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红裙 第122章 第118章 欠条

为求脱身写白条，三年期约还恩情。

没过几天方心正就领着秀儿去看他给秀儿找的宅子：“秀儿，你看这个地方你还满意吗？”

此地已经是扬州城的东郊，秀儿只见一幢竹楼掩映在种植着湘妃竹和紫叶枫的树林中，竟觉得置身于人间仙境一般。“方老爷，你让秀儿住在这里？”

方心正还以为秀儿不满意：“我可是已经尽力了。这里是老夫的一个别院，叫枫竹居。平时也就是会棋友的地方，没什么人来。别的不敢说，但是老夫敢打包票全扬州都没有比这里更清静的地方了。要是秀儿你觉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跟如意说，以后她就是你的丫头。”

“不，不是。我是说这里太好了。”秀儿看了一眼方心正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我本来就是个下人，怎么配让别人伺候。”

张方书很欣赏秀儿的朴素，心里就更愿意把这幢心爱的宅子拿出来给秀儿住。“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私人绣坊，所以怎么着也要有个人给你帮帮忙吧。今时不同往日了，秀儿你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把绣活儿做好了。这里比较偏僻，万一你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总要有人去请大夫吧。”

现在是秋天，紫叶枫的枫叶都变成了紫色。冷风乍起，竹叶和紫色的枫叶接连地飘落下来。这景色，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紫竹林。虽然秀儿不是观音大士，但是她真的很喜欢这间竹楼。“那秀儿就却之不恭了。”

叫如意的丫头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看样子机灵得很，马上就到秀儿跟前行礼。“夫人。”

秀儿带着如意从枫竹居回吕府，马上就收拾了行礼。走之前也没忘再去会会吕宇楠。秀儿到吕宇楠的房间：“我今天就走。不过你放心，我秀儿从来不是欠债不还的人。”说完就把一张纸拍在吕宇楠额头上，“这张字据你收好。”

“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吕宇楠气急败坏地扯下纸来读，“我柳冰秀因在暖江遇险被吕宇楠相救欠下一笔人情债。我柳冰绣对天起誓，今日离开吕府之后，会将自己三个月内所有绣品卖出的银两送到吕府，以报吕宇楠的在世恩德。三个月后，柳冰绣和吕宇楠二人钱债一笔勾销。”

“满意了吧？”秀儿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吕宇楠三两下就撕了秀儿按了手印的字据：“姑娘，我救了你一条命啊。人人都知道性命是无价的，你三个月能赚多少钱？也最多能付清这段时间的衣食住行。”

“吕宇楠，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别人救人是要修七级浮屠，你不要太贪得无厌。”秀儿面对无赖无计可施，“算了，我就当我是君子，你是小人。你自己开个价吧。”

吕宇楠一声冷笑，双后合掌一撮，撕碎的纸片就在秀儿眼前变成了扬灰的粉末。“你觉得我缺钱用吗？”

秀儿的眉头已经成了倒八字：“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吕宇楠见秀儿越着急心里就越开心，刻意地卖着关子：“我要让你答应我三件事。”

“哪三件？吕公子神通广大，还有用得上小女子的地方？”秀儿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吕宇楠的。

吕宇楠悠闲地坐下来拍干净手上的纸灰：“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秀儿不想这样拖拖拉拉的，净想着要和吕宇楠一刀两断。“你要是一直想不到怎么办？”

“没想起来就算你走运呗。你答不答应？”吕宇楠就是要和秀儿作对。让秀儿觉得欠着他的，这样秀儿每次看到他就会不舒服。

“好吧，只三件。不过不能无休止的，三年为期，逾期作废，立字为凭。”秀儿拿出纸笔来要和吕宇楠立契。

虽然吕宇楠嫌这些很麻烦，还是秀儿执意拉着他的手沾了墨汁按在契约纸上。“这下行了，你等着吧。”

当日，秀儿就搬进了竹苑。也不知道是因为换了地方住得不习惯，还是因为那张三年的契约耿耿于怀，反正一夜都睡的不安稳。她有些后悔自己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吕宇楠三件事，现在她自己把她的小辫子放在了吕宇楠的手里。特别是吕云楠最后那句“你等着吧”，就像秀儿是条狗一样，现在就只能等着吕宇楠拉拉她的辫子，然后她就巴巴地跑去问问主人要她做什么。想到这里，秀儿就浑身发寒，所以半夜里还被噩梦惊醒了。

