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箱庭 第76章 【幕间】

阴暗的下水道中，远离市区的一个干涸的巨大排水口中，只有一点火光在黑暗中明灭。

半夜从事务所中出来赴约，让侦探短暂地想起某一次的活动，而这次活动让他再次失去了他的助手。

在这片万籁寂静中，只能听到老鼠吱吱地跑过管道的声音。

———时间快到了。希望这种下水道的小生物不要离自己太近。

通过确认怀表，侦探理解了这件事。就在合上怀表发出清脆的一声金属绞合声的同时，靴子踏在粘腻的地面上的沉重闷响也如往常一样响起。

———分毫不差，这次也没有失约。

“晚上好，这次也是相当准时啊。”

侦探的脸在暗红的烟斗映照下模糊不清，只能借着外面的些许自然光打量对面的人。

“可真是够呛的，谁会想到你居然会给出这种可怕的道具，维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多少能察觉到一点。要是因此而因为认识到那种事实而情感崩溃失去愿望，你可就要狠狠地用靴子踢我的屁股了。”

“……是吧，【佣兵】？”

再怎么样，在这样的黑暗下，要戴着墨镜也是无法视物的，所以沉默的青年只身前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她不会的。”

如此笃定地回答。

“———哦，说起来，老伙计。”侦探吐出一口烟，“我真是搞不懂，既然你比我还要了解她，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把她、把维加托付给我呢？”

他凝视着这位传闻中的侩子手，毁灭了格拉瓦尔的恶魔，这简直就是个被谜团包围的男人，作为解开答案的提示，他们之间比谁都要早的形成了合作关系。

然后，作为上一次替他接纳了维加的报酬，他也得到了与这个行为相符合的情报。

“………”

———按道理说，维加和他应该来自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并且从来都不曾相遇过才对。而事实也是，维加才刚刚来到箱庭，就被早就得知情报的自己带走雇佣。

“为什么我会如此巧合地在她【诞生】的瞬间与她相遇？为什么签下合同，得到落脚点的理由如此顺理成章？为什么，她本身的【能力】和所内的气氛如此相合？”

接连提出几个问题，侦探才喘了口气。

“我说过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也肯定知道，她迟早会想到这点的。……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年轻的佣兵终于有了动静，他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就让她随便追查吧。”

———他到底在考虑着什么？

侦探不禁这样揣测，尽管外观上年轻，但他的行事目的和态度让他完全不能用过往的人生经验去理解。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对了，就像是不变的机器一样。

“你瞧瞧，你说的这话，那我由着她调查也从中捞点什么也没问题咯？”

青年诧异地看向他：“你对她不满意吗？”

———怎么可能不满意！

“比我原来的世界里我曾经的拍档都要能干，简直已经没有更好的助手了，我可以这么断言。”侦探立刻否认，“老天啊，我怀疑你好像可以读心，不过只是好奇罢了，满足一下老年人的好奇心不行吗？”

“………”青年直白地指正，“上次我满足你的好奇心的时候，你的样子还是中年，而且差点就死了。”

———为什么在戳人痛处方面是一脉相承的呢。

侦探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哈，这里倒是和我的来处很像……禁忌的知识知道得越多，越能招致灾祸，世界观重塑的时候，幸亏我经历的够多才能承受住，要是和你合作的是别人，肯定早就因此而死了。”

“我也只是应你的要求告诉了你这里是个虚拟的斗兽场———”

“啊够了够了，我不想听这个！”侦探立刻捂住耳朵，“简直像老约翰家的马屁股一样硬，圆滑处事对你来说很难吗！从认识那天起你倒是完全就没改变过这种自说自话的个性啊！再怎么说，你也该【成长】一下了吧？”

烟草的灰烬借此抖了一些，飘飞出来，红色的灰烬在空气中明明灭灭，短暂地照亮了佣兵的脸颊，也让他的瞳孔中出现了两点光源。

———……果然，他与自己见到的任何人都不同。

侦探这样暗自想着。

燃烧着的，不知道为了什么的热情，似乎一定要做到什么的决心，相当异常的一直都在持续着。

他曾经见过很多有梦想的年轻人，他们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时候，眼睛里也是燃着这样的火。

———但是，佣兵的情况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理想的火焰是会燃尽的，即使没有燃尽，也会随着时间有所沉淀和变化吧。他对某种理想，某种虚幻之物的热情却一直以一种异常的形态高举着，始终不变。要做比喻的话，是吧，就像偶然路过城市的家具店，看到的那种，刻意为了氛围而燃烧着全息影像的壁炉。那份热情正是这样的东西。

———也许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要戴着墨镜。

“———好吧。”佣兵闭上眼睛，“按照我们的交易，我向你发出的委托有进展了吗？”

“嗯，照你的要求，找来了你要的那个道具”侦探拿出了这次会面的主要目标，“虽然把未经调查的道具直接交给委托人不属于我的办事风格……但是，这样就行了吗？”

