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旗,可能是你对制式机甲不熟悉,实力发挥不出来,要不我明天再来吧。”又一次将言旗撂倒在地,江兰兰忧心忡忡地提议道。
按照她对积分排名赛上个人实力的了解,言旗的操作技术应该远胜过她,单人对决中虐她几十次也不为过,但到了这里,反倒是她总能找到破绽,次次化险为夷,接连赢了四次。
太诡异了。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是言旗没有驾驶“天秤”。
言旗入校改修设计机甲,对制式机甲不熟悉,需要一些时间适应,恰如她也曾在第一堂实践课上驾驶制式机甲摔了个狗吃屎。
没有得到回话。
言旗操纵的机甲头顶亮着黄灯,是驾驶者意识清醒的标志。
房间内亮白的灯光穿过头顶的蓝色信号灯,照进地上机甲的中央驾驶舱,连舷窗都带有一点蓝光。言旗躺在驾驶舱里气喘吁吁地休息。她暂时切断了和机甲的共感连接,江兰兰的话通过公共频道传进来,连呼吸声都能听清。
巨大的失望像一个黑洞,吞噬了她。
她咽了口唾沫,滋润被呼吸刮痛的喉咙,手指在操作板上敲击几下,打开公共频道的声道:“……抱歉。”
说不出更多解释的话,账户里热腾腾的二十万像一柄达摩克利斯剑,高悬头顶。她可是曾经的第二名啊,实力仅次于陈玉,怎么会连制式机甲都适应不了呢?
“没事,这里有单人休息室,你先休息,我明天晚上再来。”
门碰撞出开合声响,整个房间陷入寂静。
言旗抬手捂住脸,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等布料吸干眼睛上的水印,她才收起机甲离开房间。
说是房间,就是八面墙壁,中间搭建一个大型擂台,再加上十多米高的天花板,简单构建的一个空间。赛制有单人,三人和五人,偌大的赛场就是由像这样的大大小小的马蜂窝构成。
言旗出门没走多远,就看见在交叉路口徘徊的尚岸。她佯装没看见,目不斜视下楼。
“哎哎哎!言旗!”
无奈,尚岸先看见她,又喊又叫,恨不得让整个大厅的人都听到。
尚岸拨开人流跑过来,边喘气边笑,明明五官神情和岩都不像,却隐约能从这张脸上瞧见熟悉的模样,言旗看到他就心烦:“我说过,如果不打算说实话,就不要来找我。”
“你驾驶机甲和人打比赛,进入决胜局了。”尚岸打开光脑,亮出一个界面,上面写着“决胜局”,下面是一串名字,后面跟着时间。
言旗,赫然在列,时间是四分钟前。
“决胜局,是什么?”她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C7811星,赛场是积分赛制,花样不多;而在这里,大星独有的繁荣也带来多样的赛制。
“五是这里的命运数字。如果连败四场,这个人的第五场就是决胜局,必须接受任何一人的挑战;如果连胜五场,就可以升级。从一级到五级,每一级的比赛地点、资源获取,据说是天差地别。你现在就是一级,连输四场,必须进入决胜局。”
说话间,光脑上“言旗”这个名字后面的时间突然被另一个名字取代:宋敏。
尚岸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真要命,有人现在就要挑战你。”
“必须是现在吗?”言旗皱紧眉头,语气不快。
“要是你在被挑战前去休息室休息或者离开,决胜局可以延后,现在木已成舟,躲不了了。比赛场地也分配好了,在中央赛台上,那里。”尚岸手一抬,指尖的方向正是大厅东南角。
一楼大厅内有十九个擂台,大小不一,如同花朵攒聚在一起,中间夹杂着拔地而起的看台。
此刻,看台上观众的呼唤声随着漆黑的制式机甲闪亮登场而进入**。那个叫宋敏的,已经到了,而且听欢呼声,她在这里名气还不小。
一想到自己那台连续工作四场都没维护,已经显出破败样子的制式机甲,言旗更觉得头疼。
“那个宋敏,你知道多少?”边走,她边问尚岸。
尚岸的指尖在光脑上飞快滑动:“宋敏,半年前来到这里,共比赛二百多场,之前进入过二级和三级,最近刚回到一级,其他不清楚,但经验绝对丰富。”
“从三级掉下来的?”言旗愣了一下。
他们走到离擂台五百米的地方,被旁边看台上骤然增高的欢呼声吸引。两人同时撇去一眼。擂台上,双方正在进行激烈的角逐,突然,一方偷射暗箭,爆破对手的能源灯,比赛落下帷幕。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没有积分,怎么判断掉级?连输五场?”这种规定,真有点草率。
“二级之后会有积分制,方便兑换机甲零件,抵维修费之类的,一级比较简单,算入门门槛。”尚岸似乎对这种场景见惯不怪,从从容容解释道。
“那如果我输了,会怎么样?”