在枫竹居住了没几天，方心正就又送来了一叠绣画，但是从来没有催促过秀儿赶工。秀儿也每每都把绣活儿做得尽善尽美，现在刚刚绣完了一幅燕展图，正拿对着日光认真地校对。隔着薄薄的浅蓝色丝绸画底儿，太阳光就柔和的多了。绣画的右边一个燕巢架在发了新芽的柳树上，两只羽燕从燕巢里比翼齐飞。中间几缕白线还在画上勾勒出一抹浅浅的浮云。不过绣画左边就略显得单调了一点。秀儿灵机一闪，就在空白处用银线绣上了两句诗。

“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难得如意没读过多少书也认得这两句诗：“夫人，我知道这是李白写的诗。诗名叫长相思。秀儿姐是不是想起你的夫君了？”

秀儿很开心如意终于不再叫她为夫人了。“别人都说长相思，难相忘。但是我都记不起来自己的的相思应该寄给谁？”

如意自觉失言：“对不起，秀儿姐。我又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儿，反正想不起来是谁，怎样都无所谓了。”秀儿笑了笑，宽解如意也是在宽解自己。

秀儿把燕展图交给了如意：“如意，这幅绣我想自己的留着。你去帮我平整一下。”

“是。”如意这段日子也跟着秀儿学了一些手艺。跟别的绣娘不同，秀儿一点都不介意别人看着她秀东西。当她第一次发现如意在偷偷地看的时候，就给如意细细地讲解针法。如意很机灵，学起来学的很快，所以秀儿现在也很放心地就把所有收尾工作都交给了她来做。

这间竹楼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床、桌子、椅子，甚至连杯壶和碗盏都是用湘妃竹做的。秀儿刚进屋用竹杯喝了口香茶，方心正的声音就从屋外传了进来。“秀儿，有好事儿。”

秀儿手插在腰间扶着身子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时候方心正都已经进屋了。“方老爷，您昨儿才送来了几张绣图。今天又来了，难道有大生意？”

扬州绣界要办绣赛，方心正一得到消息就来告诉秀儿知道。“昨天送来的绣你都不用做了，我都回了那些买主了。今天的消息对你来说，比做大生意还要好的事儿。”

刚送来的几幅画都是大尺寸，也不是小生意。“那不是要赔很多钱。到底是什么大事？”

“那些都是小钱。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么卖些小单生意？”方心正见秀儿动了容，“我跟你说吧，现在扬州苏州杭州三地的绣坊和苏绣绣娘们都在准备着一个月后的“赛绣会”。”

“什么是赛绣会？”秀儿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名堂。

方心正耐心地给秀儿解释：“这个赛绣会的起因主要是因为宫里要在全天下在征召一批绣龙袍的绣娘。苏绣、粤绣、湘绣、蜀绣，四大名绣，此外还有顾绣，京绣、瓯绣、鲁绣、闽绣、汴绣、汉绣、麻绣和苗绣，八大支绣都想着要力拔头筹。所以苏杭扬三地才举办这么个赛绣会，目的就是要选出我们苏绣最优秀的绣娘。”

秀儿看得出方心正的意思：“方老爷是想让我去？”

方心正很有信心的说：“是。你就是我们漪霞绣坊的参选绣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你放下手里的其他活儿，专心地准备赛绣。老夫纵横绣界几十年，从来没有看错过人。远的咱不说，老夫相信你一定能做我们苏绣的第一绣娘，也让我们漪霞绣坊成为苏绣的第一绣坊。”

秀儿心想以前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出名，但是现在她的绣品已经被人抢着要了。现在她也同样不敢想要做第一绣娘，要进宫绣龙袍，但有机会摆在面前为什么不去试试呢？“秀儿一定尽全力，但求不给方老爷和漪霞绣坊丢脸。”

方心正的眼睛都笑得眯了缝，仿佛漪霞绣坊已经是苏绣第一绣坊了。“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为了赛绣会，秀儿很认真地在准备。这天夜里，趁着晚上没什么人，秀儿到了锦绣绣坊来找珍婆婆。珍婆婆听说秀儿要参选赛绣会，马上就把自己藏着的绣谱和图样都给了秀儿。所以秀儿经常晚上到锦绣绣坊来请教珍婆婆一些难懂的问题。

今天不巧，秀儿站在绣坊门口看了两眼，见里面没有亮着灯。亮着灯的时候秀儿就会知道珍婆婆还在绣坊里，没亮灯就是不在。所以秀儿没有敲门就打算离开了。

暗影里闪出一个黑影拦在秀儿面前：“你不是已经去了漪霞绣坊了吗？怎么每天晚上都来我的绣坊？”

秀儿本来也是偷偷摸摸地来的，这突然闪出的黑影把秀儿的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儿。借着月色，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是她最憎恨的面目。“吕宇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宇楠指着门口的大招牌：“这是我的绣坊，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我倒要问问你是不是又想来偷师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