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烈昨天晚上是在沙发上睡的。
问暮峥抱着他的脖子说完那句话就再没说什么,过了会儿抬起头,欣赏了会儿他的脸,就洗澡睡觉去了。
室内是恒温的,在哪里睡都一样。
主卧的门一直开着,安烈当然不可能进去睡,索性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他盘成一个半圆,尾巴垂在沙发边,一晃一晃的。
早上问暮峥从主卧出来,安烈伸爪子把自己的尾巴捞上来,“喵……”要出门吗?
问暮峥走到猫咪身边,弯腰屈指蹭了蹭它的眼尾,“小瑰,你乖乖在家,我去见个讨厌的人。”
安烈:“……”
讨厌的人,昨晚见到的殷无正吗?
那个殷无正看上去不像个坏人啊。
而且,他是猫,不是龟。
也不知道问暮峥这是什么品味,给他起这么个名字。
安烈站起来,每跳下沙发,直接“蹭蹭蹭”爬到了问暮峥肩膀上。
他想跟着她一起出去。
问暮峥侧头,把猫抱下来放回沙发,“今天不能带你去。”
反正他是一只猫。
安烈当没听懂,又爬了上去,这回他没爬到肩头,就被抓住了。
问暮峥把猫放回沙发,转身离开。
殷无正如今住得地方,是问暮峥曾经的家,她和父亲一直在那里住到七岁,一天深夜,殷无正带人将房子围了起来,想要杀她父亲。
她的父亲带她在护卫的保护下逃离,在殷无正的围追堵截下,她与众人走失,后来不幸被人抓走关了起来,一年后才逃出来,恢复了自由身,自那以后,她再没见过父亲。
问暮峥是坐公交去的,她才在最近的公交站下车,就看到了站在公交站旁等着的几个人和一辆加长版房车,这辆车比昨晚殷无正坐得那辆更加豪华。
宫新烟见问暮峥下车,急忙走近,“小姐,你来了,殷先生昨晚就让人来这里等您了。”
问暮峥请点了下头。
宫新烟打开车门,“您请。”
问暮峥上车后,宫新烟当即递了饮品。
问暮峥:“不用。”
宫新烟笑笑放下,“这车一直都给您备着,小姐您回来,殷先生很高兴,昨晚……”
问暮峥不想听这些,冷声道:“要么闭嘴,要么滚下去。”
宫新烟当即闭嘴,连见到殷无正时,都没说一句话。
殷无正早得到了消息,提前守在庄园门口,见到问暮峥时,弯腰恭敬道:“小姐,早上好。”
他身后还站在十几个人,齐声道:“小姐,早上好。”
问暮峥抬眸淡淡扫了殷无正一眼。
殷无正直起身,“小姐昨晚说有话问无正,我们进去说?”
问暮峥:“嗯。”
殷无正稍领先问暮峥半步,却没有走在正中,而是走到左侧,像是在引路一样。
才打过招呼的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问暮峥身后三四米远的距离,毕恭毕敬跟在她身后。
众人在一楼书房门口停下。
殷无正对问暮峥身后一群人道:“见也见过了,都下去吧。”
众人应“是”,除了宫新烟,其他人很快安静离开。
宫新烟紧闭着嘴,站在门口。
殷无正见状笑道:“你惹小姐生气了?”
宫新烟讨饶得无声讪笑了一下。
殷无正笑着摇摇头,“那你守在门口吧。”
问暮峥冷眼看着这一切,淡声道:“演够了吗?”
殷无正一愣,边推开房门边道:“回小姐,大家都是真心诚意的,我们只是许久未见小姐,很想您。”
问暮峥置若罔闻,走进书房。
这书房非常大,几乎抵得上七八个她的二居室。
书房里很干净,没有丝毫灰尘,里面的装饰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改变,书架前的地上甚至还放着她当年扔在那里的一本烫金书册。
殷无正跟进来,关上书房门,“我一直都没敢动这里,就等着您或……主上回来。”
问暮峥收回视线,回头看着殷无正,笑了声,“等他回来,再被你杀一次?”
