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梁家怕夜长梦多,翌日一早,花轿,准确说是一艘可以飞的船出现在无妄山山门前。
那是一艘以灵石驱动的船,每次出行,少说也得消耗五十块以上上品灵石,也只有大宗门,如衡阳宗这样富硕的门派才能养得起,九州之内,也不过才三五艘。
梁家的确财大气粗,也不知暗中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萧箐就看着宋若谷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人家那飞船死命看,那艳羡的目光都快从眼睛里凸出来了。
萧箐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提醒其注意身份。
怎么也算是一派掌门,如此市侩模样如何服众,如何带领弟子。
可再往周围一瞅,好家伙,笃荇、柳绪、甚至易禄以及其他,一个个都露出没见过市面的模样,比之宋若谷差不了多少,那哈喇子快拖到地面了。
萧箐不由得扶额,也难怪大家都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实在是那船太豪华了,金灿灿的,宝珠缀满,华丽极了,也彰显了无妄山这些年的贫瘠,真真是财帛动人心。
好在宋掌门等人道心稳固,看了好几眼,终于恋恋不舍的移开了目光,不然,萧箐真要衡量一下,她牺牲自己入梁家那财狼窝究竟值不值得。
梁莫似乎被梁道森调教过了,一改往日的跋扈嚣张,变得彬彬有礼,他走到萧箐面前,对萧箐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萧修士,一切就绪,还请上船。”
“有劳。”
萧箐按着凝析道尊讲述的卿淼道人的言行举止回答,走上那座船。
船身开启,穿梭于雾气渺渺之中,很快无妄山的山门成了一个小黑点。
萧箐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陌生的风景,陷入沉思。她知道梁家不会轻易动她,她敢只身闯入,入嫁梁家,便是仗着琉璃骨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与她神魂融合,若强行剔骨取器,只会遭到神器反噬,所以,梁家只会好好待她,梁莫怕是早就被提点,要待她如宝如珠,麻痹她的心神,使她放松警惕,再一击即中。
所以,短时间内她必然是安全的。
只是,希望梁家莫要发现,另外一个神器“青铜矢”不在她的身上。
萧箐心中祈祷着,林行与阿琳,带着那小娃娃尽快寻到曲终人散梦落小筑。
她从凝析道尊的口中得知,曲终人散梦落小筑,藏在九州最西边的灵虚岛上,是一个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希望那岛上的大能仙者,看在无妄山护着那小娃娃的份上,收留无妄山众人。
无妄山与梁家虽同属衢州,但一个在最北,一个在极南,两者相距至少两千多里,灵船虽夜行千里,也需一日一夜不停。
天黑后,船体降于一处名叫麒城的城镇休整。
翌日天未亮,船上突然传来骚乱,是从梁家那头传来的。
萧箐的房门被敲响,是笃荇峰主幸灾乐祸的声音:“卿淼师侄果然料事如神,那梁莫果然不是个安分的。”
他跑得急,有些渴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喝完又想拿起另外一盏喝,被柳绪峰主一掌拍下,“谁许你碰我的茶杯了?”
笃荇嘟囔:“我忙了一宿,累都累死了,喝你一盏茶怎么了,忒小气了些。”
萧箐问道:“事可办妥了?”
笃荇卸下玩世不恭,回道:“都办妥了。梁莫这次嚯嚯的大有来头,没个三五日,别想安稳脱身,怎么也得脱层皮——”毕竟,衡阳宗内门长老的小女儿可不是吃素的。
说起来,此事一波三折。
昨夜落塌麟城,萧箐等人早就料到,以梁莫的心性,哪怕装得再人畜无害,也改不了骨子里的纨绔享乐。且他们到达之日,恰是麟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热闹非凡,街市之上,美女如云,梁莫这种浪荡公子又怎么可能错过,借口补给下了船。
在街市游荡时,一眼便看中了一个在护城河边放花灯的倾城美人,这位梁公子二话不说,对着手下两个眼神过去,直接将人掳到了船上。
本来笃峰主是预备偷偷引梁莫去冲撞麟城城主的独女,听说那城主独女长得闭月羞花、倾国倾尘,是梁莫喜欢的一类。且麟城城主夫人与凤城城主夫人为亲姊妹,两家为姨表至亲,多有走动。
四大城,凤城、麟城、玄城、邬城,虽比不上梁家,但这四城手握九州商权,在九州内也有不小的影响力,梁家虽然不怕,但若对上了,也得脱层皮。
本来都快要成功了,不知哪来的扒手偷走了梁莫腰间的玉佩,梁莫哪能受此等侮辱,当下起身去追,笃荇在暗中气得脸都绿了,恨不得抽那横来一脚的小偷两下。
却没想柳暗花明,梁莫没冲撞麟城城主的独女,却看上了在护城河边放花灯的衡阳宗内门长老的小女儿。
衡阳宗,那可是九州第一宗门,纵他梁家也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这下别说三五天,估摸着他梁道森亲来,没个十天半月,也别想安稳离开。
萧箐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手指轻点着桌子,外面的吵闹愈发的激烈了。
好似许多外人上了船,两方吵闹,不死不休。
“走吧,也该是咱们出场了。”
萧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好嘞!”
