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些错愕,但大家都没有笑,因为小宋的神情十分严肃。
“这实在是太累了。一个人要完成杀人、分尸、清理现场,还有那些衣服,不但对体力是个考验,还要时间。一天之内……这可能吗?”
尤其嫌疑人是个女人。
但是,柳琉却有不一样的看法:“或许体力不如男人,但别小瞧女人的耐力。如果她原本的工作就是高强度,而且也习惯了……”
突然顿住,她张着嘴,有些怔神有些傻。然后,又有些困惑地将目光挪向纪嘉树。
“那个房东,叫什么来着?”不,她不是想问这个。
“邵可佳。”
“不、不对。”
“没错,我记得……”
“不,我不是说她名字。”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不是名字?还能是什么?”小宋迷惑地看看她,又看看杨黎。
而此时的杨黎的目光却像被什么吸引,目不转睛瞪着玻璃板,直至——
“排除房东嫌疑的理由是什么?”
“邵可佳没有工作吗?”
两个问题同时响起。纪嘉树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连忙答道:“她的丈夫一个月前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他们那块的派出所同志上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家照顾她的丈夫。”
不自觉攥紧了拳头,纪嘉树一边在脑海中飞快回忆邵可佳来警队做的笔录,“房子借出去后,她就几乎没怎么来过这边,也不知道房子里究竟住的是几个人。反正房租三个月一付,宣彩文从不拖欠,到时间就会转账给她,所以她很放心。至于工作,”他顿了顿,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下柳琉,“我记得写的是无业,她说要照顾家里老的小的,平时就打打零工之类。”
“核实过了吗?”杨黎沉声问道,“她都在哪些地方打过零工?”
纪嘉树额头的汗都快冒出来了,支吾道:“还、还没。”
偌大的会议室一时只听得冯涵敲击键盘的声音。就在纪嘉树大气不敢喘地等待即将落下的责备,杨黎迈开步伐,走向玻璃板,抬手扯下了那张浴室的照片。
“也许不是嫌疑人故意不处理浴室柜里的东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又回到手里的照片,杨黎皱起了眉头,缓缓开口,“而是,嫌疑人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又或者,嫌疑人原本打算处理,但由于某个原因,没有处理。”
像是解释了,又像没解释。至少小宋毫不掩饰的表情表达的就是这一意思,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好像明白了又真的不是太明白。急得他频频去瞅自己的师父。
佟恺轻轻咳了声,“会有什么原因让嫌疑人连毛巾都处理了,却不处理这些?全部丢掉不是来得更简单更快?”
杨黎方要张嘴,柳琉先他一步,“谁试过处理没用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对了,还有漂白剂。”
佟恺不解地回头,“一般家庭条件还没奢侈到没用完就丢吧?而且漂白剂那东西,算有毒有害,也不能随便丢吧?”
柳琉没有回答,却紧接着问了下一个:“如果让你们丢呢,往哪丢?”
“垃圾桶啊。”小宋想也不想,下一刻,“不对,漂白剂不能这么丢,是吧?”
“当然。”这次,柳琉不仅直接了当,还笑了,“因为我们都是一般家庭,所以从未想过买来的清洁剂没用完就丢,所以也几乎不考虑该往哪里丢,通常最后那个瓶子,老人会觉得还能卖个废品。所以漂白剂还在,且,还被嫌疑人用来清理了现场。而洗发水和沐浴露,我觉得,也是这个原因。”
小宋眨了眨眼睛:“所以嫌疑人的家庭条件可能一般?”
柳琉瞧着他,撇了下嘴,“我可不知道有钱人家的生活。”瞥见杨黎警告的眼神,话锋一转,“不过宋警官你提出了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一天的时间对一个女人而言要完成那么多费体力的活,真的能够做到吗?但,我们都看到了现场的卧室和客厅的确被清理过。可是厨房没被处理的碗筷,浴室柜里的洗发水沐浴露,还有那块摆放尸块的地毯,这些矛盾之处如果解释不通,就只有一个答案。”
“嫌疑人有两个,其中一人,在酒店做过清洁工作。”应该是不满她的磨叽,杨黎给出了答案,“另一个人,可能雇了这个人。”
雇人清理命案现场。
他们属实也没想到。但怀疑对不对,只有将嫌疑人抓捕归案才能证实。交换一眼,匆匆无言,杨黎命令纪嘉树立刻带人赶往邵可佳的婆家,同时联络那边的派出所,希望他们不要晚了才好。
另一边,佟恺和小宋一组驱车前往何天瑞的住处,准备彻夜盯梢。至于为何不是去盯着何恬雅,毕竟她可能就是第二个嫌疑人,杨黎是这样想的:“莫倩的失踪来的突然,不排除她自愿跟人走的。如果自愿亦或者她自己躲了起来,她在躲谁?又会藏在哪里?电话亭里那个风衣女人,会不会就是她本人?”