殷无正彬彬有礼道:“当年无正也是逼不得已,属实无奈才斗胆犯上,望小姐恕罪。”
当年事情发生时,问暮峥年纪还小,只是父亲曾和她说过,不要怪殷无正,千万别怪他,也务必不要复仇。
甚至让她发誓保证绝不找殷无正的麻烦。
问暮峥后来回到这里,殷无正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像从前一样恭敬,恳请她住回这里。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和意图杀害自己父亲的人一起,索性直接离开,独自一人长大。
今天是她有事求殷无正,不是来翻旧账的。
问暮峥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你知道十七军的总指挥长西莱尔·雷森吗?”
殷无正站在问暮峥身前,脊梁微弯,想了想说:“记得,小姐是想问……”
“他的儿子,”问暮峥僵直得坐着,声调平且毫无感情,“西莱尔·安烈是怎么死得?”
西莱尔·安烈?
殷无正抬眼,温声说:“西莱尔·安烈的死……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大家都猜测是五军做的,我看也是。”
“没听明白吗?”
问暮峥凉声打断说:“我要清楚得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主谋,有无合谋,以及参与者的名单。”
她坐在那里,十七八岁的年纪,淡漠却霸气,轻描淡写得命令着他。
殷无正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激动,“小姐这样和无正说话,是想回来了吗?”
问暮峥嗤笑一声,“我只是来和殷先生做笔生意而已,你去查我想知道的,我答应你你想让我做的。”
殷无正眼中闪过失望,“原来是这样……我可以去查,但如果小姐只是来和我做生意,那……您可就要听我的了。”
问暮峥敛眉,“自然。”
“查是可以查,只是小姐要得详细,我需要一些时间,”殷无正观察着她,说:“就以十天为限,我派人去查西莱尔·安烈的死因,您参与十场擂台,如何?几年不见,无正想知道小姐现在的身手怎么样。”
问暮峥直接道:“可以。”
殷无正挑眉,又说:“如果我同时要求小姐搬回来住呢?”
问暮峥说:“调查时间缩短到五天,可以。”
殷无正心中诧异,继续道:“如果我要求小姐接任主上的位置呢?”
“如果你现在就能告诉我,”问暮峥看着殷无正,敛眉道:“我答应你。”
偌大的书房安静了十几秒。
“西莱尔·安烈……”殷无正轻轻念完这个名字,无奈笑道:“我还真希望自己可以,不过哪怕小姐现在回来,应该也不是真心的,无正就不强求了,还是以十天为限吧。”
问到了自己想要的,问暮峥不想再多停留,起身预备离开。
路过殷无正时,他关心问道:“小姐您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不劳费心,死不了。”问暮峥脚步不停,很快离开了书房,她拒绝宫新烟要送她回去的请求,一个人坐公交回去了。
宫新烟很快转回书房。
哪怕问暮峥不在这里,殷无正也没坐下,而是依旧站着,一见宫新烟便问道:“西莱尔·雷森的儿子确定死了吗?”
宫新烟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这个,却应答如流,毕竟西莱尔·安烈被刺杀这件事,联邦居民因为猎奇全在讨论,而联邦高层则清楚相关人员之后肯定会有更大的动作,最近也都在关注。
宫新烟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死了,叶弘虽然没在首都星杀了西莱尔·安烈,让十七军先找到了他,可他们还是在飞船上杀了安烈。”
“确定杀得……”殷无正轻眯了下眼,“真的是西莱尔·安烈吗?”
