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荣巷毗邻十六王宅,是长安出了名的豪门贵邸,左有丞相府,学士府,出了巷口便是偌大的舒王府,雕梁画栋层层相通,而右侧街尾则是宰相府独占鳌头,偌大的黑白宅院,高门阔匾,虽内敛却光华正盛。
昌荣巷有古训,除皇亲宗室皆得徒步而行,栋梁之臣也只对天子屈膝。
所以陆驷被夫人扶着下马车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
等他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个人时,他突然迷惑了,他不晓得,为什么杨公南家的公子和顶头上司姬云崖会突然带着他到了昌荣巷,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前几天还咆哮公堂的杂耍匠唐恣也在。
巷口金吾卫正低头勘验,杨公南家的小少爷正侧身和唐恣说着什么,而姬云崖则回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陆驷心里忽得明镜一般敞亮起来,昌荣巷的府邸较之一般府邸大有不同,赴宴者皆得持贴,伴当须得验明奴籍,以防不测。
“原来是陆伯父。”杨雅贺翩翩君子,既不在朝堂,便直接撇去了繁文缛节。
陆驷脚下一歪,腿又开始发软,他不过是以新嫁娘张薷儿的叔父之名来赴顾府家宴,哪曾想自己又多了个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侄子。
“诶呀,想不到今日姬大人也在,老身有礼。”曹氏拎着黛色长襦行了常礼,她比陆驷年轻些许,眉眼艳丽,言语带着轻微的江北口音,抬头见到杨雅贺时,双眸忽地一亮,“这位是.....”
陆驷急得掐她。
“杨雅贺,见过陆伯母。”
曹氏自然听说过杨公南之孙的大名,当即大喜,“原来是杨公子,敢问杨公子年方几何?可婚配否?吾家尚有一小女,名为思意......”
陆驷已经快厥过去了,好在那头金吾卫勘验已毕,抬手放人。
姬云崖望着他们拉拉扯扯的背影笑道,“知竹当真是抢手,今年登科后说媒的怕是不下数十了吧。”
杨雅贺摇头笑道,“云崖兄还是莫要取笑我了。”
“哎,在下实在是想不通。”唐恣边走边叹,“看来我是真的不如你们两个了,从到这里来,便有三四个给你们做媒的,竟连瞧也不瞧瞧我。”
“唐兄气度卓然,何必妄自菲薄。”杨雅贺苦笑,“只可惜,昌荣巷的人从不看人,他们想做媒的,是尚书夫人和相府媳妇。”
古来众人皆是如此,如今的顾成业也是如此。
顾成业今年登科,官拜正五品朝议大夫,原本这样的官职绝不可能在昌荣巷赐宅,然而他却靠着巧舌如簧傍上了通议大夫张家的女儿,他和每个人都很要好,连狗头尚书姬云崖他都巴结过一番,花街骨牌也从来少不了他的影子,杨雅贺甚至在他下婚帖的第二日见到顾成业悄悄地给他未出闺阁的二姐递了一张游湖的请帖。
所以他对顾成业这样的人非常不齿,但也只有顾成业这样的人,知道的比旁人更多。
三人在高牌阔匾的顾府前停下,这座宅子的上一任主人张夫人是林少傅的外孙女。
林少傅林元之是玄宗朝一位栋梁人物,历经武后,睿宗,玄宗三朝后告老还乡,据坊间传言,当年代宗初登大宝,甚至决定亲下吴兴,迎回林少傅,然遣去的使臣只带回了一句话,“良木已朽花易凋,锄禾土下迸新苗,老农亦无少年兴,且向吴山寄残照。”
代宗听后便也一笑置之,放弃了请他出山的念头,林少傅终逝世于他西湖旁的小院,子女从商从学,悉数不再入仕,只有一子仍在朝中当一个微末小官。
“倒是个聪明人。”唐恣走在顾府蜿蜒曲折的回廊上,长安屋舍多以红木,竹,瓦当为主,而这里多栽矮松,白墙飞瓦,辅以颜公字画,别有一番趣味。
“能身居高位摸爬滚打过了三朝,几任帝王都对他敬重有加,还得以善终,可不聪明吗?”姬云崖羡慕道,“后来林老太傅离开长安,这座宅子便留给了张大人一家,如今张大人唯一的嫡女出嫁,便成了顾府。”
“这位顾大人除了才高八斗,处世也颇为圆滑,还未放榜时他便和所有才情出众的人打成了一片,现在又娶到了张薷儿,他对李策的事情绝对知道不少。”
“景倒是好景...不过咱们今天可没什么闲心思去赏。”杨雅贺朝廊末月门处看去。
正堂上,两侧长桌已摆好,一方四四阔阔的天地,挂着珠帘,内熏炭火,一个紫衣人正对着来客鞠躬作揖,身侧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
