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两镇,琵琶堂。梁姚怡气到心梗,眼前明明只是一间荒废的破草堂,可自己从韩夜那里调来的十路精兵竟然已经有八路都惨死其中,而且他们带来的干粮和水已经消耗殆尽,八两镇四周几十里都是荒芜一片,若是今天再不进这八两镇,也只能撤兵了。
可真正令梁姚怡感到奇怪的是,他们驻扎在八两镇附近这么久了,这八两镇既没有进去的又没有出来的,怪极怪极,怪不得这韩夜硬是不敢动这块地方,任得这块地方的人占山为王、胡作非为。不过自古以来,穷山恶水出刁民,一些奇人异士还专门喜欢往这种地方跑,省不得这八两镇里面有一群妖魔鬼怪在等着她们。
梁姚怡决定最后把这两路兵送进去就直接溜之大吉,毕竟当时她逃出来的时候,就是看准京上那边情况不平稳。
也不知道是韩夜赢了还是幽馥长颀赢了,要是韩夜赢就好了,我还能继续回去做我的娘娘,享受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梁姚怡美滋滋地幻想着,却又伤怀起来,要是是幽馥长颀那两个贱人赢了,我该怎么办?桃醉楼被烧了,宫里又回不去,那我该往哪里去才安全呢?莺雀巢!对了,老娘还有一家莺雀巢!莺雀巢远离京上,而且那里的熟人我比幽馥多,成了,等会儿就走!哎呀,这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到红杏妈妈做的饭了,而且不知道玫铃那个丫头有没有被月明月落那俩小贱人害死了……
“韩夜真是养了一群没用的东西,连这么个破草堂都闯不进去,一群米虫!”梁姚怡嫌弃地剜了眼准备着的兵马,拿出令牌随手一挥,不耐烦地把剩下的两路精兵都赶进了琵琶堂。
果不其然,所有的精兵一进入琵琶堂,琵琶堂的门就合了起来,梁姚怡小心地凑近去听,堂里传来了一阵机簧齿轮的机械声,随之而起的就是精兵们的惨叫。痛苦的嘶喊一阵一阵,斑斑的鲜血飞溅在琵琶堂的窗户纸上,可梁姚怡却一如往常,继续听着堂里的动静,奇怪的是,这次和前四次不一样,机关声提前结束了?
梁姚怡凑近了好几次听了好几遍,才真正确定这次琵琶堂里没有动静了,她还是同前四次一样试探着推开了琵琶堂的门,一打开门,一大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立马从里面涌了出来,两路精兵的残肢四散一地,鲜血染红了琵琶堂的地,可梁姚怡真正关注的地方却不在于此,以往对侧紧紧合上的门,这一次居然打开了?
她不安又激动,但还是谨慎地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朝琵琶堂中扔了进去,几番确定,梁姚怡才被好奇心驱使着,把一只脚迈了进去,安全,她又壮着胆子把另一只脚也踏了进去,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最后肯定她这琵琶堂的机关停了。
梁姚怡朝着对侧另一扇门走去,一面厌恶地避开精兵们的尸首,一面有些后悔观察着四周,直到她走到了另一侧门的门槛前,她悬在喉头上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她激动地把一只脚迈出了琵琶堂正想迈出另一只脚时,那另一只脚却被什么抓住了!
梁姚怡被吓得魂都快没了,浑身一颤差点软了过去。
“娘娘,救救我……”一个颤抖害怕的声音从她背后传过来,她大喘了一口气回头,看衣服应该是刚刚两队精兵中的一个人吧,他的腰被一条粗大的麻绳绑着,下半身已经没有了……
她想拔出自己的脚,可没曾想到这精兵就是死死抓着她的脚不放,她心生一计,软下语气来:“你想要我救你,你就先放手,本宫带你过来,怎么可能就放任你在这?”
