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你原来暗恋我 第2章 天底下最蠢的大圣人

何蚀和李霁的关系，就是死敌。

仙魔如今已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两人打了三年也打不出个结果，索性眼不见为净了。

不碰上便不理会，但碰上了……

势必要打得天上地下震个三震。

可如今他和魔尊碰上，拿什么和魔尊打？

短暂的心理挣扎后，李霁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直接到了魔界，直接掉人浴池里，现在还被裸着的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魔界魔宫，这就是凌口中十分友好的地方吗?

李霁觉得，这位魔尊知道自己被挫骨扬灰的消息，反应大概是拍手称快，说不准还要在魔宫摆席庆贺庆贺。

毕竟李霁是把他得罪了个彻底。

几百年前李霁满心除魔卫道，要匡天下要救苍生。

追着上任不久的魔尊杀了三年。到最后俱伤元气，两界修和才画了休止符。

老对手老冤家。

生来在对立面的两个人，互相看对方都带着嫌恶。

何蚀一天嘲讽八百句李霁虚伪恶心做作云云。

李霁…李霁那时压根不屑理会他，只顾着用剑砍魔尊。

现如今,按魔族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把自己斩草除根才奇怪。

李霁面上淡淡，心里思绪翻涌。

何蚀挑了挑眉，那双绿瞳尽是充满恶意的玩味。

何蚀一步步靠近

奇怪的是，魔尊似笑非笑，神态间表明了对李霁在这一点都不意外。

“又来了。”

李霁：？

李霁记得自己和魔尊可谓是一别经年。

休战后二人几百年没碰面了。

李霁到处降妖伏魔了几年一直在闭关，何蚀这几百年也没见兴风作浪，据说也是一直在闭关。

李霁想了想，还是和魔尊打个招呼。

他轻轻开口，声音很淡：“魔尊，好久不见。”

眼前人听到他说话，居然瞳孔一颤，眼里划过不敢置信。

这才应该是魔尊突然见到李霁的正常反应。

短暂的寂静后，何蚀才开口：“李霁？”

李霁微不可察地点头：“是我。”

何蚀听到他说话，又是一顿，半晌幽幽开口：“仙尊，来找死?”

这话问得李霁不知怎么答。

跑来魔宫撞上昔日死敌，这真是找死。

可又不是李霁想在这的。

李霁没说话，在魔尊眼里便是李霁和从前一样不屑于理会他，故作一番姿态，看得何蚀怒上心头。

李霁心想着：过于服软示弱大概率会让恶趣味的魔尊觉得没意思，直接一剑杀了他，但再不理会魔尊估计也要动怒拔剑了。

李霁尽力把握着度，回道：“我路过。”

路过到魔宫里头。

神他妈路过。

何蚀被他说得语塞，勾着唇看不分明神态，却让人觉得危险。他冷冷吐出四个字：“胆大妄为。”

“敢闯进堕天殿，在本尊的地盘，我把你抓起来关进噬魂牢轻而易举。”

魔尊笑意不着眼底，“然后将仙尊练成傀儡如何？乖乖听话的傀儡，帮我去把你守的苍生杀个干净。”

几百年前，李霁听这些话听得都要耳朵长茧子了，那时他不当回事。

但现在他却真是任人宰割。

和魔尊绕弯弯没用，他早知道魔尊不可能放过他。李霁心里不痛快，索性就低声骂了一句：“恶心。”

练成傀儡，不如杀了他。

何蚀反笑：“仙尊，你不是最清高吗？怎么也骂人？不是不爱搭理我吗？”

李霁听得烦心，一时不稳晃了晃身子。

池水荡起，血水相融。

何浊望过去。

他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池面多雾，方才他没看清。如今居然发觉李霁身上许多不知是谁的血污，搭在池边的手满是伤口，李霁的呼吸也微弱得很。

而且何蚀感受不到一点李霁的灵力波动。

何蚀绿眸一凝，慢悠悠盯着李霁，轻嗤：“怎么弄成这样？”

