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最近都变得奇奇怪怪了,叶尔多斯开始不爱闹腾,除了说不写作业,其他什么也都很少说,更别说关心老师了。让他坐在女同学对面,他死活拉着桌子不肯转过身来。除了怀念暑期生活,就是想念游戏世界。
我昨个儿拿起一张纸,折来折去,无意间折成了心形,认真看时,顿觉欣喜。我举起它说了句,“你看,什么形状?”许生涛疑惑道,“老师,你不知道心形代表喜欢吗?”我隐隐约约道,“嗯……我确实……不知道……”若是这喜欢带些神秘而隐晦的不该。
“月亮照亮了田间的小路,月亮照亮了红瓦的屋檐……仿写句子,你自己说说?”
“……”新来的这位小朋友终究是不知说些什么?
阿不都拉,“月亮照亮了拉屎之人的屁股!”
……
许生涛,“叶尔多斯为什么没来?”
我,“昨天批评他了,不开心罢。”
许生涛,“老师,你骂我,骂我,骂我……我也要伤心难过不开心!”
阿不都拉,“老师你打我吧,打我吧,我太调皮了,我无拘无束,我到处乱跑,快打我快打我!”
“不,我少说了两个字,我批评的是他妈妈。”
“老师,你也批评我妈妈吧!你看我作业乱的错题多的,我是学渣,她都不管。”
“没有永远的学渣。”
“啊……”这可是绝望的怒吼?拒绝学习,只能是想想罢了。2020.09.28
“阿不都拉坐到那个小角落,座位单另开来。”
“干嘛?”
“离叶尔多斯太近或者离许生涛太近,你的百无聊赖都会很快影响到他们,因为他俩儿气质不太稳定。”
“啊啊啊啊啊啊!”
“但女孩子们就没关系,你要死要活还是要死不活,摔笔砸桌子还是打卷子,她俩儿都沉迷作业、无动于衷的。”
别说,这仨儿孩子不稳定的表现还真是千差万别。
阿不都拉想写作业时只需一眨眼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就给完成了,并且答案接近全对。而他多数时间是不想写的,坐在座位上,愁眉苦脸,要死不活,一会儿给这个讲题,一会儿给那个出谋划策,反正就不想看自己的书。他的暴躁更多地体现在一进门就哐当一声,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书包就要先倒霉;把作文本狠狠地摔在墙上,发出类似炮仗爆炸的“砰”的一声;时不时发出一个又一个“啪啪”的巴掌声,当然是他自己打自己。或者,像只大头蜜蜂似的满房子乱跑乱撞,说话时候呈现“暴跳如雷”状,实则——我都开始觉得,那是阿不都拉的正常状态。
叶尔多斯不想写作业的前期表现为——撒娇讨饶。后来都觉得这麻烦,于是十分理直气壮道,“不可能。”“我不写。”“我不背。”他总是十分擅长对我布置的任务给出反驳。而后坐上那么三两分钟,属实无趣便拿出本子开始写。他鲜少愁眉苦脸,有什么烦扰都直接通过言语的抱怨淋漓精致地表现了,以至于很多时候他开始暴躁的过程中,我觉得他像极了怨妇。于是他说他的话,我查我的作业,互不相关。
许生涛气质的不稳定性表现在易受干扰。身边的人瞎起哄他也不顾三七二十一跟着起哄,身边的人安静他也埋头苦写作业,身边的人忧愁他也皱着眉头止不住地忧愁,身边人说他写对的题是错的他就涂掉粘掉。“你要有自己的看法。”所以我开始调他坐在我座位旁边,这样他情绪会稳定些。
女孩子们,安安静静、有理有序的,我只认为这是一个知书达理正常学生的状态。2020.09.29
叶儿多斯,“哦吼,你天天让我写卷子写卷子,我上课的时候你都可以在家睡觉!”
跟我比,第二天睡到几点?我在带晚自习的时候你在写作业,同时为写那么一点点作业抱怨不停。你回去睡觉了,我留在教室里指导一天里不知道在学校里搞什么幺蛾子啥也没写好的学生补作业。你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写晚自习反馈,评价每一位同学的今日表现并提出意见,可能还没一个家长看,就像他们不检查你的作业一样。
你睡得八倒七歪时,我在看教育心理学,为了更加了解孩子们的心理,更好地为你这种睡醒了就打游戏,打够了就随意抱怨别人的人做出心理指导。
你上课的时候,我在背书,我在反复给自己讲课。
你来我这里上课的时候,我在给你讲课。
你从我这边下课之后,你跑去玩耍的时候,我在给别的班上课。
如果你觉得自己比我更辛苦,那我们完全可以换位试试,你那点作业我分分钟完成得好好的,并且,有余力我还要报其他的兴趣班。
所以,不要成天到晚给我想睡觉,想打游戏,想吃喝玩乐,到这里来,从坐在这个教室的那一刻起,你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学习!你只能想学习,也只能学习。
既然做了老师,那我就要做一个好老师。
晚自习就把晚自习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任务安排得井井有条。
上课就把课程安排得内容丰富,逻辑得当。
“我跟你说,老师心狠手辣。”
“什么?”