“……没错。”他接过后，轻声说了句什么，就收了起来，“可以了，那么现在就交付报酬吧。”

侦探注意到通缉令一瞬间的文字退去，变成了白纸。

———这个道具……是这种用处吗？

“按照惯例，你可以向我提问，还是上次那个问题的延续吗？”

“不用了，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那个暂且先缓一下。”侦探立刻拒绝，“……那个光屑———”

他最后猛吸一口，然后问道：“……不，忘了那个吧，预言具体内容，【血流成河】还有【魔王】是怎么回事？”

佣兵稍稍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摘了墨镜后他的微表情比看上去要丰富很多。

“果然，祂……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是为了以她为引调查更深层的事？”

“少废话，你肯定知道。”侦探蒙在一层烟雾中，“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她是我中意的事务所新员工。”

“………是吗？”

啊，看上去有点放下心来了。

“如果确定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观察着侦探的神情，“那么，我告诉你……这是一种可能性。”

“———怎么说？”

“维加，她确实可能走上这样的道路。”他平静地叙述着，“按照你的说法，是【阶段变化】后的，未来的一种可能性。她会性情大变，大开杀戒，用她本身强得可怕的能力把所有人的命运搅的一团糟……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的。但之所以是预言，当然可能性的大小就此隐藏了。”

———哎呀，也就是常见的叙述性诡计吧。

“有这样的可能，但可能性很小也能被称之为预言。因为只是在叙述预言，所以将不变成这样的可能隐去也不算是在说谎。”侦探饶有兴趣，“真有趣，这是【魔法师】的能力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佣兵提醒，“我只会具体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侦探老实地放弃了套话行为，示意他继续说。

“和【NG结局】相关，你所猜测的被毁灭愿望确实也是彻底杀死箱庭中玩家的一种路线，但其中存在着这样的一条可能性相当低的，没有崩溃的路线。”

“———怎么说？”

“如果经历的事件得当，发觉自己理想破灭的一瞬间又受到引导，选择自己背弃。”他想了想，“用你那边的话说，是走投无路时被不可名状影响，彻底抛弃一切，变成那样，也是可能的。”

“你应该能猜想到，一个人抛弃底线，超越原有框架的样子。”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吗。”侦探点了点头，黑暗中的一点火光也随之晃动，“……听上去真是糟透了。”

佣兵的情报来源虽然不知底细，但却惊人的准确，这难道也是他的能力吗，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

“———你不问我吗？”

“问你什么？”

面对侦探的发问，佣兵歪过头反问。

“……我也不知道。【你不会让她变成这样子吧？】这种问题？”侦探嘟嘟囔囔，“毕竟，你看，你都把她托付给我了。”

“她想要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佣兵理所当然地说着，“我无权干涉，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醒她规避。”

———………越来越好奇了啊。

真想这么问出来，但他也肯定不会回答的吧。而且，没错，就算不说，两人也知道这种合作关系只是暂时的。

未来也必定会走向不同的道路吧，说不定走到对立面也有可能，如现在一般的交易，也许不久后就没办法再做了。

“哈，这就是这次的答案吗。”侦探把烟灰倒进排水管外的水渠里，任由暗红的灰烬顺着水流飘走，“你至今为止做了多少会被其他玩家，和城市系统追杀的事啊，居然至今还能自由活动………说老实话，如果你愿意的话，很快就能招募到一群好手，成为箱庭的获胜者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也不必委托我这个黑白生意都接，能力有限的老头子。孤身一人可不是这里推荐的解法。”

———不如说，他两三天就要在哪里搞一点事，至今却没被抓到过，这简直就已经是和奇迹差不多的壮举了。

“就我的观察来看，肯定有人会愿意追随你的。在你原来的世界里，你也应当是领袖一类的人物，对你来说不难吧？”

“………”佣兵皱起了眉，侦探意识到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话题。

“………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没想到他最后却问了这样的问题。

“———气质？”侦探不太确定，“你看着就是能干大事的人。”

“……是吗。”青年苦笑了一下，然后立刻努力地把表情管理做好，正色道，“差不多要到时间了，闲谈就到此为止吧。”

———对于自己还是格外防备啊，是希望不被看穿…还是……？

“下次的委托是什么？”把种种思绪收敛，侦探问道，“继续关注【魔法师】吗？”

佣兵顿了顿，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不。帮我弄到一样东西吧。”

“———————”

“这次的难度跨度也太大了吧！”侦探在听到要求的一瞬间差点惊掉手里的烟斗，“我的意思是，我的小事务所怎么可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是这样，大概马上就会有机会了。”

不管侦探的质问，讲出要求后，青年便转身离开。

“………那个时候，其实你是在的对吧。”

侦探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青年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做任何反应便径直离开了。

———真不会骗人啊。

侦探拿出腰间的笔记本，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把这次的情报也记录了下来。

这一卷没有结束，想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

结尾应该还有一个幕间

按照惯例，大量信息量的幕间差不多可以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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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