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英俊、斯文且讲道理,最重要的,他也是酒吧老板之一。
“他不仅主动承担了宣彩文那一瓶子所造成的损失,还为当晚在场的客人免去了所有的酒水费用。”
出手阔绰,以致那晚很多人都记住了这家酒吧这个豪爽的老板。当年出警的民警也对此人印象深刻,却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另一件。
“他随同他们一同离开了酒吧,上车前,他给宣彩文披上了外套。”
民警没有阻拦,奇怪地看着他们俩。只听何天瑞对她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佟恺停下了,揉了揉鼻子,轻轻咳嗽。
小宋端起热茶,佟恺摇了摇头:“民警记得莫倩,是因为当晚问及宣彩文是否要联系家里人时,她报了莫倩的手机号。大约半个小时,莫倩赶到了派出所。”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皱眉,但无人打断。
“民警记得这个女生,酒吧里,她站在吧台后,他们以为她是酒吧的工作人员。正当民警准备规劝两句,然后签字放人……宣彩文这姑娘,打了民警一巴掌,”扫过似曾相识的瞠目结舌,佟恺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拘留五日,罚款五百,任务达成。”
“她是故意的?”小宋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她是故意的。”
民警觉得宣彩文的举动有违常理,派了名女警想要问出这么做的原委,或者是,她想隐瞒的一些东西。他们问起了那个报警电话。
“但宣彩文坚称是自己喝多了恶作剧。”不知该作何表情,佟恺抿了下干涸的唇,“我们都希望,那真的只是个,恶作剧。”
一室静默。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杨黎起身走向空白的玻璃板。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笔,写下了几个名字。
宣彩文、莫倩、何天瑞。□□。
“如果一开始的报警电话,宣彩文说的是事实呢?”他提出了与接警民警、佟恺相同的怀疑,“为何会在见到民警后改变了说辞?”
“而莫倩,她们是一块去的酒吧,为什么民警到的时候,她没有说话?”玻璃板前他思忖着,神色凝重且谨慎,“我记得昨天我们提起莫倩,何天瑞像是根本不认识她。”
“要不是真记不得了,忘了,要不就是和宣彩文一样,也撒了谎。”
随着一个一个的疑问,正襟危坐的四人虽神情各异,但无一人开口,显然目前他们都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包括她在内。
包括她在内。无法否认,杨黎感到一丝沮丧,就连如何回到办公室,外面的天色何时暗下,都记不太清。直至突如其来的白光刺眼,他还陷在思考和疑问中。
椅子拖地的声音拉回了游走的思绪。他有些恍惚,看着她坐下,剥开包装,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汉堡?
“不饿?”一边嚼着吃的,一边说话,举止谈不上优雅,“小宋警官在泡方便面,他说你喜欢红烧牛肉面。”咽下那刻,她抹了下嘴。
“……你倒是胃口不错。”睨了她一眼,话脱口而出,下一瞬陡然回神,“抱歉,我……”
“显然一天不抬杠你不舒服,没事,我大度不和你计较。”胡乱摆了摆空闲的那只手,柳琉不甚在意,“不过这习惯得改,不好。哦,差点忘了,这份荣幸只属于我。”
她一点都不担心他听出她话语中的冷嘲热讽,以及,那份不知从哪来的自信。
神奇的,皱起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绷紧的肩膀无意识地慢慢松懈。
“我错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爽快地承认。杨黎没有错过她脸上抹不去的欢乐,不忍直视也无法忽视,张扬、志得意满,毫不掩饰。
“泡面,还是汉堡?”
“柳琉……”套用现在的话,他不想祈求,但如果办公室的门关着,也不是不可以。
她看着他,好一会,“OK,言归正传。说吧,黑灯瞎火的,你想到了什么?”
