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娘识字,读了很多诗,迟迟才知道,当年与文不回的那一面浮现在书中,她早已懂得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在红尘浮沉的这些年,泗娘也会憧憬着像他们一样,和郑娘倚窗欢言,仗剑天涯,两人相互扶持,盼着有朝一日能双双换得自由身,虽然后来不能如愿,她也乐善好施,她不是恶人,为什么上天还要再夺走郑娘?
言辞混乱,眼泪朦胧后,文不回的身影渐渐清晰。
文不回安静地听她诉说着感恩与不平,就像小时候绊住他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命途多舛,他曾经疲惫地听过一桩又一桩,也有怨天尤人之时,现在他告诉她多般事不由己,加诸多苦难,你不放弃自己与她已是难得的勇者了。
泗娘的线索也有限,等她回去之后,两人各有所思,文不回觉得这事既然多方阻挠,就得办得掩人耳目,以免打草惊蛇。
碧虚像是分成两半,一半思考泗娘的事如何入手,一小半又忍不住去偷想泗娘和文不回的关系,多年未见,他都能一眼认出,那自己呢,他会有印象吗。
外出的两人很快就回来了,四人一商量,这次决定文不回和碧虚去李府先看看虚实,林迢迢和谢九如去玉水山庄探探,让迢迢多看着谢九如,怕出什么乱子。
“门漆薄金饰琉璃,红木高俯众芸芸。”
碧虚见文不回站在李府门前盯着门看,出口成章,文绉绉的,“好诗。”
没等到文不回的回应,只见他淡淡地笑了,让自己去扣门。
开门的是个跛脚的老夫,后面跟着配剑的武夫,文不回示意让碧虚把玉帖给他,“仙师有访,还望通传。”
玉帖通透,刻字有章,留名燕南仙人,老夫子眼睛从帖上转到文不回身上盯着他仔细打量,“您稍等。”留两个武夫在此。
碧虚先一步做出反应挡着,被文不回一只手按住了。
他们回来的速度很快,再一次见文不回时,不敢抬头直视,姿态放尊重了许多,“仙师请。”
碧虚跟在文不回后面,随着他跨过那高高的红木门槛。
见人身高六尺,形体提拔,目圆鼻高,白发苍苍,皱纹堆叠,上位者的气势浑然天成,他好像摆不出笑脸,“小仙师到访,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好好招待。”
听过两人名字,李羽觉得这年轻的,拿扇子的小仙师有些眼熟。
“听闻师伯年轻时与令慈是淡水交情,我路过此处,也是临时起意,代他老人家聊表心意,还莫怪烦扰。”文不回早已经和碧虚商量好了,作假帖子寻个理由进来,燕南师伯那块已经打过招呼了。
李羽是有些为难,“不烦扰,只是你们来得不巧,我母亲她老人家早早去了柳州,只怕这……”
碧虚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木盒,红绸作底,中间正正好好呈出一颗明黄色丹药,“七宝丹,延年益寿,筑修根本。”
文不回陪笑道,“我这还有几个美容养颜,增益修为的小礼,亦可赠与夫人,令郎,其他无妨无妨,我遗憾没有缘分而已。”
李羽连口称不是此意,“只是家母确实不再府中,当然,仙师既然来了,在下肯定是要略献绵薄之力。”
文不回示意碧虚把盒子关上,将一个瓷瓶放在上面,过给下人,“李镇令不必劳心,我在镇中游玩就好。”
李羽怎么说也得留人,先不论燕南真人的面子,就是这瓷瓶里的东西也得掂量掂量,“那不如我找人带你们玩,也好侍奉着,晚间就歇在府里,他处住得也不及这舒心。”
“我这师弟向来独来独往,不喜欢有人近侍,而生性鲁莽,手下也没个轻重。”白天肯定不能让他们跟,文不回推出碧虚来挡,碧虚自然做出凶狠模样,今天来的时候特地把头发放了作阴暗状,此事斜目嗤笑,更让人觉得阴风阵阵,人又高出那李羽,加上他悄悄威压,更觉得他不是说着玩。
李羽也就没再提白天差人的事,只说晚间留宿一定要在这,文不回也答应了,只说明日再宿,现下还有些人要去拜访。
碧虚和文不回前脚刚出门,李羽就差人跟着,只不过碧虚是什么人,跟人最悄摸,发现最灵敏,没多远碧虚就将跟踪的人一脚压在地上。
文不回用扇子点他,“吓唬一下。”
碧虚听话化出一只狮子吓他,血盆大口都快吃了半个脑袋,那人就晕了过去,收了神通,说得大声,“这是我最害怕的,还挺管用。”
“师兄在就不怕了?”文不回摸了倒地的人的身上,没东西。
碧虚:“师兄打架厉害。”
文不回让他把人移到角落,放了张护身的符,又听到碧虚说,“这白天一身黑,生怕别人眼瞎。”
“我们要留意些,谨言慎行,他们可不是像蛇妖一样。”文不回可不觉得李羽就只有这点本事,浸润官场的人哪有这么简单,何况在挂车镇这个枢纽之地,鱼龙混杂,不知对方是扮猪吃老虎还是泥鳅佯作龙。
“那这次不会像蛇妖那样不了了之了吧。”碧虚想起来那个事还没个尾,师姐也没回来。
文不回笑着看他,搓了搓他蓬乱的头发,“不会了,你注意些,有什么事先和我说。”
