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但全是堕仙残魂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回到素月宗宿舍里，小狐狸欢呼一声，后腿一蹬，从孟鲤鲤怀里跳到床上。

它肚皮朝天，放松地呈大字形摊开，它说道：“今天心真累，要是云瑜回家想不开，恐怕半夜还会去找云景对峙呢。”

“分手攻略什么的，等我脑子清醒些了再写。现在我要先休息咯。”

孟鲤鲤瞥它一眼：“你就这样睡了？我还要在今晚上打通白灵幽的电话，不如你再坚持一会？不然我说话，你也睡不着呀。”

小狐狸翻一个身，它用爪子摸了摸脸，仿佛在思考。

过了一会，它说道：“那我先去后院的热泉里泡个澡，晚点再回来。”

“白灵幽身体虚弱，坚持不了多久，想来你们也说不上多少话，我回来刚好睡觉。”

“也行。”孟鲤鲤点点头，她心想，反正小狐狸还不能读白灵幽的心，留它在旁边也帮不上忙。

她提醒道：“你不要在热泉旁梳毛。那是叶茂的私人灵泉，平时没人进去，上次他看见那飘得满池子都是的小碎毛，蹲在池子边郁闷了大半天。”

“凡狐可不敢闯进他的地盘，你小心一点，别让他怀疑到我们头上。”

“哦。”小狐狸应道。

它掉毛真有那么严重？它自己完全看不出来呀。

小狐狸从床上站起来，动作潇洒地甩甩毛，烛光下，孟鲤鲤仿佛能看见数不胜数的细小绒毛在她床上飞舞，每一根毛毛，都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而当她再看一眼小狐狸，都掉了那么多毛，看上去还是毛发茂密蓬松，她心更痛了。

小狐狸灵敏地跳上窗沿，它扭头对孟鲤鲤道：“我走了。”

待小狐狸出发后，孟鲤鲤取出一块光芒暗淡的石头，开始今晚的行动。

系统分析，在系统帮忙掩盖她踪迹的情况下，白灵幽只能在她魂魄不稳、灵力消耗巨大时联络上她。

如今，白灵幽深受重创，信号绝对不如往常好，但他来到盛京，物理距离上离孟鲤鲤近了许多。

系统甩出一大堆专业名词，听得孟鲤鲤云里雾里，直到最后才终于说出用人话翻译的结论：距离拉近能弥补受伤灵力不足损失的信号。

所以，孟鲤鲤只需消耗灵力，白灵幽就能察觉到她，主动打电话过来。

不过，要是白灵幽根本没联系她的心思，那就无计可施了。

孟鲤鲤拿出的这块石头，正是能帮助她消耗灵力的特殊灵石——明石。

一般灵石就像一次性电池，修士们汲取完其中灵力，就没用了。然而明石，更像是充电宝，补充灵力后可以反复使用，适合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孟鲤鲤将左手覆在明石上，她屏息凝神，向其中传输灵力。

这一块明石，是从前叶青鲤带在身上用来启动法器的，个子不大，容量却很足。随着少女灵力的输入，它表层的光芒强强弱弱，闪烁跃动，逐渐趋于稳定。

“应该差不多了。”孟鲤鲤深吸一口气，挪开手掌。

此刻，她已经输进去一半的灵力。一般情况下，修士们若是失了一半灵力还要再战，那肯定是打算血战到底，誓不回头了。

可以说，一半灵力是一个安全线。

“还不够。”系统说道：“谁也不知道白灵幽目前究竟有多虚弱，你灵力消耗得越多越好。”

“放心，你在素月宗里又不可能有什么危险，还有我掩护你的行踪，就算是灵力耗尽，也不会有问题。”

还要？

孟鲤鲤不由皱眉，她重新摸上明石，闭眼输入灵力，这一次，她只剩下了十分之一的灵力。

少女呼吸微微急促，她的脸颊红润，仿佛才经历了剧烈的运动。

她抹了抹额头上滴下的汗珠，有气无力道：“差不多了吧？我总不可能真一点也不剩。再输，我都要油尽灯枯了！”