宫新烟回忆片刻,说:“据说那时候西莱尔·安烈躺在医疗仓里,他们杀了医疗仓里的那个人,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确实是他的。”
“那应该确实是死了,小姐好像很在乎他,这么快赶回来,说什么都答应,现在来看,西莱尔·安烈死了很有用,不过活着好像用处更大……”
殷无正笑了声,摇摇头,“不过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西莱尔总指挥长怎么会这么蠢,先找到了儿子,却没护住……等等……”
他忽然一顿,若有所思,眉中微蹙起,“西莱尔·雷森……他是不是十年前销毁那个实验室的人。”
宫新烟想了几秒,回道:“是的。”
殷无正喃喃道:“那他是可能有那份资料的,提前备一点自己儿子的信息素以防万一,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算了,雷森说他死了,小姐也认定他死了,那我们也当他死了就可以,去查吧,把资料都备好,到时候给小姐,擂台名单出来以后送到我那里……”
他笑笑,颇有些骄傲道:“两年了,小姐肯定更厉害了。”
宫新烟也赞同得点点头,“一定的,小姐肯定不会懈怠。殷先生,对手需要特意安排吗?”
“不用,随机就行,”殷无正顿了顿,很快改变注意,“最近不是有几个很嚣张的逃犯刺头吗?还有些本身有问题但我们不方便直接出面解决的,安排一下,小姐好像心情不好,需要几个出气筒。”
*****
安烈非常无聊得在家待了一上午。
问暮峥的家里非常普通,普通到他花一个小时就探索完了整栋屋子。
她很喜欢蓝白色,很多东西都是这两个颜色的,偶尔还有些纯金色的小摆件。
这和她在第一军校的寝室一点都不一样,寝室里,她没有什么明显的偏好,像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安烈趴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用布质沙发磨爪子,两只前爪交替,几乎要快出残影。
问暮峥还真是小心,门从外锁了,窗户也用指纹锁住了,他一点跑出去的可能都没有,只能待在家里。
家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他根本没法联系他爸。
她早上还没喂他,直接就走了。猫粮放在行李箱里,有指纹锁,他根本打不开,只能继续饿着。
他饿了两三天,她就昨天早上喂了他一顿,然后再也没喂过他。
怎么会有她这么不尽职的养猫人?
跟着她迟早得饿死。
安烈报复性得把沙发挠成了花。
他用力挠着,在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停下了爪子。
问暮峥打开门,小猫看着她,冲她“喵呜”叫了一声,然后继续转过头继续磨爪子。
问暮峥走进门,把打包的午餐放在桌上,“你饿了吗?”
她没指望猫会回应,低头打开行李箱,取出猫粮和猫碗,给他倒了满满一晚,放在地上,“小瑰,过来吃饭。”
他不叫这个名字,绝对不叫。
但是……有点饿。
安烈坚定得又磨了几十秒钟爪子,尾巴越摇越快,最后猫耳微搭,转身垂着尾巴,低头走到了猫碗前,舌尖卷起猫粮,吃了大大的一口。
问暮峥看小猫吃起来,也坐到桌边,开始吃自己的午餐。
真不是她忘了喂猫,实在是最近她根本感觉不到饿,自己都忘了吃饭。
这好像是她最近第一次吃东西。
问暮峥挑了两筷子面,低头看了眼在一旁吃饭的猫。
它蹲坐在地上,除了最开始那一口,吃得很优雅矜持。
可惜它身上的毛实在是太多了,斜侧着根本看不到眼睛。
问暮峥把猫碗从猫嘴下抽出来。
安烈吃得正开心,结果碗没了,抬头看她,“喵?”
问暮峥把猫碗放在桌上,就在自己的碗前面一点,拍拍桌子,“上来吃。”
安烈:“?”
让一只猫上桌吃饭?
安烈实在饿,也顾不上管问暮峥是怎么想的,先跳上椅子,而后又跳上桌子,蹲坐在问暮峥对面继续吃。
问暮峥一边吃,一边看猫吃。
猫咪吃得很快,吃完后跳下桌,去咬猫粮的袋子,同时用清透的眼睛看她。
问暮峥拎过袋子,把猫抱上桌,又给它倒了一大碗猫粮。
它吃完这一碗,爪子拍拍碗边。
问暮峥吃得速度也不慢,已经消灭了自己的午饭,见状道:“不能再吃了,吃饱就行。”
这不是还没吃得很饱吗?