“你如果输……”话说到一半,卡在口喉咙里。尚岸转过头,一脸震惊:“你还没比赛就觉得自己会输?”
言旗:“胜败乃兵家常事。”
尚岸连连摇头:“不对不对,这是士气!士气你懂不懂!见过半场开香槟的,还没见过开场亮白旗的。你之前可是积分赛第二名,仅次于陈玉的人。陈玉,那可是被第一军校直接录取的人啊。”
言旗不说话。
提到她,总有人说陈玉,而说到陈玉,他们又只会说第一。
一路无言,走到擂台前,言旗拿出制式机甲,准备进入机甲上场时,尚岸轻轻拉住她的胳膊,道:“一级连输五场,会被赛场禁赛一年。”
禁赛一年……不仅兜里的二十万飞了,还得和那些从没见过的材料擦肩而过。亏,太亏了!
“还真是,‘绝胜局’。”言旗望着对面机甲舷窗的位置,感叹道。
尚岸连连点头:“所以说啊,一般人连输四场,怎么也得休整一下心情,哪怕借贷也要给机甲换一套好一点的装备和关节。你实在是太倒霉了。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输赢只在一念之间……”
“你没点秘诀?”言旗打断他的话,挑眉看他懵了的神情,笑着不说话。
“我,我能有什么秘诀。”
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言旗了然。这家伙还真是继承了岩的风格,总爱偷摸搞小动作。不过,既然是谈判,还是要注意一点,不能把人吓跑了。
“你要是能说点别人不知道、还对我比赛有帮助的,我可以考虑你找我的事情。”
“害,我能、能有什么要你帮忙的呢,都是同学,你还是我学姐,是吧,我。”尚岸一尴尬就喜欢眼睛在地上乱瞟,无意抬头,撞进言旗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无底深渊,多看一秒似乎就能把人吸进去。
他吓了一跳。
擂台上,广播开始播报最后的倒计时。
言旗装模作样点点头,笑眯眯说道:“哦是吗,也好。你说得对,我可是你的学姐,怎么能不关心学弟的身心安全呢?等我出去,我会和张克老师好好说道一下,最近禁区破碎,从里面跑出来的流民也多……”
尚岸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舔着笑脸,连连求饶,附到她耳边窸窸窣窣说了几句话。
听着听着,言旗的脸色有些扭曲。
来不及证实,她瞥一眼尚岸,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却不得不卡在最后的时间点站上擂台。
观众的欢呼声随着比赛正式开始进入**。
宋敏坐在中央驾驶舱闭目养神。
听到**迭起的欢呼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眨了眨,目光聚焦在正前方那个破破烂烂的机甲上,心情有些复杂。
这家伙的左腿护甲掉了半块,右膝盖磕裂了,甚至能从缝隙中看见里面一团乱麻的线路,光是站在那就觉得很努力了。再往上,能源灯附近有几道裂纹,两只手臂有些扭向外,感觉只要他钻到这家伙的胳肢窝下,简单抬一下胳膊,就能轻松拧断两只手,结束战斗。显然,这位对手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随着系统播报,比赛开始。
确认无疑,这家伙就是他这场比赛的对手。
而他,将背负胜之不武的屈辱。
他在打量对手,他的对手也在打量他。
言旗对尚岸的话将信将疑,比赛已经开始,对面的宋敏操纵机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表示。以防万一,她悄悄给右手的能量炮蓄能。
制式机甲和“天秤”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主脑意识。
失去“年年”的辅助,她需要同时关注很多细节,还有些不习惯。
突然,通话频道发来申请。
这种频道和公共频道不同,他们谈话的内容不会外放给观众听,没有什么娱乐性质或是热场的作用,因而在比赛时很少用到。
言旗摸索一会儿才找到对应开关。她选择接受申请。
通话频道开启——
“你好,我的对手,言旗。”
还挺有礼貌。言旗轻轻挑眉,边洗耳恭听,边加快熟悉操作盘。
“上台前,你犹犹豫豫,之前连输四场都没有给你半点警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却不知悔改。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站在这里,所以,好好珍惜这场比赛!”宋敏像一个公正的法官,冷静庄严地宣判罪状。
话音刚落,一束亮眼的能量炮激射而出。
观众席上爆发出距离都隔断不了的惊呼、鄙夷的声音。
言旗一时不察,摁下能量炮的发射按钮,光明正大袭击对手。
她正忙着找蓄能按键,乍然想起能量炮筒有短时冷却机制,连忙调整状态,快速走位,绕到赛场另一端,躲开可能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