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旧街长巷,巷口早餐店,客人络绎不绝。
饱经风霜的老板娘忙着把玻璃橱柜里热气腾腾的各色早点装袋,抬头笑着说价格,客人一扫橱柜右上方二维码,没一会就听见小店里响起机械女声。
“微信到账八块五。”
诸如此类的报到账声接连不断,人们早习惯移动支付。
当一张十元纸币递到老板娘面前,她明显怔神了几秒,接过时下意识顺着雪白的手看向递钱的人。
“……找零一块五。”
“谢谢。”
对方似不习惯被盯着,垂首让黑色长发遮住艳丽的眉眼,接过钱转身避开人走了。
那一眼让老板娘手上动作慢下来。
“老板好了没?”
客人在催,老板娘连忙回神,笑着说抱歉,心里泛起嘀咕,她在这开店十多年,今儿第二次见着与本地格格不入的人了。
这是往东靠海的一处叫广觅的小县城,在这多数人从事与海相关的工作,晒得黝黑而健壮。像刚那位连手指节都是白中透着粉的年轻人,怕是近日刚来这的外地崽。
初春刚过还冷着,刚出锅的早餐凉得也快。
许南望攥着一块五,剥开塑料袋慢吞吞吃着酱香饼,有些烫,他咬一口要小声吸着气才敢嚼,一块掌心大的饼吃好几分钟。
沿着长巷走到底拐弯,面前是一条左靠墙每逢十来步就是路口,右栽有垂柳的小河,柳枝渐冒芽,春意渐浓。石子路两米来宽,一般只允许非机动车通行。
当一辆通体黑色哈雷飞快朝这边驶过来的时候,许南望贴着墙边走,避免被误伤。
一车一人迅速靠近。
乌云渐渐遮蔽微弱的太阳,周围暗下来。
许南望不再吃东西,提着塑料袋,低头看路,却在摩托车越来越近时全身绷紧。
车声在斜前方不到两步的地方,下秒要撞上,他倏然抬头,对上骑摩托年轻男人的眼睛。
多情含笑很风流。
许南望猛地皱眉,侧身以背靠墙躲过对方擒向他喉咙的手,手腕一扭把装有没吃完早饭的塑料袋摔在对方头盔上,撒腿就跑。
身后摩托车声逼近,许南望想都没想回手对着摩托车轮甩出一块五。
砰,车轮瞬爆。
他脚下没停地跨进左边小巷,又在下秒消失在另一个路口。
仗着熟悉附近路道,许南望像条鱼溜走了。
回到上班的门卫亭,许南望手脚利落翻出黑色工作服穿上,戴好口罩再撩起长发窝进帽子里,摇身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保安。
地处偏巷的福利院,几乎无人问津。
许南望来到这数月,平时见最多的就是院长乔嬛,一位年近五十仍为孩子们奔波的坚强女性。
这在许南望到岗后有了很大改善,乔嬛由衷感谢他,大大小小的事能让他安静待着就不麻烦他。
和他换岗的大爷是退伍军人,沉默寡言得像个哑巴。
按理说,附近没人知道福利院来了个新保安。
就连今早出去都是他心血来潮,那么,半路找他麻烦的是谁?
交手时间太短太少猜不透,他扯开领口低头轻嗅,几近消失的混着柚香的雪松味,片刻后抬眸,看向白泥掉落格外斑驳的院墙。
天气预报显示的雨在这会儿落下来,细如丝线,密起来的时候隔绝视线。
许南望收回目光,拿出老式诺基亚手机点开了俄罗斯方块,在簌簌雨声里玩起来。
临近下班,雨势不减,许南望从掉漆的办公桌下面翻出一把破旧雨伞,住得不远,不用担心被淋太惨。
走到第二个拐角,许南望放缓脚步,周围似乎只有雨落在万物上发出的响声。
他垂眼看向脚边浅浅的小水坑,又不紧不慢朝前走。
回到老破小的两室一厅房子,左半侧身都湿了,他把铃铛挂到门把手上,再找出塑料袋把雨伞装进去,接着进了浴室。
十五分钟后,顶着半湿头发的许南望站到半封闭的阳台上,隐在深色窗帘后,冷冷看着小区入口。
当初选房子的时候,他点明要能看见唯一出入口的位置。
看了十多分钟,他拿过窗台放着的烟盒,抽出一根要放到嘴边,快摁打火机时想起些事又把烟和打火机放回原位,拨了个电话出去。
对方秒接。
他语气很平:“让你的人离我远点。”
“什么?”
