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每百年才会收一个徒弟,因报名者众多,所以会在收徒之前先测试灵根,通过后方可参加擂台比武,胜利者即可拜师。
听说,谢崇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收徒,可宗门长老不同意啊,隔三差五来一趟明月峰,同他唠叨收徒的好处,希望他将宗门发扬光大,谢崇不胜其扰,最终松了口。
听说,今年是谢崇最后一次收徒,他觉得明月峰五个徒弟已经足够了,人太多会打扰他清静。
温颂穿越过来那天正是谢崇收徒现场,擂台下叫好声连天,擂台上一少年满脸喜色,恰此时,她毫无预兆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胜利者头上,可怜那弟子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果实就被温颂截了胡。
稀里糊涂而莫名其妙的,可怜的温颂在尚未搞清楚状况之下收获师父一枚。
她脑子里想着穿越后的种种见闻,一眨眼已经到了峰顶。
今日气温适宜,微风轻拂,谢崇的院落清幽雅静,与往日无异。
抬眼,梨花树下一张石桌,桌上摆着棋盘,谢崇正一手执棋,一手持卷,看一眼书卷,盯着棋盘思考半晌,才舍得落下一子。
他今日着银白锦缎暗纹长衫,阳光穿过枝叶缝隙,零零散散洒落他满身金色光点,遥遥望去,皎皎如天上月,圣洁如天上云,满树梨花压不住他周身恬淡安适的矜贵之气。
白衣胜雪,容颜如画,这八个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温颂心道。
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会遇到如此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师父?哦,也不对,没有爆炸事故,她哪来的机会拜师呢?这就是所谓的福祸相依吧。
“师父,找我们前来是有什么事啊?”温颂在对面坐下,拾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挡住白棋去路并吃掉一子。
余下三人也各自落座,转头等着师父下文。
齐玉问:“大师兄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你们大师兄内务繁忙,勿要去打扰他。”话落,谢崇低眼,手中白子截住来势汹汹的黑子,口中云淡风轻:”今日找你们前来有两件事,第一件关于秘境,虽说凶兽已经除掉,但幕后之人尚未找到。”
“几位长老前去封禁秘境时,崩塌的山洞竟然完好无损再次出现。”
“死亡的凶兽身上并无任何灵力,长老猜测它是被人操控的。”
“四宗门出动上百人,搜查了以秘境为中心的上千里范围,不曾发现对方施法留下的痕迹。”
“对此,徒儿有何想法?”
温颂托腮研究棋盘,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
据她了解,秘境开放时间只有每年的六月份,也就是弟子进入其中历练的当月,为避免弟子误入,其余时间秘境是由四门长老联合下了禁制的。
长老修为皆在合体期以上,一般修为想要破阵有点难度,由此可以推断对方修为必定也在合体期以上。
百年来,秘境安全无虞,凶兽大多也算温和,不会主动去伤人,更不要说吃人,这次出现的凶兽不是秘境之中的产物,可以确定此事必定是人为。
至于山洞崩塌又复原,难道是海市蜃楼?不,温颂接触过,那块石头是冷硬的、真实的。是障眼法?这个假设待定。还是移形换影?假如修真界有这般厉害的人物,早该名震天下了,不可能默默无闻。
所以对方不属于修真界。
操纵波及范围如此广、涉及人数如此多的一个法阵,按理来说是会留下痕迹的,而且施术者与被操控者距离不会超过一百里,这一切都很不合理。
还有那只狻猊,当时脑子都被轰烂了,居然可以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能飞起来,不合理,实在不合理。
难道说…,温颂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说,修真界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穿越者?而且这个人有强大的武器或者说金手指!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可麻烦了啊。
山风突起,送来梨花清香,远处枝头上雀儿歌声嘹亮,悦耳动听。
祝锦神情不渝:“此人杀害上百名宗门弟子意欲何为?是试探?还是威胁?对方是妖是魔抑或同道中人?师父,实话实说,线索太少,根本无从分辨。”
云初温温和和,语气轻柔:“我们只是出去几个月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师父,那个受伤的弟子在哪里,他可否说过有六头凶兽?师妹杀死一只,还有五只呢?我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下。”
齐玉操着公鸭嗓,试探道:“凶兽残骸有无带回宗门,我姑且试试通过它追溯其生前经历,说不准能够查到操纵它的人或妖。”他一手溯魂之术出神入化,可以在数息之间回溯任何人或动物的过去。
三个人提出的问题非常值得思考,温颂将黑子轻轻放下。
她双手托着下巴,想着最近宗门内流言,说敌人神秘又强大,来无影去无踪,倘若再出现这么一只凶兽,到时候别说弟子了,连宗门都要完了。
宗门要完了?提起宗门…… 杀人者目的怕还是跟四宗有关。
温颂眼睛一亮:“师父,近百年内宗门是否与人结仇?这整件事看下来感觉都是冲着四个宗门来的,“他”的目的不会是要宗门覆灭,取而代之吧?”
