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获,苏子轩也有些挫败,“这座庭院很多年前属于一位已经告老还乡的老尚书,后来被蔺家据为己有,算是蔺家的一处私宅。蔺家犯事后,这座庭院被充公,目前应该算是在陛下手里的。至于来往之人,我让人问了周围的街坊领居,他们说这间庭院废弃已久,在他们的记忆里只有蔺如画频繁造访,不记得有其他人来过。”
封尧:“那有没有居住痕迹?”
“这正是怪异之处,按理说没人再见过蔺如画,七八两个月她应该就是待在这座庭院无疑。可这间庭院里里外外我全让人查过了,根本没有居住的痕迹,卧房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棉被更是发了霉,没办法住人,蔺如画的行李也不在这里。”苏子轩道:“但蔺如画虽未住在这里,但却有在此处停留的痕迹。”
封尧挑眉,“怎么说?”
“排查过程中,在一处繁密的草丛处发现了这个。”苏子轩从怀中拿出一条流光溢彩的发带递给封尧,这个年代没有提取指纹,因而他便自己收着,“我派人问了当日看见蔺如画最后一次走进这里的小乞丐,因为太过夺目,小乞丐说他记得这条发带,正是蔺如画六月底那天进入这座庭院时所绑的。”
封尧摩挲发带,沉思良久后道:“苏大人,麻烦给你的手下说一声,重新排查一遍这座庭院。”
“你是想说这是蔺如画留下的线索?”苏子轩指着一处繁密的草丛道:“发带就是从那儿找到的,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将此处细细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杂草被翻开,土壤被掘,堆成高高的土堆。
“不。”封尧没去看那个地方,视线反而看向不远处的大厅,那是主人家会客的地方,“你刚刚不是说此处堆积厚厚的尘土吗?”
苏子轩不明所以,点了头。
封尧指了指自己头上赤红色的发带,“发带这个东西与发丝绑得极紧,掉落下来的可能性无非两种,一种是与人发生激烈冲突,厮打后掉落下来的。而另外一种嘛……就是她自己取下来的。你瞅瞅这发带。”
苏子轩看着发带端详片刻,而后双目瞪圆,不可置信道:“这发带所用的布料十分娇贵,根本禁不住厮打,但发带却完好无损,只能说明……”
“说明……这是她自己扔下藏在这里的。”封尧继续道:“这个发带极为炫目,基本见一次就不会忘,只要找到这个发带,找人一认,立刻就会知道蔺如画曾出现在这里,并且看发带的褪色程度应该有一阵子了。”
“你的意思是……这是蔺如画给我们留下的线索?”苏子轩道。
封尧看了一眼发带所落之地乃是湖水旁,这片湖乃是有源源不断的新水注入,长年累月下来水汽潮湿,加之秋风已来,按照发带的褪色程度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而蔺如画就是两个月前消失在这座庭院的。
“所以我才说重新排查一遍这里。”封尧道:“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蔺如画的发带扔在这里,她最后所在也一定是这间庭院。你说这里尘土厚重,但只要有人来过,动过这里的一砖一瓦,那尘土厚度是不是同别处会有些不太一样?比如……密室的机关之类的。”
苏子轩一震,连忙找人,“人呢,快来惹!将整座庭院重新排查一遍!”
苏子轩带人去查,封尧捏着那条发带,四处转悠。正巧此时将离从密道出口出来了,封尧神色一顿,只见前一刻冷静自持的日月星君忽然柔弱不已,软趴趴地朝将离倒去,一副身体不堪重负的模样。将离也不负所望,稳稳地接住了对方。
封尧趴在将离胸膛上,随着低头而掩藏的唇角悄悄弯起,哼哼唧唧道:“将离,我难受,是不是伤又复发了?”
绝杀阵不是开玩笑的,封尧被重创后虽有将离及时抽取阵中灵力回转,又输了不少自己的灵力进封尧体内温养,但也顶多是稳定伤势,不能完全痊愈。
将离没说话,只伸手探脉,许久之后把封尧一把推起,冷声道:“装什么?并未蔓延心府。”
封尧被推得一个趔趗,心里委屈极了,但一抬头对上将离冰冷的神情,又心虚地抿唇不语。
撒娇不成,那就换个法子。
“将离,你说……蔺如画这两个月待哪儿了?”封尧想起那个密道,怀疑蔺如画是否通过那条密道去了护国寺,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这条密道可是幕后之人和鸣春用来商议搞死她的地方,那人能去哪儿呢?