谁知道她下次喂他是什么时候,所以只要他能吃到饭,就一定要吃得饱饱的。
安烈自己去抱放在椅子上的猫粮。
问暮峥把猫粮提起来,猫粮袋子的下方挂着一只长条猫咪,尖爪紧勾着猫粮袋子不撒爪,同时看着她,“喵呜……”
这猫的叫声实在是又甜又娇,有时候还带着股奶气。
像没长大的小猫崽一样。
连带着再看它的眼睛,都觉得那眼睛里满是娇气和委屈。
她怎么能忍心不满足它的要求?
问暮峥把“猫条”和猫粮一起放回椅子,握着猫咪的爪子,一个尖勾一个尖勾得拨出来,无奈道:“行行行,再吃半碗。”
安烈最后吃了两碗加四个半碗猫粮,那个猫碗很小,他勉强吃到撑。
同时他发现了,问暮峥很容易对他心软,只要看着她喵喵叫两声,她就会一边说最后一次,一边叹着气继续给他倒猫粮。
她可能是喜欢猫叫?
原来不是颜控,是个声控啊。
安烈觉得自己掌握了操控问暮峥的诀窍。
之后为了验证,他将问暮峥架子上摆得一个看上去摔不坏的塑料制品推下了桌。
那会儿问暮峥正坐在沙发上看光脑,听到声音后抬起头看他。
“喵……”
安烈看着她叫了一声。
问暮峥起身走到他身边,把东西放在桌上,什么都没说,回身往沙发那边走。
安烈抬起爪子,看着问暮峥的背影,把东西又推下桌。
问暮峥回头。
安烈:“喵……”
安烈当着她的面,把另一个摆件推下桌。
问暮峥笑了笑,坐回沙发。
显然是一副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样子。
安烈蹦下柜子,跑到问暮峥腿边,伸出爪子,用力踩了一下她的脚。
小猫能有多少力气?
问暮峥以为它不想独自一只猫玩,于是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
她像抱小婴儿一样抱着它,小猫咪肚皮朝上,四只爪子伸着,头贴在她的胳膊上,眼睛睁得大大得看着她。
问暮峥像摸它的头一样,随手从它的脖子往下摸,摸过肚子,直到接近尾巴根的两个圆圆的、只覆着薄薄一层绒毛的小弹球,小猫浑身一僵,四只爪子开始用力挣扎,把自己翻了个身,之后边踩她的腿边开始骂骂咧咧:“喵——喵——喵!!”
甚至还用两只前爪打她的腹部。
问暮峥:“……”
反应这么大,看来猫不喜欢被人摸肚子。
问暮峥低头看着还在撒泼的猫,应该是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她任猫在怀中闹腾,打开光脑继续看了起来。
殷无正说得擂台,并不像是学校那样的——种类很多,可以用机甲、信息素、精神力等的多重比武,且台上双方都客客气气,点到即止。
而是他自己开得地下比武擂台,压制所有精神力、信息素,只靠拳脚武力的纯肉搏。
血腥、野蛮、不论生死。
一场地下擂台能赚得钱不少,如果线下及线上观看的人数多,连赢的场次也多的话,那能赚得则更多。
早些年问暮峥为了钱打过一两年,流程什么的依旧熟悉,只是她有两三年没接触过了,不知道如今地下擂台场上有什么强悍的人。
殷无正对她不会留情,谁知道会给她安排什么难缠的对手。
再说哪怕殷无正不安排,凭她过往的实力,都不会匹配到太弱的对手。
毕竟擂台上的两个人越强实力越接近,看得人才会越多,也越能赚钱。
第二天,晚上八点,问暮峥把猫留在家里,去打了第一场地下擂台。
问暮峥冷静克制惯了,她从小时候就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心中痛极,也就只是偶尔忘了吃饭,对着猫流露出过一次脆弱,其余时候依旧如常。
问暮峥站在地下擂台,裁判喊了开始。
