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子卿渡此君（黄泉打工日记） 第3章 天降加班

＂喜欢什么颜色？＂

＂五彩斑斓的黑，五光十色的白！＂苓灵一通乱说，想逗子卿开心，残败的屋子中，柜子里摆满瓶瓶罐罐，房子很小，三个人围着一口大锅就满了。

＂……＂子卿不假思索。反手就从后面的柜子里掏出来一个陶瓷盒，打开盒子，是一堆颜料，本来想着每个颜色都加一点，后来想想自己的小徒弟跟木头一样一言不发地在那，又转头问道：＂你想要什么颜色？＂

三个人挤得比较近，目光一闪，他就看到子卿肩膀上的绿色布料，柔和得像清波，随便说了绿色。苓灵还在惊奇，孟婆汤居然是染色的，子卿已把绿色的调料倒了进去，一顿搅和，孟婆汤就变成了深绿色。

＂好像倒多了。＂子卿啧了一声。

传说中臭如粪水的孟婆汤，便是这样制作成的，其实现在闻着……还好。

－

子卿派江陵端了一口大锅放到奈何桥旁，自己则是走在前面。江陵抬眼望去，按照师父的说法，现在应该是“泛”时吧：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

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几笔淡墨抹在天边，水墨画般有起伏的尖角，烟雾中，又似一座座列屿，在白烟的横波回澜里载浮载沉。

水天交接处的，是一段奈何桥。

奈何桥不像那些神话传说中的狰狞恐怖，石桥微微突起，舒展，两端向岸边延伸，奈何桥下，忘川悠悠，深色的河水几乎是平静的，一点点微动涟漪，牵载着倒影摇摆，千千万万的荧光升华在半空，桥上桥下的山村一同颠倒摇曳，紊乱迷迭……

并不可怕哪……

这人间炼狱竟是这样一派景象！江陵暗自复盘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是太乱，太杂了。

抛开熬孟婆汤那些不重要的，今天到了黄泉忘川，拜一位神仙当师父，关键看见这个师父就心跳加速，只能给自己下咒来平复，现在还要帮着救死人……

子卿看江陵又发愣了，拍了一下他，道：＂这些莹光不用害怕，只是忘川河里那些怨灵的祈愿罢了，我觉得还蛮好看的。＂

江陵意识到，她所说的是忘川波浪上的荧光。

＂对……我们是要帮忙送汤吗？＂

子卿摇摇头道：＂嗯，现在不是早＂泛＂吗？忘了跟你说，亡灵都是在晚＂善＂才出来的，到时候孟婆汤有另外的人分发，我只要熬就可以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孟婆店也塌了，苓灵去发消息，要不我教你点招式？虽说是让你来赔钱请罪的，但毕竟收了，你肯定要教你点真本事。＂

＂弟子请师父指教。＂江陵又是一个标准的行礼，双手举在胸前施礼，微微弯腰低头。

这给子卿看得都有点惭愧了，想当年自己和师尊……算了，不提也罢。

＂之前有学过法术吗？＂

＂没有＂

＂有过一点点理论知识吗？＂

＂没有＂

＂开过灵脉吗。＂

＂没有＂

一问三没有，给子卿整不会了，看来是要从头教他了，教什么呢……

子卿侧身思考了一会儿，一转头发现徒弟居然还没有起来，还保持着温驯的姿势一动不动，赶紧拉起来。

＂以后我不说你也要站起来，我们之间不必如此拘谨，知道不？＂一句简单的话，子卿说得苦口婆心。

＂是＂江陵这才起身，英俊的长相和周全的礼仪，不免让人怀疑另有身份。但子卿无所谓，心大得很，只要不作恶就行。

＂集中精神，深呼吸，不要想别的，然后把全身上下的气息凝聚在…… ＂子卿突然意识到自己灵脉被拔，不能运功，只好停下来。恰巧发现面前的人好像轻易就把气息聚集在胸口，不像是从来没学过的，是天赋异禀，还是有所隐瞒？

江陵感觉头发被拉扯，猛地睁眼。

＂小朋友啊，跟你比，我年纪是大了一些，老眼昏花了，但不代表瞎，你这一套又一套的，师父受不住。＂

子卿直接用手指，卷起了江陵肩膀上的一缕头发，话像是在示弱，像是在逼问，气势汹汹，步步紧逼。

＂我…… ＂本来江陵还可以说几句客套话应付，可师父突然靠自己这么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子卿又突然笑了，笑得没有一点心机，纯粹极了：

