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 陆长寅一下早朝就有内侍急忙过来禀告消息。zuowenbolan
“陛下, 寻阳子老先生回来了。”
陆长寅眸色微讶,问道, “人呢?”
“已经被恬枝姑娘请去未央宫了,正在给娘娘诊治。”内侍道。
陆长寅一听, 便急忙回了寝宫。
寻阳子一向神出鬼没, 行踪不定。当初他在燕京杀了柴显后寻阳子后寻阳子忽然出现,替他解了毒后又不知去了何处云游。
登基之后,他就一直让人暗中探寻旬阳子的下落, 却一直得不到消息。
半月前呦呦来了月事,疼得大哭, 等他下了早朝回来,她疼得蜷缩在被窝里,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像是从水中捞起一样。
他唤她的时候, 她连回应他的气力都没有。
那之后呦呦情绪也不稳, 不是哭就是生闷气,甚至排斥他碰她,偷偷去了偏殿歇息。
陆长寅难熬了许久, 等到月事走了,他还以为总算能温香软玉入怀。偏偏天气热起来,殿内刚刚放了盆冰,不到晚上, 阮呦就感染了风寒,大病了一场。
太医说她是先天不足,本就带了胎病,这些年又亏损得厉害,只能好生将养着。
他想请旬阳子为呦呦调理身子。
赶到未央宫的时候,寻阳子已经替阮呦诊治完了,正伏在案几上写着药方。
寻阳子一身麻衣蕴袍,白发苍苍,样貌普通,面上气色红润,但看起来就只像寻常的七旬老者,并无传闻中那般仙风道骨。
“老朽见过陛下。”见陆长寅来了,他停下笔行礼。
陆长寅知他不是寻常人,也对他存了几分感恩之意,抬手扶起他,“先生不必多礼。”
“上回先生走得急,孤还未答谢先生在晏城的救命之恩。”他也是后来才想起,重伤昏迷之际那个替他疗伤熬夜的人正是眼前的老者。
寻阳子捋着胡须,神色平和,“陛下不必言谢,老朽只救有缘人。当初并非偶然搭救,是刻意等着陛下的。”
陆长寅想起从前那个教他习武,又会占星宿的怪人,一时对机缘命数生了疑,“先生说的有缘人是什么意思?”
寻阳子道,“万物存一体,人人都被赋予不同的角色使命,有人能平天下,有人亦能造乱世。能惠世积德的人就是老朽口中的有缘人。”
陆长寅挑眉,“孤听闻先生救了白鹿山周家少奶奶,她也是先生口中的有缘人?”
寻阳子摇头,“她只是寻常妇道人家,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在将来却会大有作为,福佑一方。”
“至于陛下,陛下身上煞气重,但终归功大于过,有娘娘造福百姓,大靖国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陆长寅问,“先生,这世上当真有人能未卜先知?”
寻阳子笑了笑,“未卜先知说不上,只不过是得知一点天机,为此奔波卖命,平定乾坤罢了。”
陆长寅陷入沉思,他又想起当初他做奴隶时那个怪人说的话。
那怪人说陆家灭亡是他的命数,是他的劫难。
他是被选中的人。
从前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如今坐上龙位也就懂了。
“老朽见陛下比起之前容光焕发,身上的煞气也收敛不少,想来这里面有娘娘的功劳。”寻阳子开口打断陆长寅的沉思,“老朽大胆劝一句,房事不宜太频繁,娘娘现在的身子不宜太早受孕,若是怀上了,只怕也保不住,甚至连娘娘也会丢了性命。”
陆长寅愣住,长眸有些紧张,“先生可有避子药?”
他的确忘了这一茬,之前也未注意避开。
“有倒是有,谁吃?”寻阳子问。
“孤吃。”陆长寅没有丝毫犹豫。
寻阳子见他身上锋利的棱角柔和许多,满意地点头,“陛下放心,老朽游历四海许久,正好累了,想在宫中歇歇脚,这一年,就由老朽来为娘娘调理身子吧。”
陆长寅悬着的心落下,朝着寻阳子郑重地鞠了一躬,“多谢先生。”
—
次年春,陆长寅亲自为阮雲和谢娉婷两人赐婚。
大婚前一日,阮呦回了阮家。便是当了皇后,阮呦也几乎每月回一次门,她现在已经有些被宠坏了。反正阿奴哥哥说了,在她面前,朝臣说的那些规矩都不是规矩,她只要按着自己心情来就是,万事都有阿奴哥哥在。
李氏和陈娘子见她越长越好,心底早就乐开了花。
她的呦呦总算不是病怏怏的了。
三人关起来说悄悄话,李氏拉着阮呦的手问,“呦呦,娘当初给你的那两本书你可看了?”
阮呦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氏和陈娘子对视一眼,看着她的肚子,“最近可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有没有时常犯困,或是闻不得腥味,想呕吐?”