她挥出第一拳,也被人打中腹部的时候,在这样一个无序癫狂的场景里,忽然再控制不了自己,疯了一样渴望疼痛、渴望发泄。
她完全不顾防守、没有任何精巧招式,只拼了命得挥拳,直到把对方打到完全动不了。
问暮峥同样受了很多外伤,擂台结束后,裁判小心翼翼问:“你要不要躺医疗仓。”
“不用。”问暮峥哑声说。
她裹了件大衣,经由特殊通道出了地下擂台场,拦了辆无人驾驶车,回到了家。
安烈正在百无聊赖得拔自己的毛玩,他已经被关在家里两天了。
没有任何娱乐设备,也没有任何学习设备。
那会他甚至无聊到做了好几十个仰卧起坐和俯卧撑。
可惜作为一只猫,身材柔软身体轻盈,仰卧起坐和俯卧撑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最后安烈只得放弃。
他认真努力了这么多年,或许现在该歇歇了。
安烈在地毯上蹭了很多毛下来,用尖勾一根一根勾出来,慢慢数,而后再把所有的毛毛都拢起来扔进问暮峥的衣柜里。
她今天晚上又忘记喂他吃饭了。
安烈扔完一轮,重新回地毯蹭毛,继续数,数到七百三十二的时候,传来了开门声。
安烈侧卧在沙发边上,悠闲得用爪勾挑了一根毛出来,七百三十三。
他不经意抬眼,看到了浑身是伤满身鲜血的问暮峥。
“喵!”你怎么了!
安烈再顾不上数毛,原地跳起来,快速跑到问暮峥身前,蹦起来看她。
问暮峥反手关上门,看到猫,当即弯腰想抱它。
安烈急忙跑远,回身又看她,喵喵叫,“喵……喵呜……”
他身上都是毛,沾到她的伤口怎么办?
问暮峥以为自己身上的味道让猫不喜欢了,不再强求。
抱不抱都行,她能看到它的眼睛就好。
问暮峥走向沙发。
她要坐在这里!
安烈用肉垫急忙把沙发上的毛毛都扒拉下去,结果沙发上又沾了好几根短毛。
他气得拍了下沙发,很快跑到一旁,把小几上的桌布咬下来叼到沙发上。
问暮峥没看懂他在折腾什么,她没在沙发坐下,而是目不斜视路过沙发,走进了浴室。
安烈:“?”
身上那么多伤直接洗澡?!
安烈跑到浴室门口,站起来扒拉门,“喵喵喵!”你出来处理下伤口啊!
问暮峥脱掉衣服,打开了淋浴,水淋上皮肤的那一刻,她皱紧眉头,发出一声闷哼。
安烈挠的更快了,“喵喵喵?”
问暮峥一直都没出来,安烈挠了半天门,见她无动于衷,终于放弃,只好蹲坐在门口忧心忡忡得等着,时不时喵喵叫两声。
她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她不是很厉害的吗?
谁把她打成这样?!
小猫尾巴来回在地上扫过,气得用力用爪子拍地,耳朵竖得直直的,听着浴室里面的动静。
只可惜除了最开始那声闷哼,再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安烈听着水流声,心中焦急。
她伤得很重,怎么能洗这么长时间的澡?
安烈坐不住了,又扑到门口,站起身挠门,“喵……喵……喵……喵……喵……”
小猫一直在叫。
越叫声音越委屈,黏黏糯糯的。
问暮峥冲完身上的血,才想起来她今晚好像还没喂过它。
她关了水,随手擦干,穿了件浴袍,系好腰带开门。
小猫原本撑着门站着,开门后扑到她脚边,很快往后挪了挪,“喵……”
问暮峥说:“今天想吃哪个猫粮?”
安烈:“喵喵喵喵喵?”你要不要去医院躺医疗仓?
问暮峥往客厅走,“吃鱼肉味那个吧,那个买回来还没吃。”
安烈跟在她后面:“喵!”医疗仓!
问暮峥打开鱼肉味的猫粮,正准备倒,小猫把猫粮袋子按住了。
安烈:“喵!”你的伤!
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什么吃?!
