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红裙 第162章 第158章 疯子

拈花拭袖戴金镯，湖心移楼锁疯婆。

扬州的集市上，小商贩并列两旁。洪晓晴和秀儿相互挽着手臂走在路中央。洪晓晴突然就把秀儿拉往路边的货摊：“表嫂，你看这个金镯多好看，好衬嫂子的肤色。要不买下来吧。”

“是挺好看的，不过这种雕花的样式好像只适合小姑娘家戴，你要是喜欢，嫂子给你买。”今天，洪晓晴说要跟着秀儿去绣坊看看，秀儿全没把吕宇楠说的话放在心上，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进府这么久，都没送表嫂一件像样的物件，这就算是我孝敬嫂子的。”洪晓晴说话就拿着银袋准备付钱。

秀儿不想洪晓晴破费，连连摆手。“我不太适合这样式。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洪晓晴拽着秀儿依旧站在货郎的摊子前面，挽起秀儿的袖摆就把金镯子往她手上穿。“表嫂你就戴上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好看不好看呢？”

货郎也忙做推销：“夫人，这可是西域来的货，别人想买都买不到呢。”

“好吧。”秀儿不喜欢金器的太耀眼的色泽，但又不好拒绝洪晓晴的好意，只好勉强地提拉着袖口，任由她摆弄。

镯子很轻易的滑上手臂，二人身边不知何时就多了个穿着肮脏斗篷的乞丐，端着个破碗。“两位夫人行行好，赏点儿钱吧。”

转眼一看，也难怪那乞丐大热天还要拿斗篷把脸遮起来，原来满脸脓包面目甚是可憎。秀儿看她可怜就打算扔一两个碎银子，洪晓晴见势按住了秀儿。“表嫂，她是个麻风婆子。就算你给她钱也多活不了几天的，我们还是快走，当心别被染上脏东西。”

那乞丐虽然浑身没有一块儿好肉，但是耳朵眼睛一点问题没有。听到有人骂她麻风婆子，就真的发起疯来。张着嘴扑将过来就一口咬上秀儿露在衣袖外面的手臂，咬完就跑进了横街对面的巷子里。

还没等秀儿觉得疼，洪晓晴便一阵惊呼。“疯子，真的是个疯子。快，你们去抓住她。”

跟着秀儿和洪晓晴的两个小厮得令要去追，秀儿却叫住了他们。“算了，抓住了又能怎样？难不成我也咬她一口。”

“这种疯子就应该抓起来痛打一顿。”洪晓晴咬牙切齿地恨着那乞丐婆子。

手臂上的牙印间已经有血渗出来，秀儿拂下袖口没有太在意。洪晓晴很关心地问：“表嫂的手有没有怎么样？我看还是到医馆去瞧瞧吧。”

刚才卖东西的货郎：“夫人还是赶快去医馆吧，那婆子要真是麻风病，被她咬一口肯定会……染上的。”

秀儿也被他们两人弄得紧张起来，打算去医馆，不过也没忘了要把手上的镯子退下来还给货郎。“给。”

货郎一脸哀求：“夫人，您还是把这买了吧。您不买那我只有扔了。”

洪晓晴把镯子和一锭金子都砸到货郎的摊子上：“给你钱，这破烂货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去了医馆，大夫听了事情原委，一直摇头说这事情不好说，若是十日之内没有什么异状，那便不用担心。大夫给处理了伤口，也开了一剂汤药，但秀儿的心里还是提心吊胆的。“弟妹，省得大家担心，这件事你不要跟别人说。”

“好。我知道的。”洪晓晴顺口答应了，但是回到吕府却是另一番作为。

秀儿怕要是自己真的染上了脏病会传染给其他人，于是回到吕府就把屋内屋外的人都安置了一遍。“张妈，这几天就让浩儿住在你屋里，除了汤药膳食，我这边就不用你们侍候。对太夫人就说我染了风寒。”

用膳时候，萧辛慈不见秀儿：“少夫人呢？”

张妈回话：“少夫人身子不舒服，传到房里吃了。”

第二天一早，秀儿没来给萧辛慈请安，早膳时候又看不到人，萧辛慈难免关心一下。“少夫人还是不舒服？”

张妈点头称是：“太夫人不必担心，少夫人已经用过药了。”

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常事儿，萧辛慈便端起碗筷准备用膳。不过就算不问，尚有自告奋勇揭露实情者。洪晓晴扑通一声跪在萧辛慈脚边：“都怪我不好，是我和表嫂一块儿出去的，却让她遇上那种事。”

“什么事？”在座的人都不明白洪晓晴在说什么。

洪晓晴哭哭啼啼地总算是把白天的事说了明白：“表嫂说不想传染到其他人，所以才不和大家一起用膳。”

萧辛慈对洪晓晴没怎么接触过，不能完全信任她。“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信你可以问问张妈，浩儿的东西都搬到张妈房里去了。”她可是在秀儿房外守了一下午，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张妈刚刚才说了谎，只好再说一个谎话。“少夫人只说染了风寒，其他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吕香蓉马上就吱呀起来：“八成是想瞒着我们。这可怎么得了，那可是麻疯病啊，搞不好真的都传染给我们。”