碧虚乖乖点头,表示师兄说一他绝不说二,文不回晚上就把西水遥遥送来的判决书给他看,表示蛇妖被羁押五十年,日日受鞭刑三十年,还要劳动耕地,碧虚心情才回过头来。
相比这封书现下更重要的是林迢迢和谢九如,他们晚上才回来,差不多丑时,两人回来时都累得瘫坐了。
碧虚开始了他的体贴,给两人上了茶水,文不回给院中下了禁制,碧虚夸他谨慎。自从他们切磋过后,文不回就觉得这孩子乖了不少,果然,服打。
谢九如喝了两口水,说之前先感叹了一句,“这李师家还真是家财万贯,那玉水山庄都能比得上迢迢家的崇花苑了,不过落败了。”
真正的商贾之家林迢迢见到玉水山庄也要称赞一句。
进了山庄根据泗娘说的,找到了郑娘的屋子,里面满是灰尘,只有被子都是乱糟糟,首饰好好地摆放着,里面陈设也都整整齐齐,与泗娘说的一样,将转角的大屏风换成了书架,外间放了琴,应该是给泗娘谈的。
林迢迢和谢九如又连着看了几个房间,大同小异,都是很基本的陈设,看不出有什么,准备去书房的时候经过一段草坪中的石板路,谢九如走不稳向前摔去,林迢迢躲避不及侧身摔进草里,脸上的泥是这么来的,“你是踩到滑石还是身体娇弱?”
谢九如刚才光顾着想怎么床是乱的,现在回过神来知道她摔疼了,看着她愤愤的神色,估计自己挨打的几率,连忙扶起来,给她拍干净身上,“哈,哈,我给你看看。”
脑子不清晰就想给她裙子撩起来,不出所料,被林迢迢用脚抵住肩膀,“你想死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师姐!”谢九如啊的一声,脸上多了巴掌印。
林迢迢让他专心点。
书房也是正常得很,一片和谐,谢九如嘀咕着怎么没密道,也太正常了。
总而言之,收获不大,反而觉得奇怪,就是太大了,房间很多,大得要是错开时间生活两拨人,估计对方都不会发现。
文不回安慰他们不要着急,嘱咐他们小心点别留下痕迹,“我们已经顺利进入李府,但是只见到李师他父亲李羽,他本人没看见,李羽没多提他儿子,儿媳自然就不必再说了。”
“按理说李羽有这么个儿子,杀妻证道被世俗认可,应该是想搭上一条路,怎么到了仙者门前反而藏起来了。”谢九如不信什么杀妻证道,杀人就是杀人,冠什么名号。
碧虚也对此嗤之以鼻,“那郑娘的尸体呢?在玉水山庄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藏尸的,明日我再去打探在什么地方做的。”林迢迢今天看了,柜子,床下,水里都没有。
无论如何,郑娘的尸体还是现下最要紧的,李府里藏的,他们都会一一挖出来。
碧虚见到那李师时是在饭桌上,他与他的父亲简直大相径庭,个子不高,样貌平平,自觉他生得刻薄呆板,谈吐间虽然听得出读过书,不过都是言之浅浅。
他的孩子似乎也不亲近他,反而对李羽亲近得多,夹菜言语都是对李羽,对于李师确实一副疏远的模样。
“这小公子还真是乖,上次没见着,早知应该备份小孩子喜欢的玩意。”碧虚看着那孩子,应该三五岁,也不见这吵闹要母亲。
李羽道,“自小就乖,就是怕生人,身体不太好,养在内院,心意我心领了,这孩子安静,也不乐意玩闹。”
文不回听到这,饭后就给小公子祈福,李羽露出个笑,真心实意地感谢他,李师只在边上作陪,等小孩下去了,文不回才借此问起来,“怎么不见公子母亲,孩子年幼,正需要双亲的爱护。”
李羽为难上了,“可惜他母亲生产完去了,这实在无法,只能于其他方面补足了去。”
“实在对不住,节哀。”文不回见他面色如常,李师陪笑了句无妨,好像才想起来自己的父亲身份,“我会弥补小皎更多,只疼惜他早早没了母亲,也愿我夫人在天上保佑我们的孩子康健平安。”
碧虚直觉是他虚与委蛇,夜里跑师兄房里同他说,“好假,总感觉他儿子不是他儿子。”
“要不是亲儿子,李羽怎么会把孩子当亲孙子?”那孩子锦衣华服,夹菜喂饭多是李羽亲自来的,文不回并不觉得李羽不认为是不亲的。
“师兄,我有一个快点的法子。”碧虚压低了声音,文不回直觉不妙,“先说来听听。”
碧虚在他耳边亲语几句,不算什么太冒险的法子,偷偷滴血验亲。
碧虚不是个拖沓的人,这时候鲁莽反而推动他力行,将当晚的夜探改成偷血,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只是没想到小皎那的守卫竟然有些功夫在身上,也算李羽花了大价钱。
两人各自拿到血,一验确实亲的,那为何李师那般?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卢思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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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