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退数步,双膝一软,抱着脑袋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齐玉!”
“师弟?”
时刻观察他情况的三人立即上前。
云初一脸担忧:“齐玉?你没事吧?还好吗?是脑袋疼吗?”边说边抬起他脑袋仔细查看。
而齐玉眼神发愣,直直盯着地面,似乎还未从适才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祝锦面容沉郁,单膝跪地,捏住他的腕骨,少顷:“气血翻腾,阳气下行,是惊悸所致,好在丹田筋脉并未受损。”她松手,“师弟你看到了什么?”
洞窟里沉寂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沉重的喘息。
温颂蹲在一侧,双眸也定定注视他。
“什么都没有。”齐玉摇头,目无焦距,“没有。”
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是不能说吗?
云初焦急:“没有看到?那你为何这般模样?平时你的胆子不小,它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你只管说,有师父在总能解决的。”
谢崇作为修真界大乘期修士,随时可以飞升,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解决的呢?
大抵整个剑心宗都是同样的想法吧?
可若是此次事件连谢崇也解决不了呢?
他会跌落神坛吗?会被万人唾骂吗?温颂出神的想。
齐玉摇摇晃晃起身,目光深远:“蓝色,目之所及皆是蓝色会发光的物体,还有两个斗篷人。”
“蓝色?发光?斗篷人?“云初扶着他坐到石头上,迷惑不解,”那是何物?还有其他的吗?具体一点。”
“看不清楚。”齐玉胳膊肘拄着膝盖,摇头,“斗篷人好像在它脑袋里放了什么东西,我只觉得头痛欲裂,接着就被弹了出来。”
所谓的溯魂就是利用媒介进入别人的灵魂,将那人生前经历再亲身经历一遍,轻则疼痛不止,重则口鼻喷血,不治身亡,云初不允许他随便使用这种消耗生命的术法。
如若不是两百名弟子外加八位长老出事迟迟找不出凶手,众人心急如焚,齐玉不会轻易使用。
这些都是刚才来的路上祝锦讲给她听的,了解真相前温颂觉得溯魂之术神秘实用,了解真相后她只觉得要人命麻烦。
蓝光?发光的物体?温颂摸着下巴想了半晌,跟记忆中所有出现的发光物体对不上号。
“师兄你是说发光的物体是蓝色?”她问得更加详细。
“不是。”齐玉摇头,陷入回忆,“那里好像一处蓝色结界,会发光的是白色物体。”
蓝色结界?。
斗篷人生活的老巢吗?
齐玉基本镇定下来:“那地方十分辽阔,斗篷人将凶兽捉进结界对其施法,约莫是在它体内植入了什么东西,我只觉头痛欲裂,痛不欲生。”
信息太笼统了,说有用吧,仔细一琢磨又没有头绪,场面一时间又陷入僵持。
云初提议:“凶兽试过了,既然找不到线索,那我们便试试其他法子,先离开此地吧,”
也只好如此,溯魂不能再用了,毕竟无人可以保证齐玉的安全。
出了地下洞穴才发觉外面天色早已擦黑。
四人正打算下山,忽听身后‘咔嚓’一声,灌木丛不停晃动。
“谁!”祝锦厉声呵斥,眉头倒竖。
“谁在那里!”云初也猝然回身,柳眉拧紧,语气冷厉。
齐玉:“你们站在此处勿要走动,我去看看。”话罢要追上去。
温颂拦住他:“不要去!天色晚了,对方来路不明,修为不明,不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们最好现在速速离开。”
祝锦掏出瞬行符:“长风起,万里行,祥云跨千里,起!”
几人御风而行,转瞬间到了明月峰山顶。
掌灯时分,谢崇房间里亮着灯,一道清瘦高大身影倒映在半合的窗户上。
温颂知道他还没有休息,上前敲了门,很快有仙童引他们进去。
谢崇正在书阁伏案作画。
跨进门槛,入眼便是挂满墙壁的泼墨画,大多是梨花、梨树,还有几幅是女子的肖像画。
画中女子曲眉丰颊,剪水瞳波光盈盈,一把细腰袅袅婷婷,满头珠翠细致入微,回眸间顾盼生姿,栩栩如生,画工着实了得,可见她在他心中的份量。
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原来他心中有所爱。
温颂怅然若失,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搁下狼毫笔,转出桌案,坐进宽背雕花椅上:“可有收获?”