“好，你先缓缓。他发觉你也要一段时间，我们等一等。”系统道。

一下子用去十分之九的灵力，孟鲤鲤实在有点顶不住。

她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忽然就明白“被榨干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从前在合欢宗里，她见一个师姐满面含春，容光焕发地从卧房里出来，得意道：“那小子，呵呵，口非心是，还不是被我榨干了？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呢。”

现在，孟鲤鲤想，如果明石有灵智，它肯定会回去和小姐妹炫耀吧。

“啊哈，那女人的灵力轻轻松松就被我榨干了。”

“寻常修士不管再多来几个都满足不了我，逃不开被榨干的命运，只有最强、灵力最充沛的修士才能灌满……”

咳咳。

孟鲤鲤及时止住脑内的不健康想法，她振作精神，拿起毛笔，给桌上的明石画上方方正正的一个框。

她在明石上画了手机的样子，如此一来，她看明石会顺眼许多。

画完，她又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清爽凉水入口，她自我感觉清醒许多。

只不过，一口水还没完全咽下去，她脑内突兀响起一道声音。

“鲤鲤呀……”那声音轻得像冬天落下的一片雪。

“咳、咳咳——”

孟鲤鲤捂着喉咙，被呛得一口气差点没运上来。

果然，她命中注定是和白灵幽不对付的，就连通电话这种小事，他都能出其不意吓她一跳。

她该说什么来着？

孟鲤鲤略一思索，她应该将质问白灵幽这个没用的东西为什么还没来救她，狠狠地贬低他，将他贬到尘埃里，让他自卑。

不错，听说这是PUA里较为常用的手段。

她虚弱憔悴的沙哑声音里没掺半点假，她缓缓道：“我以为自己命悬一线，就要死了，你为什么还没来救我？”

“呵。”白灵幽似乎是笑了：“那你现在也没事。”

他话题一转，原本平静的语气里突然多了愤恨，就像一块巨石被抛入宁静的湖泊中。

“你问我为什么没来救你？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我救，你明明早就该死了。我杀你的时候，你就该死了。”

他的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十足的恶意。

尽管两人没有见面，隔着遥远的距离，孟鲤鲤也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懵了。

不是……

孟鲤鲤嘴唇微张，说不出话，这发展不对劲吧？

难道不是，她怒斥白灵幽是个垃圾狗男人，让他好好反思怎么那么久还没把她救出来吗？

怎么白灵幽还能理直气壮地抢先一步开始发疯？

系统幸灾乐祸地小声道：“就你，我看你不行。不仅是英文不行，实践也不行。”

“哦——”它拉长声音：“其实你只是听说过这三个字母，知道一些案例，不知道具体内容吧？”

孟鲤鲤抿唇，说实话，她还真没有底气反驳系统。那个……正常人该对这种东西了如指掌并熟练运用吗？

“白灵幽……”她欲言又止。

她脑内飘过无数条辱骂这条咬人疯狗的语句，不过她考虑再三，比起辱骂，还是选择了不耻下问。

正所谓，精准掌握攻略对象的脑回路，是攻略成功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

“这……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恨我，还想杀我？我活着，至少能和你说几句话，你不会感到寂寞。”

“啊？”白灵幽似乎很惊讶，他冷冷地嘲讽道：“你会和我说话吗？不是早就下定决心抛弃我了吗？”

“可惜……呵呵，除了我，还会有谁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又被你欺骗呢？”

虽然她知道白灵幽看不见，但孟鲤鲤不由自主带上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营业笑容，合欢宗里随便揪一个小姐妹出来不都比你好？

狗男人，净会给自己加戏。

孟鲤鲤忍辱负重，她耐着性子采访道：“我除了逃婚，有别的事骗过你吗？而且我又主动回来了。”