怎么弄成这样。

李霁明知他在嘲讽，但就是忍不住心里一动。

和凌不一样，何蚀最了解李霁当年的意气风发。

魔尊是死敌，也是故人。

故人这一问，无论如何，也让李霁有些恍惚。

何蚀看他神色脆弱，整个人又脏兮兮、可怜得不行，心里想道：这还是天雪剑天上仙吗？

如此狼狈……

魔尊心里复杂，还有些诡异的兴奋。

突然，李霁吐出一口鲜血，原本苍白的唇染上刺目的朱红。

让魔尊暴躁得想杀人。

谁把他伤成这样？

李霁身体不受控制地直直往下倒，他意识迷糊，浑身失了力——

被人稳稳的接在怀里。

他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肩上。

李霁看到何蚀的唇动了动，却没来得及听他说什么，下一瞬眼睛闭上就晕过去了。

何蚀把李霁抱起来，低头一看，怀里的人闭着眼，脆弱不堪。

李霁刚才和他说话时面上一点也不显，端着副架子，镇静得何蚀一开始甚至都没发觉他的异常。

逞什么强，大傻子，何蚀想。

魔尊对着李霁骂了句：“求个饶会死吗？”

李霁晕过去了表现坦诚得多，不安地紧皱着眉。

他抱起来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身上血腥味很重，何蚀皱了皱眉，抓起李霁的手摸他的脉。

何蚀绿眸顿时森然，神色凝重。

地上的深黑色长剑极薄，剑锋三棱，尖锐非常，剑柄镶嵌一颗颜色近黑的墨绿玉石，还隐约缠着几条荆棘。

——这是上古魔剑，蛇心剑。

蛇心剑在地上震颤，恐怖的魔气霎时爆发，整个魔界都感受到了魔尊的愤怒。

——

魔尊已经闭关近百年，出关后就用魔气压得境内魔族踹不上气，深深感受到魔尊可怖的怒火。

虽然深感颤抖害怕，但更多的是对绝对力量的崇拜。

尊主又变强了！

另外，尊主竟是抱着个美人出来的？！

这是魔界最新最热的大新闻。

众魔议论纷纷，难不成尊主闭关练的是双修之法？

魔宫中。

“尊主闭关这么久，修为定然大涨，如今踏平仙界定然不在话下！一回来就释放怒意，必然是要大开杀戒！振我魔族！”

“话说那美人从哪来的，怎么受伤了？尊主闭关有带人进去吗？”

“总之尊主的目光看得一定比我们长远！尊主万岁！”

“尊主不是不好美色吗...这些年多少魔界各族送了多少美人他都不要，每次都大发雷霆。”

“我们尊主，有原则，威武霸气！”

“那是你们没看见那美人生得多好看，我只匆匆看到一眼就傻住了，怪不得尊主和心肝似的护在怀里。”

众魔侍你一句我一句，围在一起讲得正热闹。

突然间，一道听着有股书卷气的干净男声打断他们：“尊主出关了？”

来人一身黑绸袍，整个人像躲进了衣服里，没有露出一点皮肤，看着古怪，和他悦耳的声音实在格格不入。

这是商够，来历成谜，医术诡异。

据说他是自己发了疯用火想烧死自己，结果临时后悔，咽气前吞了自己炼的药活下来，皮肤却都被烧烂了，狰狞骇人，故才遮住全身。

还有的说他沉迷钻研奇药怪毒，多年不惜以身试药，这才导致皮肤见光就会产生刺痛反应，所以遮住了；

此外还有说是因为他帅得惊为天人，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才遮面。

最后一个是魔城一些爱在酒楼犯花痴的魔族女子传出来的。

没办法，虽然不知道真容，但商够医术如此响当当，受魔尊信任，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声音太有魅惑性了。

干净温柔，低沉耐心。

不知道真容？

更好了，想象空间更大了！

一名叫沉灰的魔侍匆匆道：“商大人，你可算来了，尊主急召，在堕天殿内等着。”

急召？

商够脸色不好看。

尊主提前出关，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尊主出来时情况怎么样?”

