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知弦和堂姐劝不动他,只好放弃,两人帮他一块儿把毒血挤出,接着将他小瓷瓶里的伤药洒在伤口上,又用布带将伤口缠住。
三人坐在路边休息了几分钟,列苍站起身来,他抬头看看天色,思索片刻。
“原本以为我一人就足以护送二位回城,看来是有些托大了。”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响哨,吹了一声,不一会儿,一只灰扑扑的、不起眼的鸽子飞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他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纸条,咬破手指,快速写了几行字,将纸条卷起,塞进鸽子腿上的竹筒里,将鸽子放飞。
“现在在天黑之前肯定赶不回城里了,”他说:“但这些刺客训练有素,绝非等闲之辈,山中太过危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天黑前下山,只要能赶到山下的茶室,应该就安全了。”
岑知弦和堂姐赶紧起身,三个人即刻出发。
他们努力赶路,一路上又遇到了几波伏击,列苍勉强还击,伤势愈发加重。
好在岑知弦“目力极佳”,在两百米开外就能示警,列苍带着她们抄了几条小道,避开了一部分刺客,这才终于下了山。
等他们赶到山底的茶室附近时,已经是明月高悬了。
说是茶室,实际上只是一个连着几间小茅屋的草棚,很不起眼,刚好位于奚家的田庄边缘之外。
岑知弦在上山时远远地看到了一眼,还以为是哪户村民的家宅。
他们从一条下山的小路中偷偷地摸出来,在几片田地之外,便是茶室了,岑知弦远远地就看到小茅屋旁点着好几只火把,四五个人骑在马上在附近转来转去,人声鼎沸,正在吵吵什么。
“什么情况。”岑知弦小声嘀咕。
“两位在此稍候,”列苍说:“我过去看看。”
边说着,他边捂着伤口起身,刚从藏身的草丛处往外走了十几米,三个人骑着马就冲了过来。
“什么人!?”为首的那个人大声喊着。
岑知弦听着这声音倒是很熟悉,堂姐已经站起身子冲了出去。
“千宿!”堂姐惊喜地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奚千宿从马背上翻下来,几步冲到她们跟前,一把将堂姐拥进怀里。
“明珠!”他说:“你没事吧?你没受伤吧?”
堂姐回抱住他,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池胥派人来跟我说,你们在山上遭遇了刺客,还说你们正由他的侍卫护送下山,今天晚上会住在山脚下的茶室,我就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赶紧过来了。”奚千宿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堂姐刚要解释,一扭头看到其他人,她不好意思地将奚千宿推开。
“一会儿再慢慢说吧,”她说:“刚才列苍大哥将我们送下山时受了重伤,还有知闲也受我连累,一路奔波……”
“你们一定都饿坏了吧,”奚千宿拍拍脑袋,回头道:“快、快让人准备饭菜,还有伤药,还有,让上山搜寻的兄弟都回来吧!”
几个人过来扶住列苍,有人想搀扶岑知弦,她谢绝了。
他们穿过田埂,走进茶室用竹子和草扎成的围栏,围栏里燃着火把,草屋里透着烛光。
走进屋子,小茅屋虽然外表看起来简陋,但里面相当整洁,桌椅都是竹子拼成的,茅屋的角落燃着一个小小的火炉,炉子上面烧着热水,桌子上有好几个杯子,里边的水都喝了一半,应该是奚千宿他们喝剩下的。
看到他们进来,一对中年夫妇手脚麻利地将桌上的茶杯收拾起来,用干净的茶具上了一套茶,又端来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和一只烧鸡。
“魏伯、杏姨,他们几个呢?”列苍问。
“去山上找你们了,”杏姨说:“来,快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边说着,边递了一碗温茶给列苍,列苍接过茶碗,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杏姨就着烛光,将列苍胳膊上的布带解开拆下,在多次打斗之后,他的伤情又恶化了,伤口上的肉翻开着,几乎可以看到白骨,伤口流出的血,黑色混杂着红色,看起来很是糟糕。
魏伯闷不吭声,从后面打了一盆水过来,放在列苍身旁的桌上,杏姨拿起毛巾,熟练地清理伤口。
岑知弦凑过去,堂姐本来也要过来,被奚千宿一把扯到桌子对面,按到椅子里,又在她手里塞了一只鸡腿,督促着她赶紧吃东西。
“不必担心,”列苍说:“岑姑娘去吃点东西吧。”
毕竟他是为了救她们而受的伤,岑知弦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她掏出小红药再次积极推荐:
“列苍大哥,刚才你说危险的时候,不能喝来历不明的东西,那现在我们都到这里了,总可以喝了吧?这个真的管用!”
