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刀崩雪[星际] 第44章 暴走

两年前，莱斯特男爵夫人指控家仆趁其午睡时偷走了价值上万的珠宝，并在《帝都日报》上登载了一份解雇通知，以警示所有的帝都贵族永不雇佣未受教育的劣等居民。

后来莱斯特家宅失火，大家才知道是莱斯特男爵本人染上了赌博，散尽家财后不得不把夫人珍藏多年的天然珍珠吊坠典当。当年男爵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只能一口咬定是跟随其多年的昆天生具有偷窃癖。

三年后，日报的记者找到昆，说是要帮他恢复名誉，可惜沦落贫民窟的昆已经快速把自己培养成一名合格的道德败类。痛心疾首的记者当即又写了一篇报道，稿件中声情并茂地记录了一位昔日的忠仆是如何在劣根性的驱使下一步步回归本性的。

可怜的昆前半辈子都被傲慢的上流社会玩弄于股掌之中。

病恹恹的年轻人逆着人潮走来，昆一个健步滑跪上前抱住他的大腿：“修，你会帮我的，对吧？”

修斜了一眼对方：“又拿自己下注了？这次是多少？”

昆讪笑道：“哈…一点点，也就80万帝国币而已。好兄弟，帮帮我，无论如何今晚绝对不能输！放贷的那群人说今晚是最后的期限了，如果还不上，就要砍断我一条胳膊……”

“还不上？那就去偷啊，去抢。像你之前那样。”修无情地拔出左脚，居高临下地看着昆，“你搞清楚一点，我可从来都没有帮过你。我只是在…利用你啊……”

修眉梢抬起：“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被人崇拜的感觉？说到底……地下城真正的英雄不是我吗？”

“哈！别再开玩笑了！”昆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咱们之前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吗？我提供身份，你得到实战练习的机会。休想在这个时候甩掉我！”

修眯起眼睛，一脸刻薄样：“我可没有在开玩笑。现在我已经顺利进入了军校，没必要再通过地下演武的方式练习机甲操作了。换句话说，你已经没用了。”

见修软硬不吃，昆一下子没招了，快两米的大汉急得直洒眼泪：“最后一次！真的，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

修：“……先说明一下情况吧。

“我的好修捷！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昆目的达成，愉悦地开始四处打量，“你那个贵族小美人呢？不会已经分手了吧？”

修烦躁地把手指伸进发间，扣下来一块刚凝结的血痂：“来了，刚开场就走了。”

“肯定是你惹他不高兴了。”昆勾着修的肩膀往回走：“长得漂亮的人脾性都大，得哄着。还是说你没在床上把小美人伺候好，所以他才生气了？早跟你说了，肾亏是病，得治。”

马上就要到操作台了，修不想继续这个无聊的问题：“还有止痛剂吗？镇定剂也行，全给我。”

昆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瞥了一眼修苍白的脸色：“就带了一盒。少吃点，按照现在的用量会死人的。我看啊，你跟那个小白脸也只是玩玩而已吧？也是，你连自己都不在乎，怎么会把别人放在心上呢？”

“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修加快脚步，想阻止昆继续说下去。

“你当初愿意帮我，根本不是出于什么该死的怜悯。”昆抓住修的手腕直到绷带重新染血，“在你想要的时候，其实谁都可以吧？”

“说到底你我本质上都是一类人。一个傲慢、恶趣味、随心所欲只爱享受刺激的混蛋……”昆附在修的幽幽地说，“看见二楼那群戴着面具的了吗？那傲慢的姿态真让人不爽！修，不如我们趁机大干一场吧。我把身份和本就不值一提的名誉全部交由你，只要你能撕开这群贵族老爷们脸上伪善的面具……”

修捂住昆的嘴巴，面无表情地咧了下嘴角：“我的异能被封了，如果不想输的话，就赶紧把药给我。”

“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这下完蛋了，没有异能加持，你这副身板根本无法承受机体的压力环境！我让你帮我，可没让你去送死！”昆差点叫出声。

“唉，你真的不了解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死的。”修拍拍昆地肩膀，“开场之后帮我给小美人传个话，就说我太困了先回去睡了。”

*

监控室内，酒保走到经理人身边：“博特先生，人回来了。”

“很好。今晚把这个难搞的刺头干掉，接下来赫福特街一带的并购计划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博特放下昆的个人资料，将目光转向监视器画面，“霍特先生已经下达指令让74号下死手了。后续对方有什么要求，尽管满足就是了。行刑前总要给我们的末路英雄一顿饱餐，你说对吗？”

现场的灯光暗下来，随着控制台的讯号灯转绿，交战画面通过芯片传输到观众的视觉网上。

“胜败关键在此一战！”主持人率先回到擂台，“万众期待的第二回合将在倒数五秒后正式开始！”

“废话少说，快点开始吧！”经过第一场的失利，观众台嘘声一片。

驾驶舱内部，修熟练地唤醒操作台，先手进攻；“变革者74号”也光速做出了反应，展开屏障抵消了第一波冲击，肩胛处搭载的粒子炮直击“格斗家”的驾驶舱。

“格斗家”是典型的仿军用越野型战甲，座舱位于机甲胸腔部，球形设计，可随机甲形态变化360度转体；内置的水平感应可以让驾驶者在实战中适应更广阔的作战地形。

但这种设计也存在缺憾——驾驶者的位置太过醒目，容易成为集火的目标。

“有点意思了。”修咬牙将约束带收缩到最紧，把自己与驾驶座牢牢固定在一起，以免孱弱的身体提前脱离控制。

“率先开启火控设备远程攻击，同时急速向对手逼近。依旧是最迅猛的作战方式，这才是我们熟悉的格斗家！看来他没有因为上一场的失利陷入颓势！”主持人紧跟上解说。

【哦吼吼，久违的战斗，兴奋起来了。你果然是我的好孩子。】

修脑内的机械音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约会哪有打架有意思。你打算什么时候甩掉那个善妒的黄毛小子？我已经开始厌烦他了。】