女子身量纤纤,却盘着硕大的单刀髻,髻上八股鎏金垂珠,簇着一支明红的雀钗,额上画着描金花钿,藕荷色长襦绣着大团大团的金菊,腰间挂着一只常见的素色香囊,似乎和顾成业身上那只凑成了一对儿,略显稚嫩的面孔堆着笑,虽美貌惊人却能看出她厚重的铅粉下透出一丝惫态。
“那便是他的夫人张薷儿,陆驷的侄女。”姬云崖轻声道,顿了顿又对他补充,“原先想指给知竹,奈何知竹是个柳下惠。”
杨雅贺叹道,“无福消受罢了。”
唐恣忍笑,却见顾成业已经领着张薷儿往这头来。
顾成业与姬杨二人相比,略显相貌平平,但谈吐得当,温和知礼,见到唐恣后更没有一点看低的神色,反而赞道,“原以为姬大人素来独来独往是不喜带着下人,如今看来,尚书府的随侍也是不一般,难怪不愿轻易带出来露面。”
唐恣狐假虎威朝顾成业行了常礼,那年轻的夫人张薷儿面色却变得更加不好看,她对着顾成业耳语
两句,顾成业便歉然道,“夫人身体抱恙,我送她去后堂歇息,姬大人,杨大人还请自便。”
说罢,扶着张薷儿往屏风后而去。
唐恣道,“人家新婚燕尔,我们凑上去问他李策的事,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顾成业是个聪明人。”姬云崖挑了一处款款坐下,“不急,等家宴结束,我们再去会会他。”
唐恣规规矩矩站着,他特地穿了一件稍旧的麻布短袄,装成随从模样站在杨雅贺身后,但很快,这张桌子便被赴宴的各家夫人占了半边,帘后时不时传来嬉笑声,时不时露出一截云紫或是银红的裙角来,都是豆蔻之年的姑娘家在偷偷地往这头看。
杨雅贺和姬云崖霎时被叽叽喳喳淹没,他缓缓挪到门边,一个闪身退了出去。
顾府满是江南风物,他混在来往的人群中倒也不算突兀,院中藤花垂地,不少女子端着瓜果食盘往花院方向走去,湿润的秋露中都浸着甜香。
唐恣自袖中掏出一支孔雀湖蓝钗,追上了前面两个说说笑笑的侍女。
“姑娘,你的钗子...”
那二人先是一楞,随即笑道,“这么好的钗子哪是我们的,约莫是哪个赴宴的夫人的,郎君还是去别处问问吧。”
唐恣略有些为难,“那两位姐姐可知顾夫人在何处?这等寻找女眷之事,由我家公子出面怕是不便。”
“你家公子?”两个侍女面面相觑。
唐恣道,“刑部尚书,姬云崖。”
“原来是姬大人。”听到的姬云崖的名头,二人不敢怠慢,但有些欲言又止,“夫人向来不管这些事物的,若郎君放心,婢带您去主院见老爷。”
唐恣奇道,“你们老爷倒是事无巨细,这种小事也会亲自过问。”
两个侍女相视一笑,无不羡慕道,“老爷对夫人向来如此,这两日夫人染了风寒,也是老爷一直在照顾。”
“可惜我家公子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唐恣低头将钗子交予两个侍女,“那便劳烦两位姐姐了,不要让丢了首饰的哪家夫人或是小姐着急了。”
两个侍女福了福身,嬉笑着接过,还不忘继续瞅了唐恣两眼,这才晃着腰肢往后院走去。
唐恣旋即绕至一个无人的角落,跃上了屋檐,看着那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座院子,最终停在院中的木桥边,一人颇为可惜道,“这样的好东西,刚才若是说是我们的不就好了。”
“你是不是蠢?”另一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若是我们自己捡到的,还能不作数,偏偏是尚书府的人,如果一会儿席上真有哪位夫人问起来是谁拿了这支钗子,我们轻则被赶出府,重则就是一死。”
说罢,那二人提着裙摆走到竹屋前抬手敲了敲门,唐恣坐在墙头,冷笑一声,他看见那扇紧闭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方才还笑脸迎人的顾成业黑着面孔从屋中走出,似乎有些紧张地扫了一眼两个侍女。
他听见两个侍女禀明来意,顾成业一言不发地甩袖接过那支孔雀湖蓝钗,细细瞧了几眼,便又将门“砰”地带上。
唐恣慢悠悠回到花院时,宴席已经开始。
廊下悬着数十盏斑斓的宫灯,乐舞齐奏,亭中早已有一女子旋身而舞,粉衣翩跹卷起一阵花浪,琵琶曲改自高宗《庆云》,较之《上元舞》多一分柔缓,少一分肃穆。
唐恣悄无声息地站到他二人身后,挡住了一盏光,姬云崖侧身腾出一块角落示意他坐下,又有些疑惑地看他的衣角处一点乌青,“你是下河采菱了吗,怎么脏成这样?”
