血似的,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连额角都溢出薄汗。
观意觉得漂亮得不行。
“你……把解药给我!”
结果一开口,又是命令的语气。
她很想反问一句“这就是太子殿下求人的态度?”,可观意如今的状况也算是在钢丝上走路,她主要目的还是施恩,所以适时开口:“你怎么能保证毒解后不会杀我?”
“我……反正,我不会杀你的。”
杀观意干什么?
他耗费了那么多灵力把言灵咒种进她识海,杀了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起码在让闻瓷死之前,观意都不能死。
想到闻瓷,秦以凤气血上头的脑子瞬间冷静了,可逐渐生效的摄魂丹已让他两眼昏花,眼前的观意都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他咬破了舌尖,闭上眼,好一会,终于颤抖着嘴唇开口。
“我不会杀你的……”
浑身乏力只能让他跪着慢慢往前挪,一直挪到观意脚边,伸手颤颤地揪了揪她的衣袖,头低着,声音也低下去几分:“把解药给我。”
观意没理他。
浓浓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秦以凤隐忍的声音也小得似乎和风化在了一起:“求……你……”
放眼如今整个修真界,能从妖太子嘴里听见这两个字的人,恐怕只有现在的自己了吧。
观意看着秦以凤头顶的发旋,有点心不在焉,她真没想过这种自尊心高到天上去的人会开口求人。
原本她以为这本书的男主性向大概都是正常的,而且是不可逆转的,但秦以凤……说不定挺有潜质。
“好吧。”她蹲下身看着他,深知什么叫打一鞭子再给糖:“我相信你。”
拿来的丹药有五粒,阮杏虽然有说过什么丹药是什么功效,但可想而知,观意没记住,所以眼下只能靠穷举法。
秦以凤已经连跪都跪不住了,整个身子靠在石壁上,一双漆黑的眸像蒙着雾,没有焦距地望着她。
“来,你还有力气吗?张嘴试试。”
她把一粒丹药捏在手里,秦以凤顿了顿,没有动,她又道:“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你不相信我,还想相信谁?”
闻言,秦以凤的唇际深了深,雾蒙蒙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后,发白的唇轻轻张开,能看见里边一点殷红的舌尖。
她就这么把丹药挤进他口中,虽然没什么过激反应,不过从秦以凤微微皱紧的眉梢中不难看出,他吞咽得有些痛苦。
这里没有水,观意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态,抓住秦以凤的胳膊,把他拉过来,然后伸手上下拍了拍他的脊背。
秦以凤很瘦,透过薄薄的皮肉,能摸到脊背凸起的骨珠形状。
“要你好心……”到了这个关头,他朦胧着全然没有意识,却能不忘记嘴毒她一句。
“再说一句,”观意一把掐过他的下颚笑了笑,她很少笑,一般笑起来多半没好事,“我把你扔在这自生自灭。”
秦以凤眼中藏着波涛汹涌般的怒意,最后被她一盯,只能抿着唇,垂下头,耸拉着肩,像只不得不屈服的小狗。
丹药全部喂完花了一些时间,秦以凤在途中就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他整个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很重。不过安静的时候倒是挺乖巧的。
那五颗里总有一天颗是对的,至于有没有副作用那就不是她该在意的事了。
趁着药效还没发挥作用,观意识时务地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她得回去问问永尘子,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于是,回到太极殿的观意得知,看望阮杏果然只是为了把她支出去就地正法的由头。
柳长喧听谁差遣才会这么做,答案显而易见,不就是闻瓷那厮么。
她忽然在想,秦以凤看着凶猛,栽坑里了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那闻瓷呢?
如果把今天对秦以凤做过的事,对闻瓷也做一遍,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观意很想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