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悦架在周染身上,一手扶着沙发靠背,一手牵着对方的长发,用指腹轻轻摩挲。zhongqiuzuowen
她一松手,那缕长发便坠了下来,搭在近乎透明的衬衣上,纤毫毕见。
周染稍稍仰起头来,眼瞳像是浸在水中的宝石,明净而清澈。
“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吧,”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别感冒了。”
陆悦抿了抿唇,忽然就有点生气,默默松开周染,站回地面上。
“切,我就知道。”陆悦小声嘟囔,“你肯定没反应。”
她将自己扔在沙发上,抬手捡起落在地面的浴巾,像是玩偶般地抱在怀中,使劲揉了揉。
“嗳,”陆悦叹口气,指尖搂着那浴巾团,随意地翘起腿来,“真难。”
她五指托着下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小腿,长睫湿漉漉地垂下,就声音也染着点沁冷水汽:
“——我觉得,就算一百个妖艳美女在你面前跳脱.衣舞,你也不会看人家一眼。”
陆悦懒洋洋说:“人家扔一件衣服,你心算的是布料造价,人家跳一支辣舞,你计较的是人力资源。”
周染:“……”
她沉默着站起身,湿透了的衣物滴着水,贴合着身形,描出稍显清瘦的肩胛。
陆悦瞧见她抬起手,用手背拭去些许面上水泽,侧面隐没在室光中,模糊了平日的冷淡神色。
周染重复说:“去洗澡吧。”
衣服早就湿透了,刚进来时不觉得,休息片刻后便觉得冷得不行。
陆悦也懒得倔,她将浴巾披在身上,晃悠去了二楼的淋浴间中。
随着门“啪嗒”被关上,客厅中只剩下了周染一人。
雨声淅淅沥沥,汇聚成绵长的溪,蜿蜒着漫过窗沿,近乎于透明的玻璃上,映出了一个身形。
她侧身站立,五指捂着面颊,
指隙间露出的一块温白肌肤上,满是层叠红晕。
浴室整理的极干净,陆悦往镜子里瞧了眼,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卷发与衣领,陷入了沉默。
怪不得她都主动成那样了,周染还是宛如冰雕般没有反应——
卷发全部湿透了,再没有平时的蓬松轻盈,衣物乱七八糟,扣子都掉了一颗,露出大片脖颈。
未免也太狼狈了一点。
陆悦摇着头,抬手打开淋浴,温水淅淅沥沥的落下,盛满了指尖。
她将身体浸泡在温水之中,仰头躺在边侧,打量着屋顶缀着的几枚星星。
浴缸旁摆着个小巧架子,齐齐整整地放着洗发露,沐浴露等,伸手便能够到。
‘周染用的沐浴露,会是什么样子,’陆悦心想,‘让我来仔细看一下。’
沐浴露很大一瓶,外壳粗制滥造,塑料质感极重,品牌歪歪扭扭地印在瓶身,看着像埋在货架最底的杂牌。
陆悦试探着挤了一点在手心,揉搓出蓬松的泡泡来,蔓出一缕细弱的薄荷香。
干净的,浅淡的。
是她埋在对方脖颈间,能够闻到的浅香。
陆悦觉得脸有点热,她一转头,镜子里的自己连耳尖都红透了,像是枝头挂着的小果子。
陆悦:“……”想什么呢!!
她“切”了声,用清水拍了拍面颊,快速地将身子冲完,逃也似的跑出了淋浴间。
睡衣穿着很合身,就是袖口有一点点过长了,估计是周染的尺码。
陆悦将领口叠了叠,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望了望周围,发现周染不在房间里。
那家伙跑去哪了?
陆悦小步走下楼梯,厨房那边亮着灯,隐约能望见一个人影。
周染坐在落地窗旁,长发已经完全吹干了,自肩头柔软垂落,像是黑色的藤,缠着细白手臂。
她静静望着窗外的雨,听到陆悦脚步声后,便转过身来,端起面前一个杯子。
“热牛奶。”周染说。
陆悦挑挑眉,拉开椅子在周染对面坐下,五指触到玻璃杯面。
暖的,热的,
尝起来有些甜。
“谢谢。”陆悦低头喝着,过长的袖子垂了下来,盖住了手腕。
两人沉默地坐着,窗外雨声被隔绝在玻璃窗外,便只余了沉闷的响。
陆悦小心地抬起一点头来,透过垂下的卷发隙间,偷偷去看周染。
周染依旧望着窗外,神色淡漠而平静,乌黑眼瞳中,映出了连绵不绝的雨。
陆悦眨眨眼,忽然望见了什么。
不同于自己透明的玻璃杯,周染用得是一个白瓷杯子,而上面隐隐约约印着点红字,看着有些熟悉。
“周染周染。”陆悦好奇心被勾起,她趴在桌子上,伸手去拽她袖子。
周染转过头:“?”
“你这个什么杯子,”陆悦追问,“能给我看看吗?”