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杨黎的言下之意愈发明了:他认为莫倩没有失踪。
“她故意闹出跳楼自杀那么大的动静,已经成功吸引了警方的注意,如果是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实施绑架。”不得不承认,自己恰巧与他的想法一致,柳琉沉吟了下,“杨队是认为莫倩,不排除或许就是第二个嫌疑人?而且她和何天瑞之间存在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系?”
没有吭声,不置可否,杨黎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同意。”
抬眼了瞥见即将走向2点指针,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响,柳琉倚靠在窗沿,望着驶入黑暗中的影子,直到看不清。
“你不是真这么认为的对吗?”她扯了扯嘴角。
寂静的夜晚,微风带着凉意吹拂过面庞,浅笑无声。
仿佛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欲擒故纵,不怕人跑了?”
“怕。”
身旁,他敛起笑意,严肃而又正经。
“何天瑞和莫倩之间一定有某种我们还没查到的关系,”不是老板和员工,不是五年前的淮州夜店,杨黎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或许不是第二个嫌疑人,但如果她的失踪真不是自己躲起来,谁有能耐带走她?”
“不会是当天同时不见踪影,没人知道行程的老板,因为,”柳琉摇头,“太明显了。”
“是。”杨黎抬头看了下天色,转身,“既然有人把嫌疑推到何天瑞身上,我们何不干脆将计就计,你说呢?”
抬脚往门外走去。
“喂,”柳琉叫住了他,“别小看女人,还是叫上恺哥他们吧?”
笑声清朗,随风飘入她的耳朵。
“我可从不敢小看女人。”迈过门槛时,他突然回头瞅着她,眉头一皱,“你也别磨叽了,赶紧帮着冯涵找出更多的线索,最好,还有证据。”
没有承诺,她淡淡一笑,目送他离去。
转身回头,冯涵正停下了敲键盘的手,“柳顾问,看一下这个。”
屏幕上是一份病历,有病人自述的病症和医生最后的确诊。只是,患者一栏的姓名令人感到意外。
“宣彩文有严重的焦虑症?”冯涵仰头问她,“要通知杨队吗?”
抿着唇,柳琉拿出手机有些迟疑。准备拨通杨黎电话时,她注意到病历上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份病历是几几年的?”
“杨队让我查五年前,也就是,”冯涵仔细查看了一下时间,确认无误后回道,“2017年。看,这里左上角有日期,2017年2月3日。”
也是宣彩文第一次去医院就诊的时间。
“2017年,”重复呢喃着这个年份,柳琉突然攥紧手机,“但是年龄这里写的是24岁?宣彩文当时应该只有17、8岁。”
冯涵闻言看向屏幕,推了下眼镜:“会不会是她看病时故意虚报了几岁?”
“几岁?”
谁知,被她突兀地反问噎住。冯涵咽下口水,调出宣彩文的档案,算了算,“6岁。”
“6岁,也就是说宣彩文看病时已经满18岁,是成人,有必要虚报年龄吗?”
冯涵张着嘴,一时不知从何反驳。
而柳琉则继续一边说着,“况且,18岁的少女即便虚报年龄,也不会超过两岁。”一边拨出电话,“喂,何恬雅可能患有焦虑症,你不要刺激她……不,还不能确定她是嫌疑人,但是如果她真的曾经患过严重的焦虑症,一旦被逼急,她可能自残,甚至,自杀。”
挂断电话,低头对上冯涵不解的目光,“怎么了?”柳琉问他。
“那个,柳顾问,我有两个问题。”举手提问的神情和小宋警官一个样,他满面严肃,“第一个问题,就算病历上的人不是宣彩文,你又如何认定一定是何恬雅?二,万一宣彩文当时就是随口编了个年龄呢?有什么数据表明这个年纪的女生不会虚报超过两岁?”
方要迈开的脚步顿住,柳琉略感意外地瞅着他,脑袋微微一侧。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电脑屏幕上跳出了新的页面。
冯涵推了把眼镜,“好吧,现在出现第三个问题了。”他敲了敲屏幕,“孩子是谁的?”
宣彩文曾经怀过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