“下次再让我碰见没那么好运能走掉了。”
说完就撂了电话。
他烦躁揉了揉发痒的指腹,还是顺从本心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起的那瞬,他眯起眼睛,雨夜里的小区门口静悄悄,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大概不会有外来人跟进来。
许南望进了屋,没一会搬出把椅子坐下,微微仰着头吞云吐雾起来,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里仍亮得发光。
雨近黎明歇了。
许南望站起来,搓搓困倦的脸,打开窗让冰凉的风落在脸上,瞬间清醒,他深吸口气又关上了窗,转身回屋。
今天早饭还是煮两个鸡蛋凑合下吧。
连上班都换了一条更偏僻的小道。
接连三天,许南望在福利院和小区重复着两点一线,每次走的路都不同,没再有被尾随的错觉,他以为是那晚那通电话起了作用。
第四晚到家发现阳台的烟盒空了,他翻出顶黑色鸭舌帽扣在脑袋上戴好口罩,裹着宽松黑色皮衣出了门。
天黑得早又冷,这条去便利店的小路前后没几个行人,灯光之下静得可怕。
许南望双手插兜,无意识把玩兜里的两枚硬币,脚步越来越快。
路过便利店前最后一个黑巷路口,他眼睛微转往里飞快瞄一眼,空的。
穿过两边停有车辆的小路,抵达卡在一堆大排档小吃铺里的便利店。
随着‘欢迎光临’响起的是推门而入的声音,许南望低声:“两包黄鹤楼。”
“三十二。”
许南望把兜里捂热的裹着硬币的纸币放在台面推到收银员面前,取走两包烟,低声道谢。
临街站着,抽完一支烟,才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再次路过黑巷路口,他平静的心突然起了波澜,快彻底离开的时候,身后毫无征兆伸出来一只大手,直袭向他的后脖颈。
许南望侧身偏头躲过,抬腿就踹,两年前没人能躲过他的反击,这次却扑了个空。
顾不得惊诧,他收手想避开对方,没想暗处的人更快,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猛地把他拽进了暗巷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听觉和嗅觉无意识拉高。
许南望和偷袭他的人来回交手十几招,肢体交错间,再次嗅到那股很淡的雪松味,清新冷冽。
这是那个前几天早晨在小路骑摩托袭击他的年轻人。
送上门来找虐的,不打白不打。
许南望收起思绪,下手不再留情,招招逼近对方面门和腹部,专挑痛处打。
对方接招丝毫没乱,只呼吸稍急了些。
这份游刃有余在许南望这得不到好话,他烦了,抬起膝盖很不讲武德朝对方下三路招呼去了。
“嗯?”
对方惊讶他的不按套路出牌,泄露个低沉的疑惑,往旁边躲过,偏偏伸手勾住他的腿弯,在他想朝手腕砍过去的时候按住他的右肩强制转身,腿被放开,两只手措不及防被擒住,一股大力拽得他身不由己往后跌,落进雪松味的怀抱里。
“谁教你使那么下流的招数?”
声音温暖磁性,却如许南望所见那样的年轻,他没回答对方的问题,想用后脑勺后撞,被有预料的掌住了。
对方很熟悉他。
许南望浑身血液有一瞬凝固了,紧紧咬住牙。
“别怕,我就是想和你聊聊。”
“你都是这么和人聊天的?”
“因人而异,你太特别了。”
不想和人多废话,许南望扭动手腕:“松开。”
谁家聊天是以这种被禁锢的姿势,太冒昧了。
“恐怕还不行。”对方含笑,呼吸近在左耳,惹得许南望往右偏头,“松开你不到两秒我就会挨打,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许南望没吭声。
他不说话,对方空着的那只手动了起来,沿着右肩到右臂,力道不大,捏得许南望浑身发麻,心里恼火直飙,在对方那只手落到左肩那瞬,情绪爆发,迅速抬起胳膊肘往后怼:“你摸什么?”
对方似乎没想太为难,顺势放开了他,往后退几步:“还没恢复到你真正的实力,看来躺在病床上的两年影响还是很大的。”
许南望瞳孔微缩,脱口而出:“你是谁?”
“别着急,我们很快会再见,等我。”
话音未落,脚步声随着风声不见了。
许南望摘下帽子捋了捋头发,几秒后又戴好转身离开。
*
离福利院十分钟的旮旯角落有一家新开三个月的汽修店,彻夜灯火通明。
店里停着辆因轮胎被爆而悬空的黑色哈雷,修理工叼着烟在旁拆内胎,见从头武装到脚的老板进来了,微抬下巴。
“事办完了?”
老板摘掉黑色头套,露出温情的眉眼:“嗯,还有些意外收获,他很可爱。”
来了,主四处奔波破案副谈恋爱,慢热大概也慢节奏。
另:隔壁温斯珺和周添寅会有效客串,主推动案情。
V前随榜更新,V后爆肝。
感谢读者“Etoile”,“呼叫桑桑呀”,灌溉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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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