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滚马香燕来,玉鞭咬尘送入怀。
余碧涣在秀儿的房间里找出了那件绣满了梅花的衣衫,合着其他衣装首饰装进棺材里就给秀儿立了个衣冠冢。那件衣衫还是余碧涣以前看秀儿不顺眼的时候,用剪子剪了不少的小洞。后来秀儿就在衣服上绣了一副红梅图,把破了的地方都给补好了。而且开满了花的梅枝从左肩一直伸到胸前,朵朵梅花片片梅瓣从枝头晃晃悠悠地落满了袖口裙沿儿。就是因为这件衣服,余碧涣对秀儿才服服帖帖的。
事情办完之后,余碧涣带着阿文阿玉进了宫。但是柳银荷却执意要独自留在余府等秀儿回来,余碧涣也只好不再劝她。这下余府真的就人去楼空,一到了晚上单就后院庵堂里亮着烛火。“娘娘,他们说没有找到秀儿,就给修了个衣冠冢。但是我就觉得秀儿一定还活着,我心里那根绳儿就是绷着没断。要是秀儿回不来了,我也没脸去见您。”
“柳老夫人,节哀。”李和瑞趁着夜色来到余府找柳银荷,要把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李和瑞的突然出现,让柳银荷吓了一跳,这府里应该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她的眼睛又看不清楚:“是谁?”
李和瑞在柳银荷面前舞了舞手,发现柳银荷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你的眼睛怎么了?”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柳银荷向前摸索着。
李和瑞扶住柳银荷的手:“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也是,这么多年没见了。”
柳银荷一听,马上把手抽了回来。心里咯噔一下停住了,她认出那是李和瑞的声音。
“看来,你还记得,我没有找错人。”李和瑞扶着柳银荷坐稳了,“你不必躲了,我知道你就是银荷。我想跟你求证一件事儿?”
“你找错人了。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柳银荷知道他要问什么,她死也不会说的。
李和瑞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我还没问,你怎么就说不知道呢?难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柳银荷被李和瑞堵得答不上来,垂下眼帘紧闭双唇。不错,他就是先皇后梅月君的侍女。当年梅月君被囚冷宫,冯植乘机偷换了若湮公主出宫,还制造了大公主若湮猝死的假象。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梅月君更是伤心欲绝。当即决定让侍女银荷把二公主若冰送出这个是非地,永远不要回来。柳银荷这才守着这个秘密过了半生。
柳银荷不说可以,但是李和瑞不能不问。“柳冰秀是不是你的女儿?”
“公公说的话,民妇听不明白。”柳银荷仍旧是死扛到底,既不承认自己是银荷,也不正面回答李和瑞的问话。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柳冰秀就是若冰公主。”李和瑞说出了柳银荷这一辈子也不敢说出来的话。
柳银荷被李和瑞激地终于开口了:“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不说出来?”李和瑞本来没有十成的把握,不过柳银荷的失言让他百分百的确定投江的人就是凛王找寻了几年的亲姐姐。
李和瑞毕竟是可以信赖的人,柳银荷自觉瞒不住了,才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皇后娘娘叮嘱过要让若冰公主过平常人的生活,永远地避开宫闱间的争斗。但是好像终究逃不掉。以前是因为秦氏当道,不敢说。现在公主的衣冠冢都立好了,说出来只会让大家更伤心。”
找不到公主,李和瑞也希望能找到血凤玉珏和刘若凛的盘龙配上一对,传承后世。“若冰公主的玉珏还在吗?”
柳银荷擦着泪说道:“公主把玉珏一直都带在身上,坠河的那日还带在身上。现在都在江里了。”
李和瑞很疑惑,秀儿如果每天都带着,总会有人见到,但是却没人说出来。“皇上早就有让余大人找寻公主和玉珏,甚至拿了玉珏的图样给他们,但为什么就在身边却没有发现?”
