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仍在进行,随着沐枫将条件与证据桩桩件件摆上台面,妖皇的眉头愈发紧锁,四周气压凝重得可怕。
近几年来,妖界森林一口气痛失好几件神器,人界势力则一刻不停地扩张。墨清渊一时竟想不出镇压人界的底牌。他固然对权势看得极重,但他也不是傻子,会为一时的威风断送妖族前程。
一旁的墨清槿完全没受到谈判的影响,甚至从袖子里摸出一副薄木片雕刻的卡牌,认真研究起里面的法术纹路来。
沈怆诗正闲得无聊,打算与墨清槿一同探索卡牌游戏的奥秘,便听见那妖皇转过头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朝意王妃,妖族堕魔之事复杂,你身为魔族,了解应该更深些,还请你前去调查此事。”
果然不会平白无故被叫来参加这种会议,原来任务在这里等着我。沈怆诗眨了眨眼,试探性看向墨清渊。妖皇的表情比往日还多出几分阴恻恻的不满来,这会儿看起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铅色乌云。
唉,真是到哪都不安生。
“妖与人之间的事,陛下却差使魔族去做,似乎不合规矩。”沈怆诗兴致缺缺,刚打算起身去给妖皇当苦力,便被雪白的衣袖拦了下来。沐枫站起身,伸手挡住沈怆诗的去路,看向墨清渊的目光里夹杂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审视。
唉?定霜长老对我的从人变魔的不合理部分毫无异议,甚至顺着魔族身份说话.....师父看似死板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柔软的心呢。沈怆诗在心里咂了咂嘴,抬头对上沐枫的目光,偷偷递给他一抹狡黠的笑。
情景就这样微妙地僵持在一起,四周安静得可怕。身处漩涡中心的沈怆诗显然没有尴尬的自知,索性原地站着不动,放空大脑。
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朝意王率先开口打破尴尬:“臣与夫人同去便是。天族如今对各界虎视眈眈,调查堕魔之事让魔界参与也好,对促成三界联合有益无害。”
墨云溪脸上的笑容温柔亲切,亲昵地牵起沈怆诗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摆脱了沐枫手臂的掌控范围。
瞅瞅墨云溪,又瞧瞧沐枫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的冰山脸,沈怆诗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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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最近发生的堕魔案例来看,或许该先从京城中的“毒药”传闻调查起。
瘟疫的事已到达尾声,据楚月恒统计的数据来看,新患病的妖族正逐渐减少。目前还病着的几位身子骨不好,症状严重,还得多吃几日解药。
京城中有毒药正在散播的流言四起,愈演愈烈,流言的源头都指向钱家施粥的店铺。虽说因此抗拒解药的人只占少部分,可京城人口众多,少部分的人数也足够让反抗军头疼。
离开明月楼,神出鬼没在妖界森林适应新环境的言迟便跟了过来,眉头一直紧皱着,想告诉沈怆诗近日的见闻,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沈怆诗正思考该怎么向钱家打听流言,忽听见街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哭声。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比思考先一步行动,沈怆诗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抱头抽噎的人面前,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王三?你怎么在这里哭?发生什么事了?”沈怆诗蹲下身子,伸手拍拍地上人的肩膀,视线落在他手里紧握的布包上。
虽说王三已经是玄武卫的一员,但年龄到底不大,还在少年与青年的交界线上,这会儿哭得凄惨也不算幼稚。
“沈老大!”坐在地上的玄武卫少年愣了一下,立马抹掉脸上的眼泪,“唰”地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差点撞到沈怆诗的鼻子。
“钱家说玲珑阁发的药有毒,抢了我娘的药。”王三的语气在见到熟人时变得异常坚硬,如果不是眼角依旧泛红,没人能听出他刚才在哭。
“你娘在哪?我这儿还有多的丹药。”立刻从储物袋里摸出两颗丹药递给王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沈怆诗心头。
果然,王三下一句话就验证了沈怆诗的预感。
“我娘她怕我担心就一直没告诉我,我一发现就去找时统领要了多余的药。可我娘.....她昨晚.....昨晚没熬过去....”终究是个半大的小子,提到母亲时,王三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沈怆诗轻轻拍了拍少年的手背,试图给他些许安慰。她垂下眼帘盖住眼底的惋惜,再睁开眼时,眼眸中已被纯粹的怒火覆盖。
钱家....实在欺人太甚。
沈怆诗提起剑就打算冲到钱家讨个说法,谁知刚走一步便被方才一直不声不响的墨云溪一把拉住手腕:“如今妖界森林还需要钱家的财力支持,没有证据,陛下很难定下钱家的罪责。”
“陛下不管是他的事,我们难道还不能给罪魁祸首砍喽?”一旁的言迟握紧双拳,骨节被按得咔咔作响,嘴里的字几乎是一个个咬着牙往外念出来的。
她自小便在魔界长大,只晓得以牙还牙的道理,顶多再加个弱肉强食。从来没听过妖族这种势力勾结,做了坏事还打不得的道理。沈怆诗虽记忆缺失,但先前遇到的都是快意恩仇,还从未憋闷过这么长时间。
这妖界森林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凭什么权贵就能随便欺辱平民百姓,甚至取人性命?凭什么妖皇就能随便把看上的人囚在宫中,当做赏玩的花瓶?
“怆诗,冷静一点。”墨云溪盯着沈怆诗的双眼,叹了一口气,狐妖之瞳应声开启。
墨蓝眼瞳闪过亮色珠光,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将沈怆诗包裹。被注视的少女轻哼一声,怒意被狐妖之瞳平复,在受到更深一步影响之前伸手挡住墨云溪的双眼:“我冷静得很。”
她语调冷冽,末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挡住墨云溪眼睛的手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虽然说要去解决罪魁祸首,但眼下身上还有妖皇的蛊,沈怆诗自然知道不能轻易轻举妄动。
“言迟,钱家的人还不认得你,你先去他们施粥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沈怆诗思考片刻,拍拍言迟的肩膀,上下打量她的穿着。
这段日子言迟跟着反抗军在城里助人为乐,换上了简单方便的褐色布衣,这衣裳色泽朴素,质地耐磨,穿在身上既不张扬也不拖沓,完美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若非仔细观察,很难将她从万千人流中辨识出来。
“别打草惊蛇,找齐证据,咱们到时候和那些家伙一并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