问暮峥放下这袋猫粮,拿起另一袋,“不喜欢的话就换一个。”
“喵。”医院。
安烈咬着猫粮袋子往外拖,但问暮峥捏得很紧,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咬到面目狰狞,袋子都没动一下。
“那你随便选一个,”问暮峥叹了口气,“听话,吃完我要去上药。”
安烈闻言快速松开嘴,随机扑向一袋猫粮。
问暮峥一愣,笑了,开玩笑道:“你不会真能听懂我说话吧?”
小猫抱着猫粮袋子啃,一副饿极了的样子。
看样子是真的想吃。
她可能是身上伤太多,连带着脑子也不太清楚了。
问暮峥拿过那袋猫粮,给它倒了满满一碗,而后回到卧室,解开浴袍,开始给自己上药。
她不想去躺医疗仓。
这点伤,凭她身体的修复能力,肯定不会有大碍。
明天那场擂台前再躺医疗仓也不晚。
问暮峥大致擦了点药,出门准备给猫咪再续一碗饭,就见小猫窝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尾巴,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像是准备睡觉了。
问暮峥看了眼光脑,确实很晚了。
她关掉客厅的灯,而后进入卧室,躺下刷起了光脑。
方音这几天经常给她打视讯,她只在第一天接了一次,其它时间全部挂断了,不仅方音,今天早上,她甚至收到了第一军校一位副校长的视讯。
问暮峥接通,和对方说了不方便回去,随即挂断了。
那十几个跟踪她结果反被她杀了的人的尸体并没有被卫畿军的人发现,或者被发现了,但现在还没有被报道出来。
更大的可能是,被他们的同伴秘密带走了。
她当时用了精神力杀人,一定会被检测出来的。
或许过几天,他们就会派人到这里继续追杀她。
这倒省得她去找他们了。
像殷无正说得,安烈的……一定和第五军脱不了干系,那天跟踪她的人,应该也是第五军的,她现在只是想知道,参加了那个计划的人,到底都有谁。
她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问暮峥正想着,发现这两天都睡在外面的小瑰,今天居然跑进了卧室。
它进卧室后,跳起来打开衣柜的门,而后站在衣柜的边沿,从衣柜里刨出来很多白毛。
问暮峥:“……”
它是不是进去打滚了?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它跳下了衣柜。
问暮峥以为它会出去睡觉,结果它磨磨蹭蹭,跳上了她的床,最后乖乖窝在她枕头旁边,歪着头看她。
问暮峥收起光脑。
摸了摸小猫脸侧的毛。
“喵……”
问暮峥看着它,呼出一口气,忽然轻声问:“小瑰,你说他疼吗?”
安烈:“喵?”谁?
和你打架的那个人吗?
问暮峥眼神渐虚,“应该很疼吧,会比我更疼,毕竟他已经……”低低笑了声,“我好想问问他,问问他,疼不疼……”
“……喵?”你在说什么?
问暮峥靠回床上,双手无意识交握又松开,“他其实挺怕疼的,真的……娇气,或者不是他怕疼,是我怕他疼,光想想就很不舒服。”
安烈头探前一点,“喵?”谁?
问暮峥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压在心底太难受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其实有点后悔,如果不耽搁三天,我早点回,是不是就能在他受伤的第一时间找到他,我不会让他的家人带走他的,我会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人的伤害,真的,我那么喜欢他……”
问暮峥是在安烈离开学校第二天后才走的。
她说的离开学校,安烈以为是这次。
早点回来?
家人?
保护?
线索太少,他没完全理清其中的前因后果,不知道她在说谁。
可能是这个星上的哪个人吧。
可能是她原本准备回来保护一个人,结果回来晚了,没保护到,然后自己还被锤成这个狗样子?
而且他能听懂最后一句。
所以她……有喜欢的人了?