商够没等沉灰回答，顿了顿道：“都离开，没我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堕天殿。”

商够说着，黑沉沉的袖子里露出半节幽冥令。

沉灰把嘴边那句“尊主抱回来个受伤的美人”收回去，魔侍们看到那魔息强大的令牌俱神色一凝，恭敬低头称是，然后迅速离开。

持幽冥令，则如魔尊亲临。

——

商够踏入堕天殿，浓重的血腥味扑鼻，商够皱了皱眉，心里推测着情况，连手里的剧毒粉都拿好了，以防魔尊情况严峻失去理智。

要是给尊主打上一拳，商够能疼得不想活了。

尽管如此，商够还是快步上前。

尊主，我来救你了！

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你再晚点，可以让人来收尸了。”

声音幽冷。

商够脚步顿住。屏风旁，魔尊一袭暗红锦衣，神色不悦，一字一顿道：

“收你的尸。”

没上来就砍他，商够已经知足，他笑了几声：“尊主，我那地方偏…消息慢。”

商够打量几眼魔尊，面色红润，瞳孔清明，魔气强得商够头皮发麻。

那这血腥味从何而来？

商够偏偏视线，朝魔尊身后看去。

床上，堪堪让商够看见一截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臂，似一抹山雪，美中不足，有一道伤疤狰狞蜿蜒，血迹触目惊心。

商够想起刚才隐约听到沉灰他们说什么美人。

“去看看他能死能活。”

商够一顿，魔尊这话说得微妙。商够出手，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哪有救不活？

君心难测。

商够上前，床上人生得的确绝色，五官得天独厚，墨发如瀑散乱，脸上的血迹似乎被擦拭过，却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如纸，浓重的血腥味冲着商够。

商够看到这张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尊主哪搞来这么个人物？

商够把上他的脉，半晌，转头看了一眼魔尊，声音温润好听，说出来的内容却不那么讨喜：

“尊主，快死了。”

魔尊皱皱眉，声音冰冷道：“我知道。”

何蚀转过身去，背对着商够，像是想开口又说不出来，商够等了半天，才听到魔尊开了金口：“救活，好好救……”

“……身上的伤…一点疤都不能留。”

魔尊最后一句语气变得冰冷强硬：

“不计代价。”

商够听后，拿出一枚极小、颜色纯黑的丹药，放进李霁口中，又用两根极细的银针插在李霁肩上某处穴位。

做完这些，商够道：“尊主……”

这人是谁？

魔尊察觉他的想法，打断道：“想知道他是谁？”

商够点头。

何蚀语气极为不屑：“天底下最蠢的大圣人。”

圣人。

商够只能想起来仙界的一个人。

所谓的天雪剑谪仙李霁。

商够几百年前也匆匆见过这位剑仙。

问天试百年一办，天下高手齐聚，那盛景商够至今记得，走两步便又遇到某某门派的什么天才，那是不乏天之骄子的时代，但李霁，当之无愧是最亮眼的那个。

商够没看清李霁的脸，只记得天雪剑划破长空，剑风凌厉，剑锋所指处，竟在天地间形成了一道剑气形成的白色轨迹，谪仙在云间，白衣随风。

他素听闻，风光霁月的正道之首，眉眼含雪，天上地下的美人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如果眼前这位是李霁，那这说法倒也有点道理。

可这怎么可能是李霁。

剑道第一哪能如此狼狈，几乎修为全废沦为废人。再者说，魔尊，怎么可能让他不惜代价救不死不休的宿敌？

不可能不可能。

商够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符合。

倒也正常，商够想，他常年躲在魔城偏郊沉迷于研究医术，认识的人也不大多。

“尊主可否直言？”商够好奇问道。

魔尊吐出一个名字，商够眼神不敢置信。

魔尊的神态竟让商够看到一些温柔，那两个字里情绪太浓太复杂。

好像有懊恼，好像有不解，都太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