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动并且维持这个阵法,需要五位属性各异的修士,任务重大,有性命之忧,希望大家毛遂自荐。”
望着全城修士,蔡卓然内心五味杂陈。
人族修炼天赋在五族中最弱,普通散修致死都卡在二三境之交,如今城中三境修士更是只有自己和景霄两人。
兽潮妖兽虽只有一二境,数目却远远超出修士,更何况还有妖族强者从中作梗。
通天法阵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阵法只能由五位相应属性的修士启动,只需消耗灵力,城墙就会将所有外界攻击吸收吞噬。
相应的——这五位修士的灵魂与身体将被禁锢,永远无法离开欣荣城。城墙倒塌,便是魂飞魄散。
听城主解释法阵代价,原本喧嚣吵闹的修士们静默无声。
人都是抱有侥幸心理的。即使面对兽潮,也还算有一线生机。但如果启动法阵,等待自己的必定是魂魄被拘的无尽孤独。
“我来吧,我是火系的灵根,二境中期。”
阿锤的声音在空旷大厅内回响,见众人望向自己,他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柳掌柜为欣荣城而死,师父也被妖族杀害,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困在幻境的这几天....柳姨果然还是....沈怆诗垂下眼帘,内心五味杂陈。她明白即使没有墨云溪的阻挠,这也不是她能够干涉的事,甚至可能会亲眼目睹柳姨的陨落。
但好难受....心里堵得慌,更何况墨云溪本身便是妖皇部下,无论如何也洗不清关系。
刚发出叹息,耳边便传来暖意,少女侧脸只望见顾南焱眼尾妖冶的红。他轻轻向她耳边吹气,露出安抚性的笑容。
“那我就占了金系的位子吧。”
出人意料的,景霄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惬意地捋着山羊胡,眯眼似醉,颇有几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境:“漂泊半生,是该找个地方一待到底了。”
“景兄,你....这是何苦?”身为金土双系灵根的城主亦感到惊讶,片刻思考后出声相劝,“你剑术高超,适合去应对兽潮。在这里的应该是我。”
“前线指挥可不能缺少城主,你我多少年交情,还纠结这个?”景霄哈哈大笑,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城主丢出酒葫芦。
金属锁链凭空出现,接住葫芦,蔡卓然久久凝视葫芦上的花纹,静默许久,忽地垂眸笑了:“景兄,只是你我相识多年,还没学会喝酒啊。”
“呵,苹果醋怎么了,我就好这一口。”景霄笑眯眯地回答,露出与往日并无二致的得意笑容。
其余修士仿佛被领头人鼓舞,其余三位很快也找到相应归宿,通天法阵闪过黯淡光芒,宣告被重新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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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自会议后,沈怆诗便一直望着景霄,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唤了两字。她自然是想阻止的,可大敌当前,她阻止与否都无法改变结局。
“怆诗,你还记得为师最初教你修炼时说的吗?”景霄手掌拂过阴阳剑身,目光平静而柔和。
“修炼是为了济世人。”
沉重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完全没看出已背负重大代价的景霄依旧嬉皮笑脸,主动带着顾南焱和愁眉苦脸的沈怆诗前去殊途馆品尝美食。
殊途馆。会不会遇到墨云溪?脑海里念头突兀地出现,让沈怆诗不由摇头。我该以什么立场去看待你呢?
那次见面,大概能看出秦殊虽是妖族,但立场仍在欣荣城这边,只是云溪的友人,应该不必担心。对,还有冉清绫,妖族进攻估计就是打着寻找妖皇未婚妻的幌子,这几天她来不及走,估计很危险。
乱糟糟的思绪缠在一起,终于在见到冉清绫时略微散去。
“怆诗,好久不见。”冉清绫挥手招呼,近日接二连三的惨剧并没有将她击垮,反倒激起她的决心。
殊途馆内装饰与原身记忆无差,只是往来食客有所减少,气氛也压抑许多。零星几桌平民也垂头丧气窃窃私语,全然不见平日里的熙熙攘攘。
近日公告通知百姓不要出城,妖兽伤人事件层出不穷,人们多多少少察觉异常。
“好久不见。”墨云溪并未出现,让沈怆诗松了一口气,她拍拍冉清绫的肩膀,在她身边坐下,张望四周,传音道,“兽潮将至,妖族恐怕是以找你的名义,到时带兵的将领叫何所乐,你认得吗?”
“何所乐?”冉清绫一惊,倒是安下心来,抬手把菜单递给景霄,用神识传话,“是她放我走的,她托我寻找她的师父和友人。”
师父、友人。是不是也有机会让何所乐收手呢?沈怆诗抿嘴,若有所思。
没什么心情挑选菜品的顾南焱随手在菜单上打勾,抬眼望见坐在角落默不作声的熟悉身影:“小诗,那不是柳逸商吗?”
“柳姨失踪之后,逸商暂时由秦叔照顾,酒坊那边,玲珑阁安排了新的人手,赚到的银两都归柳逸商所有。”冉清绫叹气,右手托腮半趴在桌上,圆溜溜的杏眼低垂,显得十分难过,“听花红说,他原本是个挺乐观的孩子吧?但现在,柳姨和花红都.....不幸中的万幸是柳绿中毒不深,保住了性命。”
犹豫许久,沈怆诗终究没能鼓起勇气和柳逸商打招呼。无能为力的痛苦顺根系径直钻入骨髓,如同刺入手指却无法拔出的细小木刺。
现在尚且如此,兽潮来临时呢?
恍惚着扒拉几口饭菜,饥饿感便已消失不见。景霄于半路告别,要与通天法阵结契。
红色的身影像是终于等到机会,拦在她的面前,鸟绒般的睫毛扇动,金红色的凤眸与她彷徨的目光相触,唇角轻扬,语调动听婉转:“我可以带你离开。”
逃避吗?这也许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沈怆诗眼神瞥向地面,晦暗不明。我本来就只是个不属于这里的过客。如果自己死去,还会连累与欣荣城毫不相干的顾南焱。
但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已经深深印入脑海里。花红灿烂明媚的笑容,柳池月身上淡淡的酒香。
亦或者是生者哀伤痛苦的模样。柳逸商灿若星辰的眼瞳已不再明亮,笑容腼腆的柳绿如今只能卧病在床。
“抱歉,我得为他们做些什么。”重新抬头,沈怆诗目光坚定,棕黑色的眸子直直对上他的眼神,结成简单发髻的青丝被阳光染成茶色,“我会尽力保住性命。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强行把我带走。”
“果然是这样。”收到预料之中的回答,顾南焱并不意外,睫毛扫过凤眸,神色未变,他不在乎城里百姓生死,但他愿意尊重沈怆诗的决定。
他同样惦记着魔界的百姓。
“我姑且同意。”
琥珀似的眸转了一圈,他揽起耳边散落的发丝,他呼出的气息因过远的距离失去余温,少女眨了眨眼,分不清他唇边那抹笑意是苦涩还是戏谑:“但看在让我承担生命危险的份上,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