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后,柳禹迅速安排下属去给恒王府发拜帖,又叫人快马加鞭去联系尚剑山庄。
火急火燎之际,柳禹赶回屋内,只见黑衣男子大大方方坐于院内,气定神闲,仿佛等待颇久。
“柳相,这么着急啊。”
柳禹没有施舍半分眼神给他,头也没偏,径直走进屋内。
黑衣男子见人没有反应,顺势站起身,跟他一起进了屋。
“免死金牌的事吧。”他甫一进屋,顺手就抄起果盘里的水果往嘴里抛,“奇了怪了,免死金牌怎么突然就出来坏我们的好事呢,还是从开封府那里找到的?”
他往椅子上随意一坐,又兀自开口:“还有你的人,是......白择洲是吧?这么久了也没个消息,是不是倒戈了啊......”
“够了!”
柳禹这才不可耐烦,低声呵斥,眉头紧蹙。
“无事禀报,便给我滚。”
“别急呀柳相,自然是有的。”黑衣男子毫不在意柳禹的怒意,道,“我这几日奉您之命监视王慈,你猜我监视到什么?”
柳禹睨他一眼。
“王慈的女儿,似乎和一个男人私相授受。”
“哦?是谁?”
“跟了一次,看面相,不像官场或皇室之人。”
“连人是谁都没查清,你好意思回来复命?”
“诶——”黑衣男子伸出食指摆了摆,意味深长,“柳相您在官场上呆久了,怎么连曾经行走江湖的套路都给忘了呢?”
他漫不经心,用匕首插起一块水果,锋利的刀刃瞬间没入果身,无声无息。
“那人是谁,自然是您说了算。”他轻声吐出此言,而后一口咬下那块刀尖上的水果。
闻言,柳禹笑出声。
“我看,是你说了算才对。”他看向男子,瞳色阴沉冷冽,如同刀锋。
“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其实你自己早有行事的想法。”他犀利道,“你查到王钰贞和陌生男子有染,那人你认识,还和你有仇,你想借王钰贞退婚之事予以报复,是吗?”
“哎呀。”男子佯装惊讶,道,“实在是逃不过柳相的慧眼啊。”
“我自然是了解你。”
“不过,也不能说认识。”他悠悠道,“只是看他行事说话很像一个人,一个人我格外厌恶的人。”
柳禹鼻息传出一声嗤笑,直接问道:“你想做什么?”
男子思忖片刻,说出来的话令柳禹讶异:“我抓了他,让那人顶替白择洲,呈给圣上,柳相以为呢?”
柳禹怒不可遏:“平日里我纵着你胡作非为也就罢了,白府此案事关皇室,你以为全天下都任由着你胡来吗?!”
男子不以为意:“柳相不是怕暴露了您和白府的交易吗,交个假人上去,不是更妥帖?”
“相貌不同,你当皇帝是傻的吗?!”
“把我的脸换给他啊。”男子悠悠然,笑道,“白择海和白择洲是同胞兄弟,相貌相差无几,把我这张白择海的脸给他,皇帝反正没见过他们,死无对证。”
柳禹仍旧怒目圆睁,却忽而哑然。
沉默良久,他面上变得乌云密布,一呼一吸都似在压抑怒火,沉声:“柳无名,你以为你这张脸来的很是轻松,是吗?”
柳无名不以为意,继续吃自己的水果。
柳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会给你找到合适的新面皮,你去继续盯着王慈。”
“这么多年,有一张是能用长久的吗?”
柳无名把玩着手中短刀,状似不经意:“还不如一开始就用我爹的那张破相脸。”
“柳无名!”
声音愠怒,经受呵斥的男人却没有因此有分毫松动,佯装作赔道:“我知道,知道。”
“我爹乃是柳氏叛徒,他那张脸我用不得。”
柳禹努力平复心中怒火,负过身不再看他,却也终究是没有耐心,沉声道:“快给我滚。”
柳无名撇了撇嘴,短刀在手心一翻,利落入鞘。
他站起身走向屋外,在踏出门槛之前,定住脚步,微微侧首。
“那个男人没用,但王慈的女儿一定有用,柳相同意我去把她绑了来吗?”
柳禹凛眸,暗自思忖,没有出声。
柳无名笑:“那我便当您默许了。”说罢,施展轻功离去,隐入黑夜。
人走后,柳禹这才转身,望向他离去的方向。
皇帝一直忌惮王慈,如今婚约已毁,明里便无法牵制他,但暗里若以王钰贞为胁迫,则可以达成目的。
只是他作为朝廷命官,有些腌臜之事,到底不能亲自动手。
他方才,的确是默许了柳无名的请愿。
只愿他不要另生事端才好。
......
