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这黑衣人潜入客栈后院,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见这大堂后院皆无人看守,这黑衣人半是惊喜,半是疑窦。既疑心这是瓮中捉鳖之计,又深觉以白鱼帮众人蛮横自傲姿态,着实想不出这种细谨计策。
于是围着客栈绕了三圈,见自己没有成为被关入瓮中的那只鳖,更没有什么纹着白鱼帮纹路的人跳出来抓他,连那位先天宗师也不见踪影,这才勉强放下了心,只觉是白鱼帮之人自恃武艺高强,于此镇中无人可挡,故而轻视防护、惫懒巡卫。
便于无人之际,跃到了后院。
这黑衣人却是不知,白鱼帮众人连夜赶路,数日不得歇息,时不时还要应付他们堂主提出的各种无礼要求,上天捉鸟、下河摸鱼,偶尔还要去地上刨坑挖泥……实在是身心俱疲、不得安宁。
白鱼帮护卫虽是后天高手,却也不是铁打的,如今好不容易到了镇上,而那胖子又终于安分下来,躺在床上万事不知,可不是得好好歇息歇息?
别说原本负责巡逻的人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就连胖子门口那三两个守夜的护卫,也是眯着眼睛、抱着刀剑,靠着靠着,就靠着墙壁睡着了。
如果不是怕这胖子醒来见不到人,又要搞事,连外面这几个护卫都不会守在胖子门口。
白鱼帮众人如此惫懒,还得多亏了顾元。
当然,黑衣人的想法也没错。
除了胖子太过事精,搞得底下人身心俱疲外,白鱼帮众人也的确自恃甚高,认为在这个先天高手少有的地方,根本没什么势力敢来招惹皆是后天七八重的他们……更别提他们这里还有个先天宗师坐镇了。
再加上那个胖子着实惹人厌,所以也就越发不上心了。
于是,黑衣人可以说是相当顺利就潜入了客栈后院,并且一到后院就望见了里面两辆排列在一起的马车,以及身后一辆更加豪华的马车。
黑衣人又谨慎地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在附近见到埋伏的人,这才悄悄跑到那左边的马车旁,拉开车帘,轻轻唤道:
“少庄主,你可还好?”
只听得里面窸窸窣窣一阵,那原本装着布料的箱子里,竟然冒出个人来,却是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神情惊惶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一直藏在木箱里,虽然木箱内有通气的口,却依旧闷热难捱,更别提这一路行来,多得是提心吊胆的事情,只差一点,他们这辆马车就要被那帮军贼给抢了!
如今虽没有落到军官手上,但落到了白鱼帮手里,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白鱼帮的人把两辆马车扔到后院,便没有再来打开,让里面的少年能够残喘至今。
“我没事。”见了黑衣人,这少年郎心中的不安惊惶这才平定了些,连忙小声对黑衣人说道。
“英哥,义伯替我们引走了追兵,结果现在又遇到了白鱼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少年有些焦急地问道。
不错,这穿着一身黑衣,把自己装扮得黑不溜秋的黑衣人,正是商队里面的英哥。
而这躲藏在布料中的少年,便是顾元的任务对象,那飞月山庄的少庄主,岳临了。
英哥:“少庄主莫慌,我们原本便是打算借机上山,如今这些白鱼帮的人同样要去雷铁堡,倒是与我们不谋而合。”
“唯一的法子,便是想办法混进白鱼帮的马车里,跟着他们上山!”
少庄主却忧心忡忡:“只怕这些人去雷铁堡是假,找我才是真。”
“我如今落到了他们手中,又要跟着他们上山……却只怕是,狼入虎口。”
英哥宽慰道:“若是白鱼帮的人发现了少庄主你,哪里还会这般松懈?”
“早就抓了你走了,何必还要继续去雷铁堡?”
“如今他们如此松懈,可见并没有发现少庄主你在车上,为今之计,还是得借白鱼帮的力,尽快见到雷大堡主。”
“只要进了雷铁堡,有雷大堡主庇护,就算那些追兵再嚣张,也绝对不敢上山伤害少庄主你!”