“难道你是认为我没有百依百顺，不如杀了？”

白灵幽冷冷道：“那日你逃婚，一时心软才会回来。”

孟鲤鲤一怔，废话，要不是他以合欢宗的姐妹作为威胁，根本不会有婚礼。要不是她被美色迷晕了头，她哪里会自投罗网回去送死？

她当时对白灵幽还有从前的滤镜，要是早知道他成了这个鬼样子，她比谁都能铁石心肠。

“假若你没心软，我就要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吗？”他说道。

孟鲤鲤黛眉微蹙，她摸了摸下巴，不是很能理解白灵幽的脑回路。

没法子坐以待毙，所以先下手为强，只要把她捆在身边，当一个女鬼，就永远不能离开了？

白灵幽叹息一声，仿佛突然间失去力气，很是疲惫。

他低声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吗？我不是想杀你，我只不过是想你永远陪在我身边而已。”

“世事茫茫，我看不清。即便是修士，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变老变丑倒是无所谓，人最可怕的是会变心。”

“你已然变心了。”

世事茫茫？故人变心？

检测到关键词，孟鲤鲤灵光一闪，她急忙在心里问系统道：“你之前说他对我的好感是什么？”

“纯粹的占有欲。”系统快速回答。

孟鲤鲤在脑内翻找着恋爱指南，一位师姐曾执笔痛斥过这种一天到晚把“你变了”挂在嘴边的矫情修士。

再结合另一位长老的巨作《垃圾玩意儿在我身上寻找年轻时白月光的身影》，她突然有了新的灵感。

她，现在的孟鲤鲤，是从前的孟鲤鲤……不，从前两人一起度过的时光的代餐，那段时间才是白灵幽的白月光！

孟鲤鲤试探道：“可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我。你喜欢的是从前的我，既然已经回不到从前，所以干脆杀了我，我离不开你，最终变成失去灵智的女鬼。”

“如果你真心爱我，我从此失去灵智，无法对你言语，你肯定会伤心不已。但你本就是想制造一个替身，现在的我说不出你想听见的话。”

白灵幽一言不发，没有反驳。

孟鲤鲤见她可能说中，又继续道：“但从前的我只不过是跟在你后面那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有什么可爱的呢？”

“我们告别那日，你曾笑着对我说，想不到我们皆有仙缘，各自修行，下次见面可都是仙人了。”

“想不到你还记得。”白灵幽叹气道。

孟鲤鲤道：“人心反复，从始至终变的那个人只有你。你不是仙人，是鬼修，比普通鬼修更诡异狠毒的鬼修，而你的性格也与从前截然不同。”

白灵幽沉默不语，孟鲤鲤却越说越流畅，她终于将这些事串起来了。

“我不知晓这些年你遭遇了什么事，但你身上已完全寻不到从前的痕迹。”

“在两国交战的缝隙中艰难生存的小村庄，好几年过去，我们走过的路，避雨的小屋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遇见你时，你孑然一身，亲朋好友都在战乱中死去，领走你的那个鬼修自称是你的亲人。怎么？他骗了你？”

“你肯定……”

只有一人的房间里，少女对着面前的明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她一字一句道：“很厌弃现在的自己，想回到从前吧？”

“真可惜，你思来想去，与从前的联系，似乎只剩下我了。你来找我，发现我有了新的朋友，你不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人，所以非常失望，无法忍受。”

“那时候，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不会反驳你。如今，你想将我炼成鬼怪，跟在你身后，同样不会反驳你。你可真会自欺欺人。”

少女话音刚落，白灵幽放声大笑：“哈哈……哈。”

他笑了好一阵子，再开口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丝毫阴霾，仿佛又成了孟鲤鲤记忆力那个阳光开朗的哥哥。

“谁说我失望？”他反问道。

“我一点也不嫉恨你和别人连起手来骗我了。是我错了，原来隔了那么多年，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你还能猜出我在想什么。我感觉很幸福。”