“那是什么?”奚千宿问。
“你还记得你和明珠之前掉进了那个神仙洞吗?”岑知弦扭头说:“这就是那个神仙洞里的神水,只要喝了这个,列苍大哥的伤一定马上就能好起来!”
“哦哦!”奚千宿说:“你居然还装了一些出来吗?这可是好东西呀!”
“就是啊!”堂姐一边啃鸡腿一边说:“列苍大哥,你就试试吧!”
即便大家都这么劝了,列苍依然油盐不进地摇摇头。
“既然到了这里,就更没必要喝了,这点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说。
岑知弦还要再劝,杏姨笑道:“武林中人都比较谨慎,尤其是入口的东西,姑娘不要再劝了,他是不会喝的。”
岑知弦叹了口气,默默收起了小红药。
他们吃了点东西,时间已是深夜,大家便在杏姨的安排下,住进了茶室后院的那一排小屋。
担心晚上有刺客来袭,奚千宿在茶室周边布下防卫,安排护卫们轮班值守,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第二天一早,岑知弦的屋外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奚千宿在外面邦邦邦地拍门。
“起床了!快起床了!”他嚷嚷着:“我们这就回城!”
岑知弦不知道他在着什么急,她灌了一瓶小红药恢复了一下精神,整理好衣物,推门出去。
小院外,田间弥漫着清晨的雾气,地里是一片嫩绿的颜色,空气冷冽清新,令人精神一振,
昨天晚上,奚千宿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了一辆马车,早饭后,岑知弦和堂姐坐进马车,奚千宿也钻了进来,车夫在前面一扬鞭子,骏马嘚嘚嘚地快步小跑起来。
“列苍大哥不一起回去吗?”岑知弦问,她看了一圈没看到列苍的人影。
“他昨天失血有点多,”奚千宿说:“刚才我去找他,看他要不要一起坐马车回去,杏姨说他还在休息,下午自己回城。”
“希望列苍大哥没事,”堂姐说:“昨天真是多亏了他!”
“好了,”奚千宿说:“昨天晚上你说太累了不想聊,现在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堂姐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说什么呀~”
“你严肃一点!”奚千宿说:“我必须搞清楚是谁想要害你。”
堂姐一下子收起了懒洋洋的样子。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她说:“昨天列苍大哥在抓住几个刺客后,本来我是想问问的,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自尽了!吓死人了!”
“你们从上山开始说起,”奚千宿说:“什么细节都不要遗漏,记得什么就说什么。”
于是岑知弦和堂姐你一言我一句的,从她们一大早出发开始,将昨天的整个事情经过梳理了一遍。
奚千宿盘腿坐着,单手支着下巴,严肃地倾听,时不时插话问两句细节,看他的样子,就像一个办案老手一般,直到她们描述完了之后,他思索良久,摇摇头。
“很多人都有嫌疑,”他说:“但完全没有确切的证据。”
“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想得头都疼了。”堂姐说。
“如果按照你母亲的说法,”岑知弦说:“那么这次事件很有可能是想要拉拢你、促使你与奚家为敌的那些人派出的刺客。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误以为是自家不同意你与堂姐的婚事,而对堂姐下手。”
“确实有这种可能。”堂姐点点头。
“如果真是如此,我绝不会放过那些人。”奚千宿说。
“当然也有可能,”岑知弦说:“真的就是奚家的人下的手。”
堂姐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如果是这样,你要怎么办?”岑知弦追问。
“我不会放过想要伤害明珠的人,”奚千宿说:“即使是家人也不可以。”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现在都还不一定呢,”岑知弦说,她对奚千宿的表态十分满意:“都只是猜测而已,谁知道呢,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堂姐,而是冲着我来的呢?”
“噗!”奚千宿忍俊不禁。
堂姐也笑了。
岑知弦并不是在说笑,但她的话显然没有被这两位当真。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向了那群刺客,堂姐觉得这么大一群刺客对她发起围追堵截,有些不可思议。
“昨天我一边逃跑就一边觉得,这阵仗未免有些太大了,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堂姐愤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