此时可大可小，萧辛慈再无胃口，命众人放了食具。“你们都随我去看看。”

洪晓晴起身主动去扶着萧辛慈，吕香蓉却担心看秀儿一眼就会染上麻风，百般不愿地站起来。“母亲，用不着我们都去吧。”萧辛慈懒得理会她的多次一问，径直在前面走着。吕香蓉只好不远不近地跟上去。暂且再屈服一时，迟早她也能跟萧辛慈一样在吕府呼风唤雨。

一班人到了秀儿屋外，房门紧闭着。秀儿昨天傍晚喝了一剂汤药就睡下了，谁知半夜里浑身发起烧来，热醒以后就翻来覆去胡思乱想。全是因为害怕，害怕这发烧是麻风的前兆。谁都知道得了麻风病是治不好的，不被拉去沉江也会像那个乞丐婆一样沦落街头，总之是不能照顾冬冬左右了。她可不想，她还要将冬冬养育成人。冬冬没有父亲已经是很可怜了，绝对不能让他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秀儿越是这么想着就越是睡不着，直到听到门外萧辛慈的声音。“秀儿，在不在里面？”

“在，祖母稍等。”秀儿从床上爬起来，只披了一件薄衫就去开门，看见差不多半个吕府的人都堵在门口，才发现阵势有些吓人。

萧辛慈果见秀儿的面色不好：“我问你，晓晴说你昨日被一疯婆子咬了，有没有这回事？”

秀儿望向洪晓晴：“是，是小伤。”虽然她明白纸包不住火，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萧辛慈知道了。洪晓晴很抱歉地低着头，显出不是有意为之。秀儿想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心里沉浮浅，藏不住话也很正常。

萧辛慈偏了一下头，马上就有一个嬷嬷上前来伸手探向秀儿的额头。那嬷嬷只摸了一下便闪电般的退回来。“少夫人是病了，好烫的额头。”

这时，退后一步的就不止吕香蓉一个了。萧辛慈也用拐杖挡在身前，以防秀儿接近。不管是小伤大伤，总之不能危及吕家的其他人，特别是浩儿。“你让浩儿搬出去做得对，就搬到我房里。这十天你就安心呆在房里，有事就吩咐丫头们，待会儿再请大夫来看看。”

吕香蓉用手帕捂着口鼻凑到萧辛慈耳边：“宇楠过几日就回来了，这段时间也不能让他们住一块儿吧。不如就让秀儿住到后院儿的湖心居去？那里往来的人少，也免得受了打扰。”

湖心居其实就是池塘中的一间凉亭式的二层小楼，平时都是空着的，偶尔吕宇楠也会在这里对月独饮。萧辛慈采纳了吕香蓉的提议，将秀儿搬到湖心居去住。这边的厢房就让人拿着艾蒿介草熏了整整一天。大夫又来看过秀儿，说是她身上没有起疹子，发热应该和麻风无关，但是也不能大意了。萧辛慈让大夫给府里上下的人都诊了一遍，没诊出什么方才放心。

夜里，连丫头嬷嬷们都已睡下，吕宇楠的厢房门口却有两个人小声说着话。吕香蓉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有些半信半疑。“这样真的可以吗？晓晴啊，你确定我们进去不会被染上麻风病吧？”

“母亲，您就放心吧。那不是真的麻疯婆子，只不过是障眼法。”洪晓晴推开门便进去了。昨日白天她和秀儿在大街上遇到的乞丐婆子是洪兴荣雇来的。她脸上的脓疮只不过是一般的皮疹，尚不到麻风那么要人命。洪晓晴让秀儿试戴手镯其实是想把秀儿的袖摆提起来，好让那乞丐婆子方便咬一口罢了。从一开始就只有她说那乞丐得的是麻风病，所有人也不考证就信以为真。这么大费周折，无非就是为了让秀儿搬出吕宇楠的厢房，找到账册而已。

吕香蓉这才放心大胆地走进去：“还是老掌柜的有办法，你不说连我也被蒙在鼓里了。”

“要是说出来，就没那么逼真了。”洪晓晴点了个火折子。

吕香蓉迫不及待地开始搜寻：“好，我们快找吧，找到了账册什么都好办了。”

二人从外间找到里间，从桌阁找到枕边，一面仔细查找，一面还要把翻过的地方恢复原状。洪晓晴在带锁的花橱前停了下来：“母亲，借你的发钗一用。”

吕香蓉取下头钗递过去，洪晓晴拿发钗在锁孔里面钻了几下子，啪的一声，锁头就开了。打开花橱一看，果真有几摞线封本子放在里面。吕香蓉翻查了其中几本，便满意的点头。“这些东西都是宝贝啊。”

洪晓晴拿出一块方布瘫在地上：“都拿走吗？”

“全都拿走，这些东西就是吕家的咽喉。我们要是能掐住他们的脖子，便可大获全胜。”他们要找的只是几本他们做了假的账册，这花橱里的其他帐册纯属意外收获，上天送来的礼物怎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