【你是谁？别妨碍我。】

【怎么又忘了？我是R…罗莎。^-^】

修没有理会操作屏上的绿色笑脸。他简单确认了一下操纵界面上的各项参数，持续输入进攻指令。电光火石之间，“格斗家”发挥了双足型机甲的体型优势，振臂劈向对手头部瞄准台。

机械臂相撞的冲击力足以让普通人颅内充血而亡，但修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迎了上去。快、狠、准的打击手法逼迫74号屡次防御，行动点数在开场二十分钟内就已经消耗了一半。

台下观赛的玛丽安表情逐渐严肃：“看来这位地下城的明星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有勇无谋。开局摧毁敌方的外视系统，紧接着持续火力压制，这是很典型的军方手段。”

“玛丽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快要崇拜死你了！说真的，你真的不考虑转系去指挥科吗？我敢肯定你如果从军，将来会是和穆琳大人一样杰出的将军。”克莱马蒂斯眼睛里闪着光。

“我说不定比那位大人更加贪心呢……”玛丽苏语气幽深，“优秀如穆琳郡守一样的女性，也要靠牺牲婚姻来维系政治地位，不足以成为我想要效仿的对象。”

“不是这样的！那是你们帝都人对她的偏见！”克莱马蒂斯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立刻小声说了句抱歉，“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你没有和穆琳大人接触过，你根本不了解她，她其实是一位温柔而又强大的新居民女性。”

“或许吧。”玛丽安没有反驳，只是注意力重新转移回赛场。

一直处于颓势的“变革者74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弹开驾驶舱，猩绿色的液体哗啦啦地从缝隙中倾泻而下。

“咦，他在做什么？提前投降吗？”比赛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主持人已经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偏向。

以往的赛事中被击穿驾驶舱当场摔落到擂台的参赛者不计其数，台下已经提前爆发出欢呼。

就在此时，变换为“蛛型”的“变革者74号”自发动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引脚爬满了“格斗家”机体。荧幕之上，两位驾驶者的精神同调率正以飞快的速度在上升！

看到克莱马蒂斯逐渐发白的脸色，玛丽安默默握住了她的手：“人机同步率是指人体与机甲的契合程度，同步率越高对体能的要求越少，反之对精神力的依赖就更强。模拟机的初识同步率在百分之五十。实际作战中，对于意志力薄弱的操纵者来说，高同步率容易导致精神力崩溃，从而致使机体不受控。俗称——暴走。”

玛丽安：“在对抗埃伦国的战争中，刚投入使用的机甲就是靠着驾驶者牺牲自我强行到达临界状态而获得一场场胜利的。你的父亲也是亲历者，他没有和你说过这段往事吗？”

【40.41.42…50…55……75】

操作面板上的数值还在上升，修不可能不受到影响。血珠从头罩与作战服的缝隙中渗出，他随手在脖颈处一抹，很快又有新的出来。修吃了足量的止痛剂，根本分不清到底是额头、鼻子还是口腔哪处不争气的东西在罢工。

【修，救救我！！！】

【修****救&%救%##……】

【00100010111010101】

二人的同步率逐渐趋于一致，“变革者74号”的声音通过脑波传导过来，修听出来了，是杜德的声音。

“抱歉，很快就会结束了。”修抽出隐藏在“格斗家”腹腔的粒子刀，切断了二人的连接。

“指令…收到…不能输……”74号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下一秒又再次缠住了修。

见此场景，主持人悄悄在胸口比划了一个十字：“愿陛下保佑。”

战况激烈，克莱马蒂斯此时却笑不出来了：“看来这一回合，格斗家以绝对的实力占了上风，应该很快就能拿下这局吧。”

玛丽安颔首肯定了克莱马蒂斯的判断力：“现在双方驾驶者的体能已经透支了，下一场的战况只会更加惨烈。我的建议是，我们最好现在就回去，别往下看了。”

“玛丽安小姐的观点还是过于保守了。虚空现场是基于现实图景的效果增强技术。驾驶舱内的温度、压强均是最真实的机体环境。他们这种打法，毫无疑问是会死人的。”

“这个声音……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克莱马蒂斯吓得一个激灵躲在玛丽安身后。

“没事，我会保护你。”玛丽安轻声安抚着克莱马蒂斯，回头看向那人，“真巧，殿下也是来看演出的吗？”

“一个人？殿下还真是好兴致。”说玛丽安余光瞥向邻座的花束，是用旧报纸包扎的蓝色绣球花。

“无可奉告。玛丽安·邓恩小姐，你是在监视我吗？还教唆马蒂斯和你一起？”

“怎么会呢？是我个人想带马蒂斯小姐深入了解一下帝都的风土人情罢了。”玛丽安摘下面具，故作惊讶地用手掩着唇角。

“是我让玛丽安带我来的。殿下您先别生气，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了！”克莱马蒂斯从玛丽安身后探出脑袋，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在马赫士郡的时光，少女已经潜意识里把鲁恩斯当做自己的兄长，尽管是那种不学无术、终日游手好闲还喜欢对妹妹颐指气使的最真实的兄长。

鲁恩斯轻笑：“我看上去是很小心眼的人吗？你们沆瀣一气的姿态才更让我难过。”

谈话之间，第二回合结束了。

主持人激动地宣布：“本轮的胜利者是——昆！！！”

“小白脸，别聊了，快点跟我走！！要出人命了！！”混乱之中，座位席中拔地而起一位蒙面的壮汉，扛起鲁恩斯就往台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