可这精兵根本就不听她的,嘴上不答应,手上的力气也越发使劲了,抓得梁姚怡的脚踝红通通的。此时,安静下来的琵琶堂又窸窸窣窣地出了些声响,一下子就让梁姚怡和精兵面色骤变,她趁精兵手上的力气小了些,立马抽出了脚,朝着精兵的脸就是重重一下,精兵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被踹进了琵琶堂中。
机簧声起,琵琶堂中齿轮嘎吱嘎吱的魔鬼之声又渐渐传了出来,绑在精兵腰间的麻绳开始把精兵向后拖,他用尽全力抠住地缝,乞求琵琶堂外的梁姚怡施以援手。可梁姚怡只是从容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一边嘴里小声嘀咕着诅咒精兵的话一边决绝地把琵琶堂的门关了起来。
梁姚怡合上门,耳边立马传来了精兵痛苦的嘶吼,她长吁出一口气,嘴角渐渐展露出一丝瘆人的浅笑,“呵,呵,呵呵,死得好,死得该!叫你刚刚扯我,这就是报应,一个下半身都没有了的人,哦不对,这样哪里还是人啊!还想要我救命?我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个不人不鬼的废物干什么用,只会脏了我的手……”
她不停地给自己壮胆,走之前还愤愤不平地朝琵琶堂的门上啐了一口。
琵琶堂后连着的是一个幽长的山洞,不知道通往何处。
梁姚怡从营地随手拿来的布包里拿出一盏马灯,点亮了往前照了照,察觉到这条山洞似乎是通的。她一手摸着冰凉的石壁另一手把马灯拿在前面提着,山洞没有想象中深,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山洞的尽头是一堵墙,墙的中间修了扇门,梁姚怡壮着胆子,打开了门。
出乎意料,门外的光景让梁姚怡一震。这里似乎是一间府邸的后院,简简单单的花草摆在院落里,倒是有些别致。
梁姚怡惴惴不安地走进后院,一个走入后堂的人见到了她,十分激动朝她走来。
“你是从外面来的客人吗?”来人兴奋不已,一把握住了梁姚怡的手。
梁姚怡警惕地收回了手,上下打量着来人,没有回答来人的问题,“……你是谁?”
“哦哦哦,对不起,”来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我失礼了,抱歉抱歉,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已经好十几年没有人从这条通道来八两镇了,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对了对了,请容许我自我介绍,我叫贾文合,是八两镇的县令,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梁姚怡看着这个叫贾文合的男人,觉得信不过,索性就沉默着。
“没事没事,姑娘要是不方便透露不必勉强,八两镇不问身份不问出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整座七岛的世外桃源。若是姑娘来八两镇有事,以后很多地方少不得会麻烦到我的,到时候我们再认识也不迟。”贾文合憨憨笑着,像个笨蛋。
梁姚怡心想着,我就算不能说阅人无数,可至少也是花楼出来的人,这看人的本事还是不输的,这贾文合看着傻乎乎的,说话老老实实那副样子,倒是个可以利用的一个对象,自己初到八两镇,还没立稳脚跟,不如就借了老天这个东风。
梁姚怡顿了顿,问道:“你刚才说已经几十年没有人从这个地方走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到八两镇不是只有这一条通道吗?”
“哈哈哈,一看姑娘就是外面的人,只有外面的人才觉着八两镇的入口只有这么一个,八两镇里面的人自是知道另一条入口的。而且,这条通道通达的琵琶堂,是八两镇的开创者地城主特地请机关大师设计的,为的就是防止外人轻易进入八两镇,只有真正有奇能的异士才进得来,不过已经几十年没有这样的奇才了,所以这条通道一直用来处罚八两镇罪大恶极的犯人,犯了重罪的人会被压入琵琶堂处死。总而言之,姑娘这样的奇才能来到八两镇,就是八两镇的福气不是?我能不高兴吗!”
梁姚怡转了转脑筋,赶忙装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是我应该赔罪才是,贾县令这么热情好客,我还这么小心谨慎的,真是不该!不瞒贾县令,我这次来八两镇,是特地来寻我失散多年的妹妹的,前几日得知妹妹可能就在八两镇的金乌寨,所以立刻就赶了过来。可能是我的诚心打动了老天,让我侥幸过了这琵琶堂,其实过的时候还是惊险万分,所幸所幸过来了,阿弥陀佛……”
“既然姑娘是来寻人的,又是初次到八两镇来,不知可否有了暂时休整的地方?”贾文合憨憨地摸着后脑勺,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梁姚怡脸上透出一丝难色,手脚装作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声音也有些许软了下来,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不瞒您,虽然我这次过来是寻妹妹的,但是我和妹妹很久没见过了,不知道到时候她愿不愿意认我,我又是初来乍到,一个人在八两镇上无依无靠,可否,可否请贾县令给我指引一个去处……”
“姑娘不必为难,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贾文合指着后院的一间房,“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我这后院正好空着一间客房,姑娘暂且可以在这住下,不过八两镇从不收留闲人,姑娘待在这里的时候就帮我浇浇花如何?”
梁姚怡环视了一番后院,她才发现整座县衙里没有一个下人,可后院却是整洁美观的,花草修剪得挺好,摆放得也别致雅观,没有什么特别不入眼的地方,看来是一清闲的差事。
她朝贾文合笑了笑,“乐意之至,贾县令能收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给我了份活干,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那,那姑娘就先在这边住下几天,如果没什么事干可以在八两镇上逛逛,镇子上的一些新鲜物什对新来的来说还是挺有意思的。”贾文合有些不知所措地找着各式各类的话题,“对了,我还有一些公文要批,就不烦扰姑娘了……姑娘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就在前面大堂的书房里,尽管来找我。”
“嗯,谢谢贾县令。”梁姚怡淡淡笑了笑,看着贾文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