“你知道吗？已经很久很久，就像隔了几辈子一样，没有人在意过我在想什么了。”

孟鲤鲤面无表情，她扶着额头，干巴巴地眨着眼睛。

“好感有涨了一点。”系统暗搓搓道。

嗯，可是她怎么高兴不起来了呢？或许是意识到，即便她理清了白灵幽的思路，也很难给白灵幽造成打击吧。

“你是不是说自己被人掳走，命悬一线？”白灵幽轻快道：“对不住了，求求你再坚持一会。”

“待我处理完别的事，一身轻松，再来找你。”

“不过这些日子，你也不会无聊，会有别人来找你。我知道，你有离开我的本事，应付那些人也不在话下。”

“我……咳……”他猛地咳嗽几声，自嘲道：“真狼狈，又要维持不住阵法了。不过真好呢，很久没和你说那么多话了。”

孟鲤鲤抿唇，沉默不语。

安静在房间中蔓延，直到窗外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身轻松的小狐狸小跑回房，直到小狐狸坐在床上打起了瞌睡，白灵幽都没有再说话。

时间静静地过了那么久，孟鲤鲤都快以为他们两人已切断联系了。

这时，白灵幽才开口：“你没有别的话想说了吗？”

“没了。”孟鲤鲤叹气。

终于，联系断开了。

孟鲤鲤拿起被她画上手机页面的明石，将它收进储物袋里。

小狐狸好奇问道：“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孟鲤鲤很是心累。

“你不是要P、P什么他吗？”小狐狸追问。

孟鲤鲤走到床边躺下，她无奈道：“反了，我看是他想给我洗脑。”

分明是做下不可饶恕的错事的人，反而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顾影自怜，自顾自地讲述着自己的痛苦，仿佛自己做的一切坏事都情有可原。

难道，她会心软原谅他吗？

当然不会。

她伸手搂过小狐狸，咬牙切齿道：“他把我宰了，我绝对要把他也宰了！”

“攻略？才不会让我一步步走进他的内心，发现他的难言之隐，最后不忍下手，只会让我越想越气，我居然是因为那种狗屁理由死了。”

“他居然还敢对我说谜语？什么来找我的人，哼，谁知道真的假的。”

“你真的要亲自动手？”小狐狸一个激灵，猛然抬头。

“虽然我现在打不赢他，但我勤奋修炼，再加上完成攻略的奖励……诶？”孟鲤鲤忽然反应过来：“系统，我完成攻略，按常理而言，你不是应该给我一点修为奖励吗？”

“呃……这个。”系统被问得措手不及：“我们合同上没写这点，复活你就不错了，修为你可以自己修炼嘛。”

辣鸡系统。

孟鲤鲤继续道：“总之，我绝对要亲手报仇！一完成攻略，我就弄死他！”

“也行吧……”小狐狸喃喃道。

孟鲤鲤戳了戳小狐狸的脸：“什么叫也行吧？难道我杀了他，他死时的痛苦和当鬼的心情你也能感受到？”

“当鬼的心情倒是没有了。”小狐狸回答道。

孟鲤鲤一愣：“那死时的痛苦就有了？”

预演一下和云瑜分手，小狐狸都会哭得死去活来，要求整个过程慎之又慎，争取无痛，要是白灵幽……

小狐狸啧了一声：“他不是好人，我目前支持你以牙还牙。”

好感度为喜欢时，它能获得对方的记忆，好感度为爱时，它能回忆起自己的记忆，而当攻略完成后，攻略对象死亡时……它能取回那一部分力量。

不过现在，它只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爱小狐狸，也没有进行最后一步杀死残魂，诱导其归位的想法。

要是孟鲤鲤决心宰了白灵幽，那……唔，也行吧。

说不准，到那时候，它已经债多不压身，心中对此毫无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