学府。
一日授课完毕,王钰贞怀抱书卷,正欲离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阻拦了她,来者一男一女,匆匆赶来俨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阿钰,端王去请圣上退了你的婚约!这事你可知道?”女孩率先问道。
周遭学子闻言,都下意识投来目光。
“你小点声。”少年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我们出去说。”
三人行至院外,女孩这才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呀,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是你爹找到了端王的免死金牌,以此求得退婚。”
王钰贞神色自若,笑道:“是。”
女孩惊喜之余又讶异道:“王伯伯从哪儿找到的金牌,真是奇了。”
王钰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垂下眼帘,道:“我也不知道,但如今能够退婚,也是好事一件。”
她抬眸看向二人,笑意嫣然:“终于可以和你们一起参加明年的科考了。”
女孩回握住她的手,赞同无比。
旁边的少年却面露担忧,道:“只是,也不知这金牌换来的机会牢不牢靠。”
王钰贞抬手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佯装生气:“你咒我啊?”
“怎么会!我就是担心......”少年捂住额头,嗫嚅,“若若姐当年不就是这样吗?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入仕,却......”
“好了。”王钰贞打断他,显然是不想再提这段往事。
“当年的事是若姐自己的选择,结果如何,都轮不到你我如今再去评判。”
她又看向面前的女孩,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我们要如何做才能不愧于若姐,不愧于己。”
二人俱是抿嘴,颔首。
“好好准备明年的科考,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回去吧。明日见。”
三人辞别之后,王钰贞望一眼夕阳余晖,算了算时辰,忽然有些慌忙。
她迅速收拾好书卷,迈步离开学宫,却没有立即向着府邸的方向回去,而是绕路去了另外的街巷,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
她穿行街巷,停在一所简陋的房门前。
那房门破旧不堪,却结结实实闩了道锁,锁上挂着一块手掌大小的铃铛,铃铛内却没有响声的铃舌。
王钰贞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从袖中摸索出一把钥匙,却没有开锁,而是将钥匙从铃铛内部插入,开门进屋。
——原来那铃铛才是真正的门锁。
她仔细关好房门,这才踏入院内。
甫一转身,便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
“阿钰。”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寄托了许久思念,缱绻又缠绵。
王钰贞惊了瞬息,在闻到熟悉的梅花香后才彻底放松下来,抬起手回应他的拥抱,道:“是我,好久不见了,邈哥。”
男人似是思念成疾,久久不愿松手,二人相拥许久,还是王钰贞提醒他有正事要谈,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怀中软玉,牵着她进入屋内。
王钰贞握着他的手,道:“我退婚的消息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男人颔首,贪恋的视线始终追随她,目光如炬,俊朗的眉目间皆是珍视。
她被这眼神瞧得耳根发红,撇过头去,道:“你别这样看我,我有要紧事问你。”
男人轻笑,这才收敛目光,为她和自己各沏了一杯茶,道:“你问吧。”
王钰贞转过脸,面露严肃:“端王的免死金牌,你放在哪儿?”
男人持杯轻抿,不以为意:“已物归原主。”
“果然是你。”王钰贞忽然面露忧色。
“前几日,迎风阁的人将我带至阁中,说有办法帮我退婚,只需要我爹帮他们送一样东西。”
“听闻此事时我便立马猜测与你相关,但也是后来得知我爹所送之物是免死金牌,所送之人是端王,我才敢确认。”
王钰贞蹙眉:“你把免死金牌交给迎风阁,是不是也与他们交易了?你们交易了什么?迎风阁可有为难你?”
男人没有出声,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她急得直催促。
男人将手中茶杯搁在桌上,只是道:“一笔小交易罢了,我没受什么委屈,也没牺牲什么。”
他又深深一笑,道:“何况,没有失去你,这笔买卖牺牲再大,我也认了。”
王钰贞又羞又嗔:“卢邈!你再这样拐弯抹角什么也不说,下回我真的不来了!”
卢邈忙哄她道:“我说,我说。”
他起身行至内卧拿出一个箱子,摆在桌上展示于王钰贞,道:“我用端王的免死金牌和迎风阁换了一则情报。”
她看向箱内,只看到一张凸起的白布,掩盖着下方物什。
王钰贞困惑,看了一眼卢邈。
而男人接下来的话,让她瞬间心惊胆战。
“这里面,是一张人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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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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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何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