少庄主:“唉,希望如此吧。”
岳临虽然年少,却一向喜欢多思多虑,如今尽管心中还有一些不踏实,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随着英哥从装满了布料的马车里钻出来——正好,那白鱼帮胖子坐的豪华马车就刚巧停在他们旁边,倒不用他们想办法混进去了。
这白鱼帮胖子的马车极为宽敞,里面多得是可以装人的箱子柜子,甚至连床榻下都是空的,别说装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了,就算是装一个成年人,那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见到车内的场景后,英哥反而开始忧虑起来:
“别的不提,那些白鱼帮的后天高手怕是发现不了少庄主你,然而这白鱼帮内偏偏有一个先天高手……”
这些后天高手离布商的马车那么近,都没发现里面藏了一个大活人,如今换辆马车,他们自然也分辨不出来……只是英哥始终有些担忧那个喜欢抱着一把剑、一直坐在马车顶上的灰衣剑客。
说到这灰衣剑客,英哥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这灰衣剑客简直就是把“阴魂不散”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无论他们走到哪都能遇见他,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如果英哥能打得过他,他早就一拳头打过去了。
而让英哥更担忧的是——
“我之前与那灰衣剑客身边的人打过交道……只怕他们也是冲着少庄主你来的!”
这回宽慰他的反而成了岳临:
“英哥莫要担忧,若是那先天高手要抓我,早就喊出来了……如今他既然没有抓我出来,恐怕也另有思量,不会将我暴露的。”
英哥依旧忧心忡忡:“还是得想法子将那灰衣剑客引开为好。”
“唉,若是义伯在这里就好了。”
飞月山庄灭门之后,飞月山庄在外的势力也遭受了惨重打击,与飞月山庄有牵连的人员都死的死、伤的伤。
英哥本来不是飞月山庄的人,只是幼年受过岳临父亲的恩惠,所以听闻飞月山庄被灭门的消息后,立马赶往飞月山庄,恰好遇见了带着岳临逃出来的忠仆岳义。
两人约好分头行动,岳义先带着岳临在之前那镇上歇脚,而英哥则装作正常行商的模样,带着一帮人行商经过,趁机将岳临带到雷铁堡,同时岳义则以身为饵,去引开那些追兵。
正因英哥明面上没有和飞月山庄有牵扯,所以他才能顺顺利利地将岳临从那镇子上换出来,又带着这帮布商继续经过雷铁堡山下的小镇,没有引起怀疑。
原本他们到达这山下镇子时,是想先和雷铁堡在山下的人取得联系,谁料还没进镇,就被一帮军痞拦下了。
眼见这镇子彻底被那帮军痞掌控了,英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雷铁堡在镇子上的人,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准备找法子上山。
“只怕这些军痞,也是冲着少庄主你来的!”
英哥过去只是一个行商,粗通武艺,武功平平,如今只恨自己太弱,不能替恩人报仇,还要如此忍气吞声,带着恩人之子受苦。
“英哥莫要多想了,”岳临劝慰道,“过去那么多艰难日子我们都捱过来了,如今雷铁堡就在山上,难道我们还要放弃吗?”
岳临虽然是飞月山庄的少庄主,却不通武艺,好文墨,论起武功,甚至不如旁边的英哥……如今家门被灭,千里逃杀,纵然后悔,却也悔之已晚。
想到这里,岳临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眼里也忍不住流露出仇恨的目光:
“雷伯伯与我爹情同兄弟,他绝不会放过杀死我爹娘的人!”
“待见到了雷伯伯,我们一定能替山庄里的人报仇!”
英哥:“少庄主说的是。”
岳临:“英哥别再喊我少庄主了,我早已不是什么少庄主。更何况英哥你不顾千里来救我,对我恩重如山……你这样喊我,实在是让我受之有愧,便叫我临哥儿吧。”
英哥:“少庄主,这怕是不妥……”
岳临:“英哥难道还把我当外人吗?”
英哥:“这……临哥儿。”
顾元躺在屋檐上,翘着二郎腿,听底下这两人唧唧歪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有这功夫唧歪,还不如早早爬到马车里藏好,省得到时候她还得费心替这两人遮掩。
又听得底下的英哥谈起了灰衣剑客,语气中颇有几分怨愤,顾元不由得在心中暗笑,这谢寒磬果然是人憎狗厌。
不过话又说起来,谢寒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