笃荇看热闹不嫌事大,与柳绪跟着萧箐走了出去。
此时的船板上,嘈杂声一片。
两方对峙,气势汹汹。
梁家管事正作着揖,与对面的十几人小心翼翼地赔不是。
而中间的船板上,一女子将一男子踩在脚下,那男子脸肿的成了猪头,若非那身上华丽的衣物,谁也认不出那人便是梁莫。
只听那管事道:“各位祖宗请高抬贵手,此事是我家公子之过,还望衡阳宗的仙长们大人大量,莫与我家公子计较,我们梁家愿奉十只极品灵芝作为赔罪。”
“我呸!十只灵芝算什么,我们衡阳宗还看不上眼,今日必须剁下你们公子一只手给我家师妹一个交代,省得这畜生下次还出去害人。”
那衡阳宗为首一白衣少年神怒道。
“不可,不可!”管事连连赔罪,“此次之事纯属误会,吾家公子不知这位娘子乃贵派子弟,实在大错特错,说起来我家家主与贵派宗主也算少有交情,还望这位仙长高抬贵手,看在我家家主的面上,饶了我家公子吧。”
“好一个不知,如此说来,若不是衡阳宗弟子,是平头凡人,你们就能为非作歹了?”少年愈发生气。
管事脸上的汗都快流一地了,真真是多说多错。
地上肿成猪头的梁莫叫嚣:“梁伯,莫与这些卑贱之人纠缠,我乃梁家长子长孙,谁敢动我!”
话音刚落,原本踩着梁莫的女子直接一脚将梁莫踢飞,撞到船舷上,木板碎了一地,梁莫疼得只剩下哼唧声了。
衡阳宗要断梁莫一只手臂,梁家人自然不肯,两方纠缠。
萧箐便是在这时走了进去,她酝酿片刻,直接红了眼,旁人看到的便是萧箐无比伤心的模样。
“梁莫,你我还未拜堂,你就寻花问柳,这般不将我无妄山放在眼里吗?”
“这位是?”衡阳宗为首那少年疑道。
萧箐朝那人行了一礼,道:“在下无妄山卿淼,拜见衡阳宗仙长。”
那少年讶然:“你便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卿淼道人,凤兄曾向在下提及过,真真如雷贯耳。”他朝萧箐拱了拱手,“在下衡阳宗九长老门下弟子刘漾。”
萧箐不知这九长老是谁,但从那少年报出身份,一旁的梁家管事脸色煞白可以看出,少年在衡阳宗的地位绝对不低。
方才将梁莫打倒在地的女子突然出声,她说:“恕在下直言,这等酒色之徒配不上娘子,若还未拜堂,早早分开的好。”
萧箐若有所思,神器之事按说已经四海传扬,绝非如现在这般风平浪静,她不太相信,以衡阳宗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她身上有神器琉璃骨。
也不可能不知道先前的无妄山比武招亲。
果然,梁家的手是真的大啊,竟将消息掩藏的如此之深,怪不得比武招亲之时,很多宗门都未有人过来参与。
她知晓梁家对神器势在必得,但没想到他们能将所有消息封锁。
怕是那日比武招亲的人,也全都是梁家派来的吧,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万分。
梁家管事吓得汗都冷了,卿淼道人对于梁家意味着什么,他再知晓不过。若是出了纰漏,怕是他一家子都别想活命。梁莫这祖宗真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就不该由着其性子,不该在麟城停靠,惹上衡阳宗这些祖宗。
这下如何是好,若是衡阳宗听到什么不能听的……
主子的大业。
梁家的兴盛。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那管事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萧箐就觉得一丝恶念陡然迸发,那管事不知做了什么,一道灵气升起,将整个船只笼罩在内。
那叫刘漾的少年脸色突变。
有人喊道:“玲珑棋局困龙阵!”
“你想作何!”刘漾提剑出鞘,朝着那管事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