阮呦微懵,思绪转了转,她明白李氏和陈娘子问话的意味了,脸一红,“没有。”
李氏叹了口气,“这都一年多了,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陛下如今二十六了,就是寻常人家到了这个岁数也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陈娘子皱着眉,有些担心,“呦呦的身子估计是还没养好,一定记得按太医说的,多补身子。”
阮呦见她们这样急,直觉是出了什么事,“娘,义母,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氏眼眶有些红,一时不知道如何说。
陈娘子整了整心神,语重心长地道,“呦呦,阿奴如今是皇帝,他是一国之君。”
“龙嗣更是国之根本。”
“义母和你娘自然不愿催你,只是你与陛下早夕相伴整整一年,宫中却没传出什么喜讯,外面就多了些风言风语。”
阮呦怔愣片刻,“什么风言风语?”
“过些日子大臣们会向陛下递选秀的折子,呦呦,自古君主都有三宫六院 ,陛下若是个寻常人幸许身边的人只有你一个,他如此宠你,义母也放心。只是后宫与朝政之事牵扯不断,他先是君,再是夫,身边就不可能只有你一个。”
“所以义母和你娘才会着急,想着你在那些人选秀之前诞下皇子,这样一来,你在后宫才能安稳。”
阮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有些懵,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处境。
但正如义母和娘所说的。
阿奴哥哥是一国之君。
可她也不想与其它人共侍一夫。
—
翌日,临近晌午,迎亲的队伍从谢府回来。
来阮府送礼观礼的宾客数不胜数,前院的席座早早就坐满了人,达官贵人互相寒暄。
穿着喜服的一双玉人在恭贺之下拜完天地。
阮雲在前院招待宾客,对宾客们的敬酒来者不拒。
天色渐渐暗下来,阮呦从喜房离开,回了宫。
谢娉婷披着喜帕坐在床榻,肚子有些饿,她就挑着喜床上放的桂圆花生来吃。
不多时,就有人进来了,靠近的时候,她能闻见从来人身上传出的酒气。
喜帕被挑开,谢娉婷看着眼前一袭红衣的阮雲,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他轻声道,“娉婷,久等了。”
只一句话,谢娉婷眼眶生热。
她等他看她等了三年,从十六等到十九。
她不怕等,终归她等到了。
两人喝了合卺酒,谢娉婷想起之前阮呦的不对劲,开口说将阮呦的事说了。
阮雲轻笑着告诉她缘由,“是我让娘他们将选秀的事透露给呦呦的。”
“真要选?”
“那些人只不过有这个想法。”阮雲道。
“那呦呦会难过的。”谢娉婷蹙着眉,满是担心。
“总要看看陆长寅是什么态度。”
“若是陛下……”
阮雲见她还在纠结,忽然揽住谢娉婷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娉婷,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不要去想其它人了,想想我………”
—
陆长寅发现阮呦自从阮雲大婚回来后,情绪就有些不对劲。她时常盯着某处发呆,不说话,就像没了魂似的。原本稍稍丰盈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她也不要他碰她,一碰就哭,哭得眼睛鼻尖都红彤彤的。
陆长寅心疼坏了,问了恬枝是不是阮呦的小日子到了。
却被告知不是。
他问呦呦出了什么事,呦呦也不说,就只闷闷地低着头。
陆长寅白愁莫展,担心是自己最近忙于政事忽略了她,于是让人将奏折搬进了寝宫,他就在寝宫里批改奏折。
哪里知道小姑娘还是不开心。
他将人抱在怀里,温言细语地哄她,“呦呦,出了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
阮呦死死咬着唇不吭声。
陆长寅是当真有着急了,亲着阮呦的额头,哀求她,“呦呦,我要是哪里做错了,你就告诉我,我都改好不好?”
“不要这样不理我,我受不了。”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有些可怜地说,“呦呦,我这里闷得难受。”
阮呦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宠溺,想着日后他也要这样对别的人,心底酸楚,眼泪再憋不住,泪珠不要钱地滚落下来。心底的不安渐渐放大,小声抽咽起来。
陆长寅更心疼了,他许久没见她哭得这样伤心。
“阿奴哥哥是不是要选妃了?”阮呦抽噎着问。
陆长寅眸色一沉,一边替她揩泪,一边哄她,“呦呦,谁与你说的?”
“娘说过些日子就会有朝臣将后妃选秀的折子递给你,”阮呦咬着唇,声音哽咽,“我不想……”
“我不想和其它人共伺一夫,可我身子差,又怀不了孩子……”她哭得声音都哑了,“要是阿奴哥哥要纳其它人,就把我送走,我不想待在皇宫了……”
“呦呦,”陆长寅听她这样说,心尖像针刺一样疼。
他怎么舍得送走她,他好不容易,才能够得到她。
他强迫阮呦与自己对视,那双狭长的黑眸溢满笃定和认真,“我身边除了你,不会有其它人。”
“呦呦信我吗?”
阮呦轻抿着唇,“可你是君王……要是那些大臣逼迫……”
陆长寅敛眉轻笑,蛮不在意道,“除了你,没有人能逼迫我。”
他垂眸,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菱唇上,俯身倾覆。
月色绵绵,清辉洒在窗棂。
陆长寅嗓音沉沉,“至于呦呦说自己怀不了孩子……那倒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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