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玘的视线直直地落在玄渊手中的糖画上,那是一条气势磅礴,欲腾飞于天的龙。
这显然不像是他为了讨好某个姑娘刻意挑选的。
白玘看着糖画有些痴迷,竟自然而然地从玄渊手中接过,“咔嚓”咬了一口。
“是甜的,但又不太甜。”白玘给了极高的评价。
玄渊盯着白玘笑了起来,问:“你会因为尝到苦头知难而退吗?”
“世间事大多都是苦乐交织的,只要甜比苦多那么一点点,就没那么难啊。”白玘假装听不懂玄渊语气中的挖苦,作轻松状。
“那就好,”玄渊展开一柄龙纹玉骨扇轻摇了两下,说,“至少……不会变得太无趣。”
“你如今也像姻缘司那般清闲吗?”白玘抓住时机反问了一句。
“清闲不好吗?我在府中最期待的就是休沐。”玄渊感觉春风拂面,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你倒是挺自在,出了事还不是得你来兜着。”白玘又咬了一口糖灯影儿,她逐渐有些喜欢上这种淡淡的甜味在口中融化的感觉。
“天还没真正塌下来之前,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不是吗?”玄渊以扇遮面,又离得近了些。
玄渊既是在说自己,也是在说白玘。
“若是以后错失了时机,抑或是做错了决定,你还会像如今这样淡然自若吗?”白玘不再避开他的目光,好心提醒。
“潜龙在渊,静待时机。没有比此时更适合休沐的了,吾之所言,日月可证。”玄渊说罢便收起了折扇,挥了挥袖和白泽扬长而去。
待玄渊走远,祁然才在一旁问道:“阿玘,他是谁?”
“幽都府君,玄渊。”白玘望着玄渊身影消失的方向,幽幽地说。
“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与。”祁然清澈的眸子透着纯真。
“或许他今天心情好。”白玘从不对人轻易下定论。
“对了,我们现在是直接去找慕公子吗?他应当是在抚仙居设了宴,此刻去正好赶得上。”祁然想着赶回客栈再去可能来不及了,便问白玘。
“啊,好!”白玘这才发觉日头已然不低了。
抚仙居是碧虚郡最大的宴客酒楼,往来的茶商船商大多会在此停留,由此地的东道主接待,很是热闹。
白玘和祁然正走在路上,远远就听见一群**岁的孩童在街上兴奋地大喊:“快去看呐!码头那里来了一艘巨大的船,好漂亮!”
“是天宝七星船!江南郡越家的人来买茶了!”又有一个小孩大喊。
街上的商户纷纷涌去码头凑热闹。
“越家?生意都做到碧虚郡来了吗?”白玘听着有些耳熟,不曾想在碧虚郡还能见到越家的人。
“阿玘,这越家又是什么来路?”祁然听白玘话中的意思,仿佛她早就认识。
“越家的祖上世代都为祈神山看山护林,近百年间有些下山营生,炼金冶铁、贩茶制药、修路筑城的都有。祈神山亦有生意在他们手下打理,每年越家的人都会上山禀告。”白玘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那想必越家一定很有钱。”祁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那是自然。”白玘没有隐瞒,越家远比世人所知道的更加富裕。
白玘可没空再去码头赶热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慕意早早就在抚仙居的门口等候,今日他的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厮和侍女,他看上去褪去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倒有了些主人家的派头。
“白姑娘,祁公子,这两日照顾不周还请见谅,”慕意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都是敬意,“抚仙居有碧虚郡最上等的美食和最香醇的酒,今日二位定要尽兴而归。”
“好,我们是不会跟你客气的!”白玘回了一礼,笑着说。
“请。”慕意指了指路,身后的侍从分列两旁,微微颔首。
抚仙居里人来人往,他们一路往里走去,偶尔会有商贾模样的人和慕意打招呼,慕意都一一拱手回应了。
“我还以为你只醉心于考学,没想到你在这这种场合也游刃有余。”白玘对慕意的欣赏又增添了些许。
“往后官场只会比经商更加艰难,我从小耳濡目染,就算不为家中的产业考虑,也会为阿羡和我的仕途尽心的。”慕意谦虚道。
抚仙居中传来一阵爽朗豪迈的笑声,酒楼的老板娘在应付完其他客人后走近相迎,“慕公子,二位仙师,玉茗堂已准备妥当,有任何需求请尽管吩咐。”
“多谢万老板。”慕意致谢道。
“几位请慢用。”万老板眼中含笑,说罢转身离开。
