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孤独了太久,苏玥很享受这种亲情,这种久违的被宠爱的幸福。起初会有种偷了别人幸福的心虚,转念一想,原主也就活到十六岁。苏老爹也会在不久后因病去世。
如今她来了,一切都不同了。她可以医好苏老爹的病,还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他,孝敬他。难道不比原主更好?
“疯丫头,看你哥都在笑话你了。”被点到名的韩慎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僵着脸不知道该给这两人一个什么表情。
想到不久的将来,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苏玥就忍不住想要开心大笑。听见苏老爹的调侃,嘴角含笑地看过去:“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换做平时早就回屋看书去了。
韩慎默了一瞬:“三天后是师母六十大寿。老师和师母不打算大办,但我作为老师的关门弟子,还是应该准备一份生辰礼物。”
韩慎口中的老师便是青远书院的院长,年前正式收韩慎为关门弟子。
“应该的,应该的,要什么样的礼物跟你妹妹说,需要多少钱跟你妹妹要。”苏老爹豪爽的一挥手,把所有事都甩给了苏玥。
礼物的事韩慎已经考虑了很久。老师和师母都不是注重享受的人,一时也想不到该买什么当礼物,感觉买什么都不合适,刚才在西院看到那台造纸机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玥玥,你能制出花笺吗?比如把桃花融进纸张,又或者纸张中带有桃花香。师母出自书香门第,未出阁前就因一手漂亮的簪花小篆闻名京城。善书法者多钟爱好纸,如果能制出一种适合女子书写的纸张送给师母当礼物,想来师母会很喜欢。”
苏玥一脸怀疑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桃花笺?谁跟你说的?冬墨?难道是春柳?”昨天带着春柳去摘了一篮子桃花回来,试了几次才制出一沓满意的桃花笺,还没捂热就被人给惦记上了。苏玥可不相信这是她和韩慎之间的心有灵犀。
韩慎被她说的一愣:“什么桃花笺?”心中一动,眼睛随之亮起来:“对,就是桃花笺,这名字取的好。听你这意思,已经制出来?”
还是第一次看到韩慎这么激动的模样,果然读书人都喜欢好纸好笔好墨,就好像她当年读书的时候,总喜欢买漂亮的新本子新笔。
看向坐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春柳,苏玥轻叹口气,这孩子真是在哪里都能睡着,也好,能吃能睡是福。
转头看向一脸期待的韩慎:“就在我房里放着,要不你现在跟我过去拿……”
“好,现在去拿。” 说着人已经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刚跨出两步察觉到不对劲,又赶快转过身:“父亲,孩儿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苏玥差点喷笑出声,明明急的要命,却还非要守着礼节,一板一眼的和苏老爹道别。问题是,做这一切的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屁孩,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有反差萌。
苏枭年其实也很不习惯,一个大老粗哪来这么多规矩。可说了几次,这孩子依然我行我素,他也没办法。挥挥手让两人快走,眼不见为净。
一直走到房门口,苏玥还在笑,肩膀一抖一抖地停不下来。韩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冷冷地问:“很好笑?”
苏玥憋住笑摇头:“不好笑。”但是一对上他那张脸:“噗,哈哈哈哈——”小孩子为什么要装成大人?到底是为什么??
哎呦,笑得她肚子疼,苏玥捂着肚子一抬头,完了,这回不光是严肃,冷得快结冰了。
“不笑了,不笑了。”强压下笑意,苏玥直起身,清了清喉咙:“你不是要看桃花笺吗?就在里面,你进来拿。”
韩慎收起身上的寒气,有没有生气只有他知道:“你拿出来,我在这里等。”
苏玥转身进屋,心中腹诽,果然是个古板的老学究。将书桌上的桃花笺用油纸一包,走到门口:“全都给你了。”桃花摘的不多,又实验了几次,最后的成品也就一百张,拿了一张试用。
“一共九十九张。”这是在提醒他当生日礼物的话,这个数字挺吉利。在他转身前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最好换个好看点的盒子装起来。”
韩慎知道她是好意,扯了扯嘴角:“好,我明天去镇上买个雕花木盒。”
“你身上的钱够不够?”苏玥知道他身上有钱,但不知道有多少。自从她当家后,每个月都会给一两银子当月钱。
韩慎摸了下放在胸口的钱袋:“够了。”他平时都待在学堂不出去,很少有用到银钱的地方。
“如果不够就出声,我让张伯给你送过去。”苏玥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她现在不差钱。
韩慎勾了下唇角:“好,知道了。”
回到东院,韩慎小心翼翼的将桃花笺放在桌上,打开油纸包的一角,一股淡雅的桃花香萦绕在鼻尖,等油纸完全打开,只见淡淡的粉色宣纸上点缀着深浅不一错落有致的桃花花瓣,清新淡雅,柔美精致。