“这是什么地方?”本以为不会回应他的将离忽然开口问道:“在哪条街?”
封尧看过一眼大秦的城居分布图,辨了辨方位,回道:“应该是……中北大街,三原坊。”
“此处离护城河多远?”将离继续道。
封尧摇了摇头,他对此处并不是特别熟悉,正巧此时苏子轩走过来,闻言回道:“挺远的,隔着好几条大街,走路过去得两个时辰吧。”
问完这句话,将离不再开口。
封尧几乎是顷刻间就反应过来了,连忙问苏子轩,“此处和护城河,哪里人多?”
苏子轩不明所以,笑称,“那自然是护城河附近,皇城达官显贵家的少爷小姐们平日最喜欢三三两两约着去护城河附近游玩,且中北大街远离皇宫,又偏僻得紧,除了原先住在此处的老人和一些乞丐,极少有人会特意来这边,就像是……城中村一样,你懂吧?”
“懂。”封尧点了头,随后道:“那怪了,此处人少,护城河人多,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护城河杀人,而不是人烟稀少的这里?”
杀人最忌讳被发现,为什么偏要去护城河?
苏子轩也不明白。
“等等!” 封尧双眸陡然一亮,一道思绪在脑中闪过,“当时大理寺怎么定性蔺如画的死来着?”
“十五下午于护城河内发现被杀……女尸一具。”苏子轩也嗅出点异样的味道。
“不对,我想错了。在护城河内发现尸体,那蔺如画就一定是在护城河被杀的吗?”封尧沉声回忆道:“从一开始我们只是在护城河发现尸体,从未确定杀人地点。”
“你的意思是……鸣春骗了我们?”苏子轩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在审问鸣春的时候,鸣春亲口说她在护城河杀了蔺如画,“可那家修车行的伙计说他们修好车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鸣春就从棚子里走出来上了车,一个时辰,从修车行到护城河一个来回时间刚好,但如果来这里,时间远远不够。”
封尧:“你能确定从棚子里走出来上车的人就是鸣春吗?”
或易容换脸,或以纱巾覆面,黑灯瞎火的,谁能看清楚上车的那个人是不是鸣春?
苏子轩一惊,半晌没有说话。
封尧转身看向这座诡异安静的庭院,眼眸幽深。
“四件事。第一,查尘土厚度的时候顺便查查此处有无干涸血迹存在。”
“第二,派人去找修车行老板和万花楼老鸨,询问当时情况,尤其是鸣春是否有与平时不同的异状。”
“第三,派人找找蔺如画的贴身侍女,最好是在她出嫁之前服侍她的。”
“第四,再次提审鸣春,确定杀人的地点。”
——
苏子轩人手不够,因而三人也加入寻找血迹大队,血迹相比尘土会更好辨认,一行人找了两个时辰,直到日暮降临才确定此处并无血迹。
“如果不是这里,也不是护城河,那蔺如画被杀的地方……就只剩下那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封尧看向远方,天边最后一抹绯红没入天际线,如鲜血般染红了半边天,“那个……她待了两个月的地方。”
夜幕降临,古代不比现代有白炽灯,油灯太过昏暗,根本无法继续排查。封尧哪怕心急也无可奈何。
大理寺的人渐渐收工,封尧坐在一处长廊下,靠在栏杆上,看着远方天际边最后一抹昏黄出神,将离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别担心,人跑不了的。”
封尧一愣,想起刚才他出神的时候将离好像去找苏子轩,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
“你又干什么了?”
封尧发现将离似乎总能准确无误地猜中他在想什么,并先他的忧虑一步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吾送了封信去文渊阁。”将离道:“两个时辰前,李晏下发旨意,因祭天大典,未免番邦贼人混入扰乱,自即刻起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封尧怔了下。
两个时辰前,不就是他们走出密道,发现发带,察觉庭院异样的时候嘛。
幕后之人在这座庭院设密道出口,必然会时时关注此处,哪怕消息滞涩些许时辰,但在他们出密道的时候,苏子轩带人进入这里的消息一定会被幕后之人知道。
本来封尧还疑惑那个密道有什么二次查探的必要,原来将离竟先一步想到了他们都没有想到的错漏之处,并提前动手往文渊阁去消息,让建元帝尽快封锁城门,避免幕后之人跑了。
将离望天,“封尧,城门不能关闭太久,你只有三天时间了,三天之内必须将幕后之人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