周染依言递了过来,杯中清水轻晃着,漾出层细密的涟漪。
陆悦转了圈杯子,终于看清楚了上面刻着的红字,当即笑出声来:“喂喂,你居然留着这个!”
【南城一中第四十五届运动会纪念】
这不大不小的红字印在杯子中间,下面有着三柱组成的校徽,与一行蚂蚁爬般的校训。
整个杯子毫无设计感可言,看起来特别丑。
“哈哈哈,”陆悦笑着晃腿,“你还记得高中时候,A班运动会的事情吗?”
周染望着她,没说话。
陆悦很是感慨,回忆起来:“也不知什么传统,但凡运动会肯定下雨。”
“我记得你带了一堆课本,一边被迫参加比赛,一边忙里偷闲的复习,可用功了。”
陆悦趴在桌子上,声音含笑:“结果你参加三千米长跑时,忽然就下雨了。”
操场以及操场周围都被围住,不给学生们回教室,陆悦急的团团转,最后硬是抱着一堆笔记,在椅子上坐了快二十分钟。
结果当然没什么用,最后周染的书还是全部湿了,陆悦自己也被淋得够呛,之后在洗手间换衣服时,难过得哭出了声。
陆悦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弯眉勾出一个笑来:“真是太傻了。”
杯中水轻晃着,映出周染的侧面,下颌轮廓分明,线条极流畅。
周染垂下头,声音很轻:“你还记得。”
“那当然,我记性可好了,”陆悦耸耸肩,“那么多门学科,就只有历史能考赢你,是吧?”
说着,她“碰”一声拍上桌子,身子向前倾来,故意拖长了音调:“年级第一,周同学——”
周染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反应,她平淡望着陆悦,眼帘稍稍抬起。
眉睫细密、浓长,像是停着的蝶。
可能是雨夜的朦胧微光,也可能是过往日子的叹息,陆悦竟然觉得……①
她看着,有一点点温柔。
“已经很晚了,去休息吧。”周染说,“客间在二楼尽头。”
陆悦点点头,将牛奶一口喝完,干脆利落地起身。
房间中很安静,冷气嗡嗡运转着,身下被褥柔软,鸭绒被暖暖地包着身子,像是躺在云中。
陆悦睡眠质量很好,基本倒头就睡,不怎么会做梦。
结果今天破天荒的,她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是久远的高中,夏天闷热干燥,下课后的教室空无一人,窗帘沙沙涌动着,像是白鸽张开羽翼。
自己身子前倾,扣着一个人的五指,将对方压在课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周染长发尽数散开,柔柔散落在身侧,校服拉链被拽了下来,露出凌乱的衣领。
然后陆悦就醒了。
一按手机,凌晨两点。
她茫然地坐在床铺,整个人精神万分,困意全都飞去了九霄云外。
——刺激啊这个梦!
陆悦抬手揉着长发,抿了抿唇,忽然就有点惋惜:自己怎么就醒了呢。
不过醒了也没辙,陆悦抹黑着走出房间,想要去厨房喝杯水。
刚打开门,便发现楼梯口透着些光亮,陆悦扶着墙,探出半个头去。
客厅处开着几盏小灯,淡色的光充盈着室内,周染坐在沙发上,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雨已经停了,只能偶尔听见几声落下的“滴答”细响。
周染声音很轻,陆悦悄悄听了一会,发现她是在和国外客户联系,商量关于订单的事。
陆悦不敢打扰对方,嗓子却又干得难受,便在楼梯间坐下来,等周染讲完电话。
周染语调不快,咬字清晰,依旧是那个平平淡淡,让人心安的调子。
陆悦静静听了会,感觉对方可能一时半会谈不完,打算先回房再说。
可因为坐得太久,小腿已经整个麻了,陆悦站起来时一个踉跄,整个人“咚”的砸到了墙角。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小腿处钻心得疼,一阵阵地窜上脊骨,浑身都在颤抖。
丢脸啊!太丢脸了!
陆悦绝望了,她眼角都红得厉害,下唇咬出血丝,硬撑着没喊出声来。
谁知道,就这么细微的一点动静,周染却听到了。
她将电脑碰地拍下,几步冲来了楼梯处,便在角落望见了蜷缩成一团,撑着地面的陆悦。
周染一句话没说,弯下了身子,用手臂环过她肩膀,轻轻将她扶起来。
陆悦疼得眼角都红了,半趴在对方肩膀处,泪水从下眼睑中漫上来,在眼眶不住打转。
“我去拿医药箱。”
陆悦坐在沙发上,周染匆匆离开了,回来时,手中多了个白色的小箱子。
她看了下情况,眉头蹙得厉害:“我帮你上药。”
陆悦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她看见周染在自己面前跪下,修长五指搭上了脚踝,动作极轻极柔,小心翼翼地抬起来一点。
指腹稍有些薄茧,无意识地辄过细白肌肤,引得陆悦身子颤了颤,咬紧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