白玘和祁然落座后,慕意示意侍从都退下,只留了两个侍女在玉茗堂服侍。
桌上的菜色看着都很不错,新鲜的时蔬和湖鱼,在加工后变成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慕意抬手为白玘和祁然倒了两杯酒,介绍道:“这是西域传来的葡萄酿,抚仙居改良了一些,不会醉人的,口味十分清甜。”
白玘举杯抿了一口,说:“当真,是果味的。”
祁然闻言也试了试,惊讶道:“不像是酒,有些像夏日的饮子。”
“我敬二位,”慕意此前的担忧消解了不少,忙站起举杯道,“这第一杯,多谢二位将慕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第二杯,多谢二位愿意查探虞羡之事;而这第三杯,想敬我们的相遇,万分庆幸,慕意遇到了二位。”
慕意连饮三杯,说到动容时,眼眶竟有些泛红。
“不用拘礼,我们愿意交你这个朋友。”白玘瞧着慕意的样子有些不忍。
“是啊,慕公子你不必如此。”祁然亦安慰道。
“我们边吃边说。”慕意的神色轻松了许多。
“好,那我们就动筷啦。”白玘看了祁然一眼,两人一齐对桌上的菜肴下筷。
不多时,慕意转头对身后的侍女嘱咐道:“剑兰,去把那东西取来。”
“是,公子。”剑兰会意道。
白玘一边夹起一块鱼,一边抬头看去。剑兰将一个包装好的包裹打开放在白玘的眼前,白玘一眼认出,那是虞羡小书房中的桃木匣子。
“你怎么把这个东西带出来了,虞府不会生疑吗?”白玘小心问道。
“昨日在虞府,我问过虞信关于这个桃木匣子的事,她说并未发现锁头损坏的事,我便知其中有异,索性将匣子带了出来。虞府现在很少会有下人再去阿羡的屋子,应当不会有人发现,”慕意细细说来,“再者,虞府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此事还有虞信帮忙打掩护。”
白玘又捧起桃木匣子仔细看了看,并未再看出什么来。
“我试试。”祁然放下筷子,从白玘手中接过匣子。
他先是将桃木匣子打开,接着又合上,将锁头的位置重新摆正。
“封印消除,启!”
祁然略施术法,灵力在触碰到桃木匣子的瞬间被击开。幸而祁然所用之力并不多,否则整个玉茗堂都要被炸了。
白玘和慕意等人愣在原地,惊异地看向那个桃木匣子。
“不用术法轻易就能打开,用了术法反而无济于事……”白玘迅速理清了思路,“虞羡这是在防有心之人!”
“另有其他人,对桃木匣子里的东西动了心思。”祁然补充道。
“可是除了虞府的人,其他人要中馈对牌做什么?”慕意不解,“除了虞府的人拿到中馈对牌,能调动府中各处,在外人手中对牌一无是处。”
“若这匣子里,还有其他物什呢?”白玘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隐隐猜到,或许虞羡的失踪就是跟这个东西有关。而这个东西,亦是她要找回的。
玉茗堂内的异动才将停息,抚仙居的大堂又掀起一阵哗然。
慕意的侍从神色匆匆地赶来玉茗堂传话,道:“公子,虞澈公子来了,正在外面闹呢。”
“因何?”慕意皱了皱眉。
“说是玉茗堂往日都是澈公子包下的,今日他要在抚仙居宴请老师,别处他都不要,就要您这间,万老板正在与他周旋呢。”慕意的侍从如实道来。
“他偏要在今天找茬吗?”慕意面露愠色。
“白姑娘,祁公子,你们在此稍候,我去处理一下。”慕意转而对白玘二人说道。
“无妨,我们继续在这吃就好了。”白玘咬了咬筷子,漫不经心地说。
慕意和侍从刚踏出玉茗堂合上门,白玘就将山寻召出,一边吃一边和祁然看着抚仙居大堂内的景象。
万老板从容地安抚着虞澈,温声软语道:“虞公子,您就算不顾及慕公子的面子,也要给我抚仙居两位贵客的面子呀,慕公子结交了两位仙师,我等小人总不好冒犯了。”
“什么仙师?是会捉妖啊,还是会捉鬼?穿身道袍就能唬人的话,我立马就去换身来!”虞澈看上去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副不得到想要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阿澈,你休得无礼!”慕意赶来斥道。
“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虞澈的语气更是咄咄逼人,“你以什么身份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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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龙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