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讨论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黑发山羊须,打扮精致贵气的中年男人于开门后露出面容。
他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道:“诸位,蔡某找景大侠有个委托。”
这位是.....城主蔡卓然!沈怆诗心下讶异,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正打算抬腿离开,便被他叫住。
“好久不见,沈姑娘也留下来吧。”蔡卓然不怒自威的脸上显出几分慈祥,眼眸深邃,眼底戒备暗藏。
待柳池月等人离开,房门重新掩好,蔡卓然方才放下戒备,神色凝重:“这几日,城里已有三户人家接连中毒去世,我想找你们查明真相。”
“哪三户?”因闭门修炼错过城中消息的沈怆诗眨眨眼,有些吃惊。自己虽见过一户,可这另外两家又是.....
我才修炼几日,怎么城里就出了这种大事?对了,之前莫名增加的区域维护委托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城西王铁匠、刘掌柜、城东范书生。”屋内香炉烟气蒸腾,掩盖不了蔡卓然眉眼流露出的哀意,“目前城里人只当他们失踪。”
沈怆诗不免有些唏嘘。
生命究竟有多么脆弱,她不知道。她只记得,有的人朝自己笑过,他们也拥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拥有情感,拥有理想,但只需一瞬,他们就已成为冰冷的尸体。
“死者没有修士。”景霄手扶下巴,简单分析,另一手轻拍少女手腕,以示安慰。
....倒不是修士不修士的问题。
“比起阴谋,我更倾向于——这些只是警告。”城主面色如霜,将用鲜血写成的字条放在桌上。
字条微微泛黄,其上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字:交出昼夜晷。
妖族,用毒,昼夜晷。
三个关键词重叠在一起,只能让沈怆诗想到一个名字——
柳池月。
顺着这条思路顺下去,调查城外异动时遇到的墨云溪,在书肆谈话时也提到过昼夜晷,妖皇的在逃未婚妻,还有只有妖皇心腹才会被种下的蛊。
难不成幕后主使是墨云溪?
不对。柳姨怎么会忍心毒害小孩子呢?墨云溪对妖皇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况且他救过我,还向妖皇隐瞒了我和柳逸商。如果他们是幕后主使,我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但种种迹象看起来,他多半也默许了这场兽潮的发生,而且....并不打算告诉城里的任何人。
“昼夜晷?这威胁的人怕不是在说笑。我们要是有这种神器,还用得着任人宰割?”景霄一副见到笑话的样子,指向文字下面的符号,“这些符号是妖族专用的,或许有什么含义。”
等等,之前权正见到墨云溪的时候说什么来着?还有那孩子胸前的吊坠.....如果只是抢吊坠,权正大可直接去偷,不必大费周章困住他整个人。
难道,柳逸商就是昼夜晷!?
突发奇想,沈怆诗开口,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这种神器,能变成人吗?”
“机缘巧合下,能。”蔡卓然沉吟片刻,忽然领会到什么,“难不成....这昼夜晷变成了人,在欣荣城里生活....”
不愧是城主,察觉能力真强。
“妖族察觉到神器的气息,于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城主,将昼夜晷交给他们。”景霄接过话茬。
“神器变成人了,他们会怎么处理?”脑海里闪过柳逸商黑曜石般的眼眸,沈怆诗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我也没经历过类似的事,只是听说神器想要发挥能力,必须得抹去心智。”蔡卓然语气沉重,陷入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墙角的水漏发出挣扎般的嘀嗒声,倒映出每个人的心境。
如果昼夜晷真的变成了人,那他也算是欣荣城的百姓。
一边是城内几千无辜百姓,一边是稚气未退的天真少年。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于良心不安。沈怆诗暗自叹气,放弃做出决定。
“……也许,我们该找出那个人,交出去。”沉默半晌,城主缓缓开口。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
“但妖族已经能在城内所有修士的眼皮底下杀人,计划不可能仅止于此。”尽管消息不多,但蔡卓然已能预测到灾祸将至。
“的确,最近的迹象表明,妖族正在谋划兽潮。”景霄目光看向门外,难道喝了一口茶。
“兽潮.....”蔡卓然口中重复,心下苦涩。
作为城主多年,他自然听说过那让几乎卫倾州整个覆灭的可怕灾难。铺天盖地的妖兽被魔煞强化,成为只知撕咬的怪物。哪怕三境的修士也难以自保。
若非天族以诛灭魔族之名吓退神偷门众魔,萧家违抗军令反击,恐怕卫倾州早就成为魔族领土。
“但我不认为把昼夜晷交出去是个好办法。”景霄话锋一转,目光忽然锐利,“妖族这些年不断收集神器,不过是为了吞并五界。交出昼夜晷,可以保一时太平。可一旦到时妖族出兵,目标必然是距离最近的欣荣城。”
“依你所见,该如何?”
“撤离百姓,周旋到底。”景霄的眼神完全不见往日颓意,深棕的眼珠里仿佛映出昔日战场的厮杀,他目光流转,唇边带笑,“放心,妖族内部也不是完全团结。那日探查城边异状,我发现城边有特殊避兽粉的痕迹。”
蔡卓然心下稍安,拱手离开:“我这就想办法为城中百姓创造安全区域。”
目送城主远去,景霄目光落在案几的字条上,眼神闪烁。
“我知道这些字符的意思。”
柳池月重新进门,眼眸古井般波澜不惊:“他要我明日午时去见他。”
“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沈怆诗讶然,却见柳池月笑语从容,仿佛只是去赴一趟平淡无奇的邀约。
“此事因我而起,可不能赔上那么多小可爱的性命。”她再次捏了捏少女的脸颊,发间步摇发出悦耳响声。
她再次转向景霄:“如果他出手,我们胜算如何?”
“....不足一分,况且还有一人尚未出手,只是静观其变。”
“那就不必多说了,我想他多少也会念些旧情。”柳池月拔下一根发簪,放在沈怆诗手中,眼波流转,像条穿行竹林间的蛇,“如果我没回来,让逸商拿着它去承越州。”
“那个洒下特殊避兽粉的人.....或者说妖,愿意帮助我们的话,是不是柳姨就不必去了?”沈怆诗内心挣扎,犹豫着问。
她不想看到别人眼睁睁送命,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一如她刚醒来时不顾一切寻找受到诅咒的顾南焱。
她讨厌无能为力。
“哪怕有他帮助,我们也不过三分胜算。”景霄叹气解释,一直抱着剑的手却忽把剑系回腰间,趁她不备将她打晕。
“就连洪荒也想尽力保下,甚至不愿让她目睹杀戮。”
“可,代价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