“大抵是墙上的青苔吧。”唐恣也不客气,他席地而坐,借着烛光昏黄,白日里的女眷早已在别院相聚,花院里的男客也不再拘束,长饮高歌。
顾成业早已换了一身浅青色长衫,坐到了主位侧边,满面春风得意。
“顾大人,你身侧那个位子怎么空着?”有人借着酒劲,大声发问,调笑道,“难道是要等夫人上座?”
顾成业还是一副不卑不亢地模样,举杯回道,“好座自然是要等贵客,今夜有贵客上门,吾等自然要服侍周全,怎能占主位,搞不好就成了僭越。”
杨雅贺不知是欣赏还是嘲讽般低声笑道,“不愧是顾大人。”
“如今朝中最大一是杨相为首的皇党,二是韩王李迥,既然小杨公子被安排在下首座,那接下来要来的人必定是韩王身边的人了。”唐恣有些醺然,小声嘀咕道,“知竹兄不介意我这么说令祖父吧?”
“吃还堵不住你的醪糟话。”姬云崖有些无奈地压低了嗓子,“祸从口出,有的时候一句话就能要你的命。”
杨雅贺却摇了摇头轻声笑道,“唐兄心直口快,况且...若效忠皇上也能成为一党,未尝不是一种夸赞。”
在座都是世家子弟,再者本朝风气自由闲散,那位贵客是谁,在到来之前似乎都和他们无关。
然酒过三巡,众人都醉醺醺之际,顾府外传来了一声尖声高亢的通报,彼时唐恣正抓着一杯葡萄酒喝得快活,就见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被人群佣着走进了花院的门。
浓青色的灯笼烛火照着一张俊美却略显淡薄的脸孔,长眉下一双瑞凤眼淡淡地扫过堂下众人,竟引得一片噤声,谁都以为会有韩王身边的人来,却无人料到来的正是韩王李迥。
顾成业已然掀袍下跪,声音难免得意,“下官参见王爷。”
李迥却无视了他的叩拜,径直在主位上坐下,眼神却逐渐凝在了唐恣的脸上。
韩王李迥,五年前便已手握河西陇右节度使大权,奉旨驻扎边疆,直到新帝登基才借手足情深之名将他接回长安,如今算来也不过二十**的年纪,那张依旧年轻俊朗的外表下却着一股常人难以看透的深沉与谋略,与其说他是个带兵打仗的王爷倒更像是个溺于朝堂的贵气文臣。
当今圣文帝素来庸庸懦懦,但平白长了一颗多疑的心,明眼人皆知他接韩王入京养伤为假,当质是真,故圣旨下达西北后,神策军与十六府卫十日之内悄无声息地布满了长安城,若韩王有半点抗旨之意,便使先斩后奏之权,即刻诛杀他于金光门外。
建元元年腊月,韩王却踏着城外未消融的薄冰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且卸甲摘剑徒步入大明宫紫宸殿,交出了手中所有兵符,圣文帝感激涕零,甚至降阶迎他,还一度传为长安佳话。
但唐恣听到的坊间传闻却大相径庭,有人说,韩王驻扎西北五年,与将士风餐露宿,其中情谊并非几只虎符可摧。
也有人说,韩王手中兵权远超节度使之权,他交出的不过九牛一毛尔,一旦圣文帝发难,江山易主也是转瞬之间。
故以杨公南为首的大臣们费尽了心思拴住韩王府,甚至不惜以杨雅贺的堂姐杨笑云为筹码请圣文帝赐婚,可韩王似乎动了出家当和尚的心思,坚决不允,杨笑云也在相府郁郁寡欢,最后这桩两厢都不情愿的婚事只好作罢。
韩王无后算是给了圣文帝些许安慰,然而他和杨公南彻底结了梁子,手中那支神秘的兵权也成了众人心中一根不得不拔的刺。
唐恣对上韩王望过来的眼睛,乌黑的瞳仁浮出一丝笑意,李迥却只是一瞥,便挪开了目光。
“既是私宴,诸位便不必拘束。”话虽如此,李迥从神情到语气无一不透着冷漠,纵使丝竹管弦再热闹,见到他也不免沉下去几分。
他身旁一个灰发慈目的太监立刻对着顾成业耳语几句,顾成业即刻拱手道,“今日不过是鄙人与夫人为答谢亲朋的小小宴席罢了,殿下赏光来此,诸位大可当殿下是来体恤民情,无需多思。”
这一句下座众人都有小小的缄默,也有大胆的往杨雅贺这边看,人人都知晓其中意味是顾成业将杨相的孙子置于下首座,顺带傍上了韩王,并大言不惭称之为“亲朋”,而韩王竟也一言不发地坐在首座,鸦色地眼睫下看不出神色,算是默认了顾成业的僭越。
歌舞之声在顾成业地示意下再度响起,唐恣看了好一出大戏,有些好奇地看向杨雅贺,“知竹兄不生气吗?顾成业如此光明正大的结党,摆明了不将杨相放在眼里。”
“有什么好生气的,韩王殿下是与我家老爷子结的怨,说到底同我无关。”杨雅贺小口地吃着点心,看也不看上头的做派,“既是宴席,那咱们只管吃咱们的,各扫门前雪罢了。”
姬云崖瞥他一眼,“下次带你到这种地方还是得提前向陆驷要一剂哑药。”
“我告诉你,该生气的是云崖兄。”杨雅贺挑了挑眉,“你可知当初我家老爷子要将我姐姐许给韩王殿下当侧妃,我姐姐抵死不从是为什么吗?”