还是那么喜欢的人。
小猫把头埋起来,耳朵搭下来,拒绝再听她说得任何话。
问暮峥说得也差不多了。
她见猫咪一副想睡觉的样子,索性关了灯,也准备睡觉。
只是睡意很少,她躺了很久才睡着。
安烈一晚上都没睡,他隔一会就要爬起来,凑在问暮峥脑袋跟前,看看她还活不活着。
只有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才能安心躺回去眯一会。
没十几分钟,再继续起来凑近看。
第二天晚上八点,问暮峥先给猫喂了猫粮,而后才开门出去。
当天夜里回来,她身上又是一身伤,虽然没有昨天严重,但安烈看着还是怵目惊心。
怎么还带再来一遍的呢?!
她出门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他窝在问暮峥枕头跟前,又观察了一晚上,压根儿没心情睡觉。
第二天晚上八点,安烈连猫粮都不吃了,他两只前爪抱在问暮峥膝盖上,后腿圈着她的脚腕,整只猫贴在她的小腿上,尖齿紧紧咬着她的裤管,怎么都不放开。
安烈蓝眸紧紧盯着她,心里想着,哪怕她是为了她喜欢的人去被打的,那他也要跟去看看到底是谁,看能不能帮到她,让她少受点伤。
反正他现在只是一只猫,如果问暮峥有喜欢的人,那他和她以后也不可能了,问暮峥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就是她养过的那只猫,那他还顾忌那么多干什么?
丢人就丢人了,总之他就是要跟着她!
问暮峥抬腿晃了晃,看着贴在自己腿上的猫,沉默数秒。
她总不能带着个猫去打地下擂台吧?
问暮峥放下腿,弯腰用手掰开它的两只前爪,用左手捏着,而后又掰开它的后爪,可惜它的牙还紧紧咬着她的裤子,拽都拽不下来。
问暮峥松开手,小猫立即又抱得紧紧的。
问暮峥释放了精神力。
小猫依旧抱着她的腿不松开,甚至咬得更紧。
问暮峥加了点精神力,想让它放开。
可小猫蓝色的眼睛都快起雾了,也依旧倔强得抱着。
问暮峥没忍心再加,撤掉了精神力,“行行行,我带你去,你先松开。”
安烈赶紧又抱好。
他才不信她,万一他一送开她就跑了呢。
而且他现在是猫,听不懂人说话。
问暮峥无奈,只能腿上挂着一只猫出了门。
它倒是聪明,还知道把尾巴卷起来,不让尾巴拖地。
问暮峥身上带伤,腿上还有只猫,自然不能再坐公交,拦了辆自动驾驶车,去了地下擂台场。
问暮峥站在入口处,低头看向依旧咬着她裤腿的猫,“到地方了,你现在能放开了吗?”
安烈睁大眼睛看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能是能,但他现在直接放开,是不是也太通人性了点?
问暮峥弯腰掰开它的两只前爪,又掰开两只后爪,一拽,猫下来了。
问暮峥松了口气,可算是放开了。
她抱着猫进了地下擂台场,正在思考应该把它放在哪里安全。
寄存柜里肯定不行,万一有人把它偷走呢?
让它在场边看着也不行,它可能会跑。
最后问暮峥决定给它单独开个观赛单间,才抱着猫走到服务台前,宫新烟快步走了过来,“小姐,晚上好。”
问暮峥皱了下眉,烦躁得应了声:“嗯。”
“殷先生就在楼上,”宫新烟说,“他说他可以暂时帮您伺候您的小宠物,不知小姐是否需要。”
问暮峥思索两秒,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想带猫来这里的原因。
哪怕她不把猫交给殷无正,开个观赛单间,殷无正也能随意进出,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
问暮峥挠挠小猫的下巴,“带路。”
宫新烟:“小姐请跟我来。”
房间内,正中那把椅子没有人坐,殷无正坐在次坐。
问暮峥走进,把猫放在首座上,摸摸它的眼下,淡淡道:“这猫如果有任何意外,你也不用活了。”
殷无正当即站起,“是,小姐,无正知道了。”
安烈听到这话,立即要往她身上蹦,想咬住她的衣袖。
她居然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问暮峥躲开,闪身到门边,出门后反手关上门,呼出一口气。
这小猫咪的爱真的太让人窒息了。
安烈差点撞到门上,门已经关上,他追不上她了。
安烈气得挠了几下门,而后站好,回身,慢悠悠迈着猫步回到一开始问暮峥把他放下的椅子跟前,跳了上去,蹲坐好。
小猫耳朵竖起,两只白胖圆滚的前爪撑在桌上,如果忽略气得微抖的短毛,看上去是一只非常优雅高贵的漂亮白猫。
他死皮赖脸好不容易跟她出来了,结果她随便把它丢在陌生人这里,她之前还不是说讨厌这个人吗?