谢崇当真仔细琢磨了须臾,最后摇头:“在我的记忆里不曾发生过此类事情,若是妖魔所为倒极有可能,宗门收服的妖魔数不胜数,有一两个逃脱的,隔个三年五载回来报仇实乃常事。”
风起,梨花脱离枝头,于空中翻飞起舞,舞累了便在四人肩头稍作停留,待到下一阵风来,便归与泥土回归大地。
祝锦捻起雪白梨花花瓣:“说是回来报仇,倒不如说是自寻死路,到最后还不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看这事还是与人有关。”
温颂也有一种莫名预感,这次事件是人为。
她也说不出来这预感从何而来,姑且称之为第六感吧,神秘的第六感在关键时刻帮助她许多次。
云初细白手指卷着发梢,嗓音甜美:“剑心宗从不与人结怨,那另外三门呢?我们是被连累的也说不定呢?依我看,彻查宗门往年人员名录很有必要。”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唯一的缺点就是费时费力费人。
谢崇捏着手腕珠串拨弄几下:“查过往弟子记录可行,只是弟子数量实在众多,查起来颇耗费时间,此项待定。”
他转向齐玉:“小玉,凶兽尸身在后山,随时可以去查看,切记不可独自前往,以防事情生变。”
齐玉温顺点头:“好的师父。”
“善渊君,周回仙师求见。”仙童垂着眼睫,恭恭敬敬等待回话。
谢崇捡起棋盘上的梨花放进身侧琉璃瓶中:“让他进来吧。”
他表情丝毫不意外,大抵一早猜到自己的徒弟会提出要见周回,索性先提前着人喊了过来。
温颂杏眼黑白分明,无意识中打量谢崇,五官俊美,脑子好使,修为又高深,到底什么样的姑娘可以配得上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
似乎感受到对面灼热的视线,谢崇琥珀瞳直直望进她眼底。
风停了,枝头雀儿不叫了,温颂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急促的心跳,他的眼神过于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温颂怀疑他是没有感情这玩意的,也不屑于有,世人感情脏浊,只怕会玷污他,他生来就应该是供万人敬仰的,他应该端坐高台,静观世人千姿百态。
“善渊君,各位师兄师姐好。”周回先恭恭敬敬见礼,“善渊君唤弟子前来可是为了秘境之事。”
“你且将那日发生之事再详细道来,一个细节都不可漏掉。”谢崇说话永远是不慌不忙的。
周回便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将那日所见所闻细细重述了一番,甚至青草的味道、风的气息他都加上了,十分详尽。
云初听罢没有立即开口,许是在心里整理得到的消息。
约莫一盏茶后。
“即是说凶兽现身时辰你不确定,此事暂且不提。”云初沉吟,“它每跑出二十里便会停下来等你们跟上它,说明它是通人性的,换一种说法,幕后之人驯化了他。”
祝锦赞同:“此乃**可确定。”
云初疑惑:“你说洞口消失了,只是洞口吗?山洞可曾消失?”
“是的,只有洞口不见了,山洞本体还在。”周回抿唇,脸上略带紧张,“当时我…… 我们三人围着那山洞绕了许久,始终不得其门,心急如焚下我和许良还各自踹了一脚,故此我记得很清楚。”
山洞洞口可以自由打开、关闭,还能在坍塌之后又完好无损的出现,这怎么看都像是幻术一种,也可以称之为‘魔术’。
那么它大概率是‘他’的‘金手指’
如果换一种角度来思考,假设‘他’是穿越者,那么这座山洞就是连通修真界的大门,‘他’可以自由穿梭‘他’想去的任何世界。
假设成立的话,修真界可能永远也无法捉到杀害弟子的凶手,因为杀人者已经逃出位面世界,这件事的不可思议程度超出修仙者理解范围,最后大约会成为宗门悬案。
方圆千里找不到设阵之人,更加印证了凶手的来历不平凡,一个外来者,修真界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而‘他’杀人缘由无外乎路过?无聊?任务?或者就是觉得好玩。
还有:‘他’如何穿梭的?这个修真界是平行世界吗?宇宙中到底有多少世界?
她的穿越是人为还是意外?
“你说当日出现六只凶兽,可我师父只见到一只,可否说说六只凶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