“难道不心狠手辣吗?一个作业写完了又布置一个。”
“那么,我要把叶尔多斯对我的评价付诸实践了。本来考虑到学习效率,今天只写一张半卷子,既然我心狠手辣,那就学过的全写了吧。”
“不不不,老师貌美如花、心灵手巧、通情达理……”
“全部无法接收。”
“老师充满爱心、吃苦耐劳、兢兢业业……”
“返回。”
“诶?我再返回。”
“返回无效。”
“老师,我错了,我爱学习,我不说话,我马上把这张卷子写完!”
许生涛:“老师,我也错了,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翻然悔悟,洗心革面,我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也立马完成作业,你就饶了叶尔多斯吧!”这些个胡乱说一通成语的小喽啰,可不想想我当真会让叶尔多斯一天写八张卷子不成?
月亮时而穿过稀薄的云层,时而穿过厚重的云层,时而显露出她那清透的光芒,时而隐匿起她那清透的光芒。向西南去,走啊走啊,不会在任何一片云旁边停得长久。
凉风一阵又一阵,这天空美得纯粹的,可地上荒凉得人心冷。这美景到底是公平的,一处美的太极致了,另一处的美便总有种力量将其没收去的。
秋大肆盖过了荒野,卷着冷风来了。
夏时我去送叶儿多斯回家时,漫天的云可比这更高远、空灵些呢。2020.09.30
闫梓涵,“老师,有人的垃圾掉了!”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写作业,只有她关心些七七八八、无关紧要的东西。
“还有什么能掉?头掉不掉?”已经逐渐失去耐心。
叶尔多斯,“老师,有人的基巴掉了!”已经逐渐习以为常?
“文中对“紧走搭石慢过桥”一句的理解——走搭石要赶紧,否则会影响过河的美感。”
阿不都拉,“拉屎要赶紧,否则会影响拉屎的美感?”
“噢,理解不恰当的一项是……”
叶尔多斯,“你吃屎吃着玩。”
杨嘉辉,“我吃屎不是玩,你才是,日日吃、夜夜吃、时时吃、分分吃、秒秒吃。”
这有趣的排比式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么你是承认自己吃屎了?”
叶尔多斯激动道,“感谢老大哥出手相救!”
“看看你们记的笔记,简直无法评价,要说非得评一个优秀笔记,不如说狗屎里的佼佼者。”
叶尔多斯,“不,您那是在侮辱屎。”
许生涛,“我们比屎还要屎。”
我,“……”我这莫名其妙就该气不起来了?
火着了,散发着热量,叫人可以温暖。
深秋里烤烤火,是舒适的。
儿时的我也时常坐在火炉边,一次次往炉里添柴火,看着火苗长起来,变幻不同的形状,那种流动的形状,像天上的云,像小溪里的水,像乡村人家烟囱里的烟。火的底部总是宝石蓝,再往上是金黄,再往外是橙黄、深红、褐红,而后幻化成缕缕黑烟,遇进空气里,变得纯白。
我喜欢守着火炉的暖,我喜欢深秋里家的味道,我喜欢随炉火而出的炊烟味道。到底人间烟火气,都埋在美食里。
锅里闷着妈烙的饼子,直径四十厘米的圆饼子,透着葫芦香、鸡蛋香、麦面香、奶香。还是一间小平房,房里没有花,房外少有树,炉子边上落满烟灰,不知多少年后,我的中秋节还是回到了这里过,饼子的味道还是比我买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好。2010.10.01
许生涛这两天带了糖总分给我一颗。
可他在言语上从来都没有对老师表示过关心、理解,也从来不感同身受,他很少和老师谈起学习以外的事情,若是说了,也不过是生硬冷漠、出口伤人甚至落井下石。他仿佛一个牵线木偶,牵一下动一下,忙于各种琐事根本停不下来,没有什么内里的灵魂什么真挚的感情,不珍视别人的付出但也不践踏,不体会别人的艰辛但也不嘲讽,就“哗哗哗”地写他自己的字,到头来也不管写得对不对也不管理解了、记住了多少,反正就是疯狂写了。
许生涛,“我几号到期?”
我,“这你不大用关心。”
“我到期了老师免费上课,免费!免费!”
“大冬天的,老师去喝西北风么?”
“一天一块钱。”
“够干嘛?”
“买泡面,一块钱的火鸡面。”
“没营养,会缺钙。”
“缺钙如何?”
“腿疼。”
“腿疼就腿疼。”
“身体不舒服,心里也连带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就没法好好讲题,就要对你们破口大骂,重者大打出手。”
“一天一百块!”
“……”咳,这孩子又开始空想了,他大抵是对一百块没有什么概念。
我,“来吧,不说了,讲题。五十元是什么?”
许生涛,“什么五十元是什么?五十元……”
我,“五千克苹果不到四十八元,所以用五十元买五千克苹果,钱够不够?五十元够还是不够?不认识字么?”
许生涛,“不认识!不认识!你教我!”
我,“泼皮无赖,你读一年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