祝锦便将地洞内及出来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来。
“既如此,我明日派人去后山搜寻一番。”谢崇抬眼,“小玉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齐玉恭顺回:“多谢师父关心,徒儿并无大碍。”
“嗯,查不出便罢了,溯魂之术不宜再使用,总还是有其他办法的。”他摸着珠串,“你们大师兄也在调查此事,明日看他是否有进展,时辰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白日里奔走良久却一无所获,不失望是假的,然而,着急也无用,温颂便也跟着告辞打算离开。
“小颂先等一下。”清泠泠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云初挤眉弄眼替他们二人关上了门,连同仙童也出去了。
温颂无奈,想说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门扉已经合拢。
她转回身:“哦,什么事啊师父。”有几分蔫头搭脑,兴致缺缺。
谢崇走近几步,垂眸盯着她:“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温颂退后几步,身子一转坐进了刚才谢崇坐的椅子里,翘着脚,“可能受到了惊吓,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吧。”
书阁里也燃着沉香,这味道真是无处不在。
谢崇琥珀瞳跟着她转,站在原地瞧着她,还未来得及说话。
“师父这书阁倒是宽敞,之前只知道师父棋艺高超,现在才发现师父书画也不错,果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随口夸了两句,话题一转,“师父留下我到底所为何事啊?”
可能她自己都未发觉,她说话带了几分莫名的敌意和赌气,她不想承认是因为画上的女子,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
明月峰待了一个多月,她不曾注意有除了徒弟、仙童外其他女子来过的痕迹。
这画中人应是不可得之人吧?
其实她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问清楚,但是问清楚又能怎样呢?先不说有什么立场,只说她的来历与去处,她原本以为再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可‘他’的出现又让温颂看到了希望。
她有一种预感,终究有一天她要离开的,还不如保持原状,对所有人都好。
谢崇默默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把漆黑古朴的长剑,递给她:“习剑总要有剑才行,这把剑我用不上,你我师徒有缘送你吧。”
有缘但不多,谁知道能做几天师徒呢?
长剑剑鞘雕刻龙形暗纹,鞘口龙头双目圆睁,龙须缠绕而上,一眼瞧去低调又威武,剑柄护手处镶嵌一颗红宝石,不用细看,温颂也知道价值连城。
她接过去掂了掂颇有份量,细白手指握住剑柄‘唰’的抽出来,雪亮剑身见了天光,一闪而逝的光芒映亮她的眉眼,衬得瞳孔漆黑无波无澜。
“是把好剑。”温颂轻笑一声,推回剑鞘,将长剑还给他,“心意领了,师父,可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谢崇不接:“给你了便是你的,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带上它,我送你回去。”
温颂终于舍得起身,抬手阻止:“不用了,我认得路,师父也早点休息吧。”她不知道的是他不需要休息。
说完一刻也不愿多留。
谢崇紧跟着走出来,温颂回身,无端生起闷气来,语气不太好:“谢崇,我说了我不需要你送。”
对方愣了一瞬,眼中有错愕,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
她要去开门,谢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问:“你到底怎么了?白日里还好好的,怎的出去一趟就变了,是他们欺负你了吗?”
沉香味道追在身后,若有若无,扰乱神志,温颂定定神,缓缓抽回手腕,笑着转身:“没有,师父,师姐师兄对我很好,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可以吗?”
谢崇目送她走远,侧首:“跟着她,莫让她出意外。”守在门外的仙童点点头,顷刻消失。
另外一名仙童忍不住低声开口:“她也太不识好歹了,这把剑可是仙君您的母妃留给您的最后一点念想,珍藏在库房几百年无人敢动,她倒好看都不看一眼,白白浪费了感情。”
“你也下去吧。”谢崇瞟去一眼,冷淡吩咐。
仙童后知后觉噤声,低着头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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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颂出了门知道后面有人跟着,料想是谢崇担心她的安全,遣人护送她的。
明月峰重重禁制,无关人员根本进不来,有什么不安全的。
罢了,跟着就跟着吧。
自打拜师以来,她一直都是用欣赏的目光来看待谢崇,美人嘛,谁不爱看?这无关乎情爱、**。
谁知看多了不知不觉间便入了心,扎了根。
仔细算起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实在不能说很多,温颂自嘲,还是意志力不够坚定,就这点出息?
好在还不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只是好感而已,一切都来得及。
所有的萌芽就在今晚扼杀掉吧。
至于对方有没有心上人,有几个心上人,管她什么事?
有缘无份罢了,随风去吧。
她扬起笑脸,哼着歌走进小院:“松苓,我回来啦。”
护送的仙童在她的院子外围设了禁令才回去复命。
东南方向,数里之外一处丘陵之上,一双血红眼瞳牢牢盯着小院方向,倏然间,它耳朵一动,眨眼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