冬墨端着热水进来:“少爷,床铺都换过新的,我见床幔上积了点灰,也一起换了。”放下水盆,转身看见桌上的桃花笺:“咦,这不是小姐新做的纸吗?小姐昨天在西院忙了一天,听春柳说试了好几次才成功,连晚饭都耽搁了。原来竟是做给少爷的,小姐对少爷可真好。”
韩慎摸在纸上的手顿住,辛苦做出来的纸二话不说就给了他,眼前浮现小姑娘将桃花笺递给他时黑亮如星辰的双眸,犹如点点繁星驱散他内心的黑暗。
第二天一早,苏玥毫无形象可言的一路打着哈欠走向饭厅。一只脚刚迈过门槛,耳边传来韩慎的声音,这才蓦然想起韩慎昨晚没回镇上。赶紧捂住打到一半的哈欠,试图挽回一点为数不多的形象。
“怎么不多睡会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到中午也没事。”见闺女一脸困倦,苏枭年顿时心疼上了。
苏玥讪讪然地放下手,坐下的时候对上韩慎看过来的目光。一贯清冷的眼睛里竟然带着笑,苏玥顿时浑身都不好了,她这是被一个小屁孩取笑了。亏她昨天还把桃花笺给了他,果然不能对他太好。
避开苏老爹的视线狠狠瞪他一眼,却见小屁孩眼中的笑意更浓了。苏玥深呼吸,努力压下心中的熊熊怒火,她老人家不跟一个小屁孩计较。
傲娇的一抬下巴,看向苏老爹:“不睡了,今天有很多事要忙。昨天和萧大哥说好,五天后来拉第一批货,之后每半个月一次。稻秆仓库里还有不少,青檀木只剩下一点,要去山上砍,估计得多跑两趟。”人力有限,就算是铁牛那样的一次最多也就背个一百来斤。毕竟要走山路,背太多下山的时候重心不稳容易摔倒。
苏枭年一拍胸脯:“你在家睡觉,爹去给你砍。想要几棵,你说。”春耕结束,后面的事可以交给家里的长工,他有大把的时间。
苏玥笑弯了眼,有苏老爹这个壮劳力当然好:“不需要整棵的树,两、三年的嫩枝最好。我和你一起去,再带上铁牛,有我们三个就够了,阿东留家里。”原本想带铁牛和阿东,现在有了苏老爹,阿东这种背不了几斤的还是留下来照看药田好了。
提到阿东,苏枭年顺便问一句:“这几天观察下来,你觉得阿东这人怎么样?”阿东的为人他清楚,不过也想听听闺女的看法,毕竟是跟在闺女身边,还是要闺女满意。
苏玥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是个可塑之才。做事积极,脑子灵活,教过一次就能记住,还会自己思考举一反三。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问,不会不懂装懂自作聪明。可惜他没上过学不识字,有很多东西都不方便教。所以,我打算过两天就开始教他认字。”做过一军主帅的苏玥最不喜的就是不听命令、自把自为的人,像阿东这样的,则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你满意就好。阿东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听苏老爹这口气,显然对阿东也是十分喜爱的。
从苏玥开始夸第一句开始,韩慎面前的粥就没再动过,静静听完她的一连串夸奖,眼中的笑意已然全数退去,等苏老爹的话音落下,眼底一片阴冷。
他来北山村两年自然知道阿东是谁,之前也在村子里遇见过几回。和日晒雨淋的庄稼汉子相比阿东白净的过分,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如果不是家里太穷,估计想嫁给他的小姑娘能抢破头。
他知道苏老爹一直想给苏玥找个上门女婿,这个阿东……显然在候选名单上。
他想的没错,苏枭年确实有这个想法,他想给闺女找个可靠的男人,入不入赘其实没关系,只要对闺女好就行。他原本看中韩慎,可惜韩慎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想委屈了闺女。如今看来阿东这孩子倒是不错,先让两孩子培养一下感情,闺女还小,不急在一时。
吃完早饭,韩慎要赶回镇上学堂,刚走出饭厅,就迎面撞见跨进院门的阿东。阿东也瞧见了他,立刻先一步避到一旁,恭敬地喊了声:“少爷,早上好。”
韩慎眼睛微眯,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抬步从他身前经过,一撩袍角登上早已等在外面的驴车。
回到学堂,还没进课室就被萧逸杰叫住:“韩慎,你说咱们两是不是朋友?”
韩慎斜他一眼不说话,继续往课室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既然是朋友,是不是应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预料中的没有回应,萧逸杰也不气馁,继续自说自话,嘻嘻一笑道:“昨天一时高兴过了头,两手空空就回来了,忘记问咱妹要点厕纸应应急。”
韩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太清楚萧逸杰的性子,一人就是一台戏,根本不用他开口。
果然,得不到回应,萧逸杰也不觉得尴尬,哭丧着一张脸,原本俊朗的五官挤成一团:“没有厕纸,我放不出来。韩慎,好兄弟,给点厕纸救救命!”
“我那里还有几张毛边纸可以先借你用。”丢下这句,韩慎头也不回地进了课室。
独留萧逸杰站在外面咬牙切齿,为了他娇嫩的小屁屁,再跑一趟北山村又如何?咱妹这么好,肯定不会让他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