“皇后娘娘怕玉珏给公主招来杀身之祸,本来不想让公主带着。是我央求着给公主留下,皇后娘娘就把玉珏缝制在一个香囊里面。所以公主一直带着都没有人知道。”当初是想着要给秀儿留下一个日后可以认祖归宗的凭证,不过现在也没有派上用场。
李和瑞虽然得知了真相,但是她和柳银荷想的一样,说出来只会让所有的人更加伤心。刘若凛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要是再来一次真的会把人打垮的。还不如让他继续找下去,总是有一份希望在。
马车还在南行的路上颠簸着,由于雨一直没有停,吕宇楠最终还是屈尊坐进了马车里。秀儿看着车窗外细细地雨丝找着话题:“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吕宇楠对秀儿还是冷冷的,闭目养神不答腔。陈坚带着一个打的斗笠没少淋着雨:“秋天的雨就这样儿,老下不完的样子。”
“陈大哥,我们这是走了几天了?还有多远能到苏州啊?”秀儿一直是归心似箭,吕宇楠理不理她都不打紧。
陈坚大致算了算:“我们走的快,还有三四天就能到苏州城了。我们也只能送到苏州城,我家公子还有事儿要办。”
吕宇楠这才像找到了共同话题一样:“幸好就三天了。身边突然多个女人就是不自在。”
就算是有恩于人,老是这么出言数落,就是秀儿有再大的肚量也撑不了这船。秀儿终于受不了了:“陈大哥,你停车吧。”
“姑娘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陈坚马上把缰绳一拉,两匹马吃痛后仰,马车就停了下来。
“不麻烦吕公子了,我就在这儿下车,自己走也能走回去。”秀儿说话提了包袱准备下车。她也不至于就为了这几天的脚程就跟人低三下气地在这里受委屈。
“姑娘,还下着雨呢。”陈坚拦也拦不住,还是让秀儿下了车。
秀儿刚下车,吕宇楠就在马车里边儿伸直了腿躺了下来:“陈坚,到下个镇上就把马车给卖了,骑马快。”
“公子。”陈坚只不过是个随从,夹在中间儿劝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候马车后边儿的官道上飞快地蹿出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就在秀儿身边踏起一路烟尘,差点儿就躲避不及被马蹄子一脚踢了。马背上坐着一个束着马尾的女子,穿着蓝衣短装,白绸裹腰长裤,银线绣鞋。手里拿着马鞭狠狠地抽着马背,枣红马追上了马车,立刻就横转马头拦在前头。“站住。”
陈坚并不认识这个女子:“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那女子挥着马鞭就指着马车趾高气扬地问:“吕宇楠是不是在车上?”
秀儿纯属被枣红色的马给镇住了,吓得停了步子站定了看看热闹。
陈坚从马车上下来:“小姐找我家公子?”
“叫他出来。我不跟你说话,一看你这身形,不是马夫就是伙夫。”马背上的女子斜了一眼胖胖的陈坚。
吕宇楠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掀了车帘子一看吓得又缩了回去。“妈呀,怎么是这个小祖宗。”来人是江湖上极富盛名的大小姐,长歌门门主的掌上明珠香燕。刁蛮任性是出了名的,脾气上来了手中的鞭子就晃得人眼花缭乱的。上次长歌门设宴招待江湖豪杰,香燕在宴会上就对吕宇楠一见钟情。当着赴宴的众人鞭子暧昧地抽过来,吕宇楠躲闪不及就挨了那么一下。吕宇楠当时就气得把香燕的长鞭给斩断了。从此以后,吕宇楠走哪儿香燕就跟哪儿。现在他只要是听到香燕这个名字就浑身起起皮疙瘩。这好不容易安生了几个月,以为没事了,怎么还追到这儿了。
那女子手一抖,折成小捆儿的马鞭就变成一长条亮了出来。“姓吕的,你给我马上出来。要不然本小姐一鞭子劈开你的天灵盖。”
吕宇楠没办法,见躲不过去了,只好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原来是长歌门的香燕小姐啊。这还没说话呢,就要劈我天灵盖,不知吕某犯了什么事儿惹了大小姐这么大火气。”
香燕收了鞭子:“你这缩头乌龟终于舍得出来了,你可是让本小姐好找啊。你弄断了本小姐的鞭子,还想一走了之了?”
吕宇楠难以理解香燕就因为一根鞭子跟了他这么久:“一根鞭子而已,吕某一定赔给小姐。”
“那是你赔的起得吗?”香燕气的都要哭了,“本小姐发过誓,谁要是抢得过我的铁鞭,谁就是我男人。”
秀儿一直没有挪步子,好像吕宇楠遇到了难搞定的主儿。秀儿也乐于看着吕宇楠出出丑。
陈坚对香燕没有一点好感,逮着机会就还击。“那要是个女的抢了咋办?”
“你不想活了?”香燕柳眉一横,咔嚓一声鞭响,皮鞭就朝着陈坚打下去。
吕宇楠没出剑,只一支玉箫往空中一拦。陈坚的小命儿才保住了,皮鞭在玉箫上想蛇一样绕了好几圈儿。吕宇楠忙转移了话题:“合着,小姐跟着我就是要我做你男人?”
香燕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你毁了我的兵器,你说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任?”
吕宇楠觉得香燕幼稚的可笑:“那你要我怎么做?”
香燕以为吕宇楠屈服了,抽回皮鞭向马背后面的地上打了一下响的,然后昂着头得意地对吕宇楠说:“我要你娶我。”
“那我要是不娶呢?”这算怎么回事儿。妓院里的妓女让人占了身子还就只是要些钱而已。一根鞭子就想让他吕宇楠娶她?没门儿的事儿。要是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跟她争一时意气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抽嘛。
“那我就要你死得很难看。”香燕一撇嘴,长鞭又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