“还有这等事?”唐恣笑意渐浓,“韩王殿下怎么看都是人中龙凤,令姐怕不是心里有人了?”
杨雅贺指着一旁假咳两声的姬云崖,啧啧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你别瞧他如今这副酸腐模样,当年也着实让长安的姑娘们惦记了一阵,可惜我姐姐长他五岁,无论如何不好意思说,我还是偷偷看她画像才知晓的......还有那个远嫁回纥的崇徽公主也长他四岁,只可惜都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崇徽公主?”唐恣好奇道,“这我倒是听不少人提过,听说姿容‘皓腕凝霜,人面牡丹’,姬大人难道不喜欢她么?”
杨雅贺正待回答,姬云崖已经铁青着脸道,“我跟她们没有关系。”
唐恣刚想说他此地无银三百两,身前却陡然出现了一道暗色身影,琵琶奏乐之声戛然而止,李迥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台阶,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个灰发红衣的太监也掌灯跟了上来。
宴席之上忽地陷入诡异的安静,众人心知肚明韩王和相府那点破事,但没人想到韩王会直接找上杨雅贺。
杨雅贺神情倒是一派自若,似乎并不将李迥放在眼里,然而韩王问的却是他身侧那个眼角一只红燕的隽秀少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混杂在沁凉的夜风里,“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唐恣。”唐恣抬起眼,并未起身,也没有惊慌或是自得,只是老太监手中的灯笼在他身周裹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他有些不适地往后推了推,“是姬大人的侍读。”
李迥似乎有些好奇的躬下身,似乎是想凑近了去仔细端详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已然有人不动声色地换了几个眼波,韩王拒娶杨相之女的事情还没凉乎,他这样看着一个长相出众的小厮,不免让猜测多了几分旖旎的意思。
唐恣却分毫未觉堂上异样,因为李迥又皱眉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这个?” 他摸上了自己的眼角的那只小小飞燕,就像是和一位朋友说话那样随意道,“这个?这个是被烫的,不过早已经不疼了......”
李迥的眉头依旧紧锁,他张了张口,似乎想再问些什么,顾成业却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韩王殿下可是也觉得这位小兄弟十分面善,方才厅中一见,下官也觉得姬大人身边之人皆是人中龙凤,只可惜唐公子乃是侍读,否则姬大人定会割爱了。”
姬云崖横了顾成业一眼,淡声道,“韩王府人才济济,总不会连一个小小侍读都要向下官讨要吧。”
老太监手中长灯一顿,似乎对他的不识相很是不满,尖声尖气道,“放肆!姬大人就算忝居高位,又怎可对王爷无礼,这......”
话音未落,李迥已经抬手止住了他,那老太监方才还怒目圆瞪的模样立刻变得乖顺,向后退了两步。
姬云崖冷笑道,“殿下已经说了不必拘束,我若还是一口一个尊卑上下,岂不迂腐?”李迥一言不发,神情中似乎疑惑更盛,他看了一眼泰然自若吃东西的唐恣,又在杨雅贺和姬云崖脸上扫了一圈,竟也没有半点怒意。
片刻之后,他又默默地走了回去,顾成业自然是紧跟其后,谁知刚到月门处,那老太监便被迎面而来的丫鬟撞了个满怀。
宫灯跌落在青石地上,烛火将罩帛烧了个一干二净,老太监年事已高,当即缩在地上哼哼唧唧。
顾成业忙去扶他,惊慌道,“霍公公!”
又转而对那慌忙下跪的丫鬟吼道,“谁给你的胆子闯进来!”
那丫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吓得双腿发软,跪下磕头磕得“砰砰”作响,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颤不成声,“回老爷,是......是夫人她不见了!婢子一时心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