“……嗯,我找不到五年前和现在宣彩文被害,莫倩失踪有关联的地方,”杨黎顿了下,“但是一定有某种关系,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因为,世上不会有如此的巧合。柳琉懂他的言下之意,点了点头。
“冯警官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一有消息他们应该会立刻通知我。”
冯涵还在查看云河巷整条街道和那个电话亭附近的监控录像,谁能想到现在使用公用电话的人竟仍不在少数?不过也不算一点也没有收获,他们找到了一个那个时间疑似打电话的女人。
可惜的是,她穿着浅色风衣,戴着帽子、口罩,避开了所有的监控。在这个早晚仍带着寒凉的季节,这样的打扮寻常普通,不会引人注意。
汉堡的包装纸被慢慢揉成一团,柳琉咬了下下唇,似乎在考虑什么。
他决定安静、耐心地等着。
“恺哥说到报警人,你为什么也猜测是宣彩文?”幸好她没有让他等太久,只不过起的话头有点意外。
“直觉。”眼瞅着柳琉皮笑肉不笑地扯开嘴角,杨黎连忙端正了坐姿,“其实,最初我以为是莫倩,但恺哥的表情告诉我是一个我们想不到的人,所以……你不也认为是宣彩文吗?你总不会是观察恺哥的表情给出的结果吧?”
“呵,”假笑了一下,柳琉没好气地靠进椅背,“当然不可能。”又不是猜谜游戏猜中有奖。
“那你?”杨黎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柳琉看着他,微微蹙眉:“第一种假设,这件事已经发生,先不论加害者是否也在现场,作为受害者的报警人一般无法迅速又坦然说出那两个字,需要勇气。第二种,未发生,意图□□,但受害者反抗成功,那个报警电话是出于愤怒。然而,恺哥没有提及电话里报警人的情绪,撇开这点,能在第一时间说清楚报警内容,我只能想到第二种,意图□□未遂。”
她歇了口气,面露为难,“问题在于,我也更倾向是莫倩打了这个报警电话。”
也就是说,他们曾经想到了一块。杨黎有些诧异:“为什么?”
“性格。”经过仔细考虑,柳琉慎重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根据恺哥的调查,宣彩文读书期间不是不起眼、闷不做声的那种女生,老师、同学对她都印象深刻,即便是过了那么多年。很多人都知道她和莫倩是朋友,包括她的父母。还有就是那张照片,现在的宣彩文和五年前看上去没有太大变化。”
听到这,杨黎有不同意见:“也许进入社会后,懂得了隐藏?”
柳琉摇头:“那是经过许多年的社会慢慢明白的道理,不是一个才工作一年的新人可以马上学会的。当然,除非她曾被逼迫成长。那么,在这样一家靠创意、新意、设计以获得更多的机会、老板的青睐,压抑本性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只有更令人印象深刻。如果我是她,不仅会选择反抗,更不可能那么快息事宁人……”
她忽然停下,杨黎奇怪地看着她。
“……莫倩的性格却截然相反。”她回忆起楼顶的那幕,“镇定、冷静,为了引起警察的注意不惜爬那么高,简直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这么听来,莫倩岂不是比宣彩文更加,豁的出去?”杨黎找了个不怎么合适却贴切的形容词,不过几秒,他从柳琉的脸上读到了“的确如此”的意思。
微微张启的嘴,代表了他的恍然,“她不是胆小,而是在考虑,如何能得到最好或者是最有效的结果。她很聪明。”
赞同地颔首,另一边,“所以,我认为五年前打那个报警电话的不是宣彩文,而是莫倩。”飞快地补充,柳琉瞥向门外,脚步声渐近,纪嘉树气喘吁吁地出现。
“柳顾问,宣彩文当时所穿的外套很有可能是属于莫倩的,我们会尽和淮州那边再确认一下。”他举着手机,神情不掩兴奋,“虽然时间太久找不到监控,但淮州的民警还记得是件牛仔外套,因为6月底天气很热,几乎人人都是短袖。我打给宣彩文的父母,他们找到一些高中时期的照片。”
将手机递给杨黎,点开对方发来的照片,“宣彩文从小喜欢连衣裙,尤其是色彩鲜艳的红色。在他们印象中,除了校服和冬天的外套,她并没有买过什么牛仔外套。但是在莫倩的家里,我们找到了很多适合春秋季节穿的外套,针织衫、毛衣开衫、还有一件牛仔外套,很旧,已经让人送来路上。”
“牛仔……外套?”不同于纪嘉树的絮叨,杨黎反复呢喃着“牛仔外套”。
砰,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他们一跳,杨黎从座位上挑了起来。
“外套是莫倩的?”他瞪着纪嘉树,不待他再次点头,“不,就算不是莫倩的,也不是宣彩文的。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是何天瑞,那晚他的举动根本不是在照顾宣彩文。”
“他在警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