问暮峥到底要去做什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接他!
安烈弹出尖勾,用力挠了一下爪下的垫子。
殷无正在一旁看着,轻笑了声,“想你主人了?”
猫听到声音,会看声源。
安烈像只猫一样转头看过去,很快又回过头,趴下了。
像是不怕生的普通猫一样。
殷无正看着白猫,说:“新烟,你说小姐养猫做什么?”
宫新烟想了说:“可能是小姐一直一个人,所以养了一只猫来解闷。”
殷无正笑笑,“你见过西莱尔·安烈的照片吧,没发现他和这只猫有什么地方很像吗?”
安烈努力放松,他不敢晃尾巴,也不敢竖耳朵,更不敢一动不动,只能尽量尝试做一只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普通猫。
安烈假装被吵到,抬眼凶了两人一下。
他们既然已经注意到了,那肯定会发现,他越躲着越危险,不如主动让他们看。
只是相似的瞳色而已,能如何?
宫新烟细细看了两眼,“这只猫的眼睛颜色……和西莱尔·安烈很像。”
“对,”殷无正说,“非常像,如果小姐养这只猫的时间,是在西莱尔·安烈死后的话,那它很可能就是一个纪念品,一个代替品。”
安烈:“……?”
他……死了?
外界现在传言,他已经死了吗?
安烈假装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把自己盘了起来,遮住脑袋。
纪念品?代替品?
安烈猛然想起,每年他父亲去给母亲扫墓时,都会放一束白玫瑰。
白玫瑰是用来祭奠死去的爱人的花!
爱、爱人?
问暮峥她……
她……
小猫爪子很圆,平常是圆滚滚的椭圆,此时因为心中震荡,真的握成了四个圆。
前方投屏上的擂台开始了,殷无正无暇再说什么,和宫新烟一起看了起来。
小猫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主人,惊喜得跑过去看,最后觉得无聊,又窝回沙发里待着了。
安烈不敢再看下去,他连她一身伤的模样都心疼,更何况是这种场面。
安烈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让殷无正发现什么。
从他刚才说得话来看,这男人非常敏锐。
擂台已经结束,这次问暮峥身上的伤并不算多,她想着还要从殷无正这里领猫,下台先去躺了医疗仓,而且……
问暮峥在胸口上按了下,在擂台上她气血就有些翻涌,心烦气躁的……她的易感期可能要到了。
擂台转播关闭后,殷无正叹了口气,“看小姐这样,我现在挺希望安烈还活着,早知道小姐这么喜欢他,我肯定会阻止向将离。”
安烈窝着不敢动,认真听着。
今天没皮没脸跟来,果然是正确的!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就是不知道这秘密是不是真的……
宫新烟说:“唉,只可惜……”
“没事,”殷无正顿了顿,“这世界上人这么多,没有安烈,也会有其它烈,小姐身边不会缺人的。”
安烈:是吗?呵呵。
问暮峥把猫抱回家,发现出门时候还很亲人的小猫,回家以后居然拿屁股对着她。
问暮峥顾不上管猫,把它放下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她仰躺在沙发上,猫薄荷味的信息素缓缓四散在空气中。
安烈一顿,转头看她。
她到了易感期?
女alpha仰着头,灯光落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平添诱惑,她声音喑哑得低喃出一个名字,“安烈……”
安烈:哦吼,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小秘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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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