＂这么可爱，原来你吃这一套，我都不知道。不过为师还是希望你以后多说真心话，因为为师的演技实在撑不了多久。＂边拍江陵的肩膀边说。

江陵都有些捉摸不透了，眼前的人看上去不正经，靠不住，顶张极致的容颜，说的话都这么轻佻抽象，确又时时可以拿捏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到了黄泉，智商降低，还是被清心咒压制住的激动，怎么会这样呀？！

而且他怎么可以教自己小朋友呢！哪有师父这么叫的！就算比自己大几百岁也不能这么说呀！

江陵内心已经喊了一万遍了，嘴巴上一个字也不说，闷声不吭。

＂我回头去老头子那边给你找点修炼的书，你自己在这练吧。＂子卿转身离开，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还好先走了，不然第一次教徒弟就啥也不能干，岂不尴尬死。

刚走一会儿，子卿扭头，看看江陵到底在干什么，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将双手悬空放在胸前，屏气凝神，隐约可以感觉到流动的气息。

……还挺有思想觉悟的。

刚把头扭回来，就对上了一只朝她吐舌头的黑蛇，离她近在咫尺，子卿倒吸一口凉气，吓得退了几步，看清楚之后，无奈道：＂老头子，你又在搞什么？＂

眼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苍白的头发被盘在头顶变成了一坨 ，一条蛇，则盘踞在他的白发里，格外显眼。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麻衣，咧着嘴说：＂你看看，你看看，新发型好看不？＂

＂真是好看，都快美瞎我的狗眼了。＂后半句说得很轻，只是随意笑笑。

＂是吧，我也觉得，这是我新研究的盘丝洞发型，刚好让我的宝贝蛇在里面。＂老头在空中比划着说。

这就是子卿刚刚说，要去问他拿书的老头子，也是分发孟婆汤的人。这里的人都管他叫老头，他自己听着也喜欢，这怪老头有三个爱好：

其一，捣腾自己的白头发

其二，养蛇。

其三，收藏各种别人不要的旧书，他也不爱看书，就是喜欢收藏，包括子卿需要的那些修炼一类的。

＂怎么了？这还没到发孟婆汤的时间。＂子卿问。

＂哦，对了。＂老头子一拍自己的脑袋，＂刚刚来了个姑娘，上来就跟我说＇我要吓你＇，然后又说要把那些跳进忘川的怨灵全部都处理掉，我想想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上来就瞎说胡话呢？＂

子卿奇怪，＂我要吓你＂，这……

接着苓灵从远边，挥手跑过来说：＂我说我是槐序夏令，没说要吓你呀，跑什么？＂

＂对对对，就是她，要把忘川河里的人全部都清理了！＂老头子指着跑过来的人，着急地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是……谁说的呀？天尊自己说，忘川河积那么多怨灵不好，让我们都开到底呀，哪里说要全部干掉！＂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跟老头子辩解。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辩的起来，老头子永远听不清对方的话，苓灵声音一句比一句高。

子卿一时失语。

真相大白，这老头子不仅耳背，把＂槐序夏令＂听成＂我要吓你＂，还选择性失聪，只听自己想听的，有时候子卿跟他说话也挺费劲。

吵架声渐渐平息，子卿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所以有什么事吗？＂

在强大的攻势下，老头子好像是听懂了苓灵的话：＂昨天晚上就有个人不肯喝孟婆汤了。＂语气极其平静。

＂现在在哪儿！＂子卿插着的双手连忙放下，睁大眼睛急切渴求地问。可能是因为天尊刚刚下了命令，结果不到一天就有人跳忘川了，丢脸啊！

虽然说子卿也知道自己这个人，缺灵力，缺素质，缺情商，最不缺的就是脸面了，毕竟天天丢，真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天上掉下来一张，她都不屑于捡。

之前在天上那些经历，可以说是脸面尽数撕碎了不过自从到了黄泉这儿，丢的人还算少，勉强保住了一些颜面，倒是现在要破功了，还代表整个忘川河畔的人一起丢。

＂在哪儿呢，说要是等不到，就在忘川河里一直等。＂面对子卿急切的质问，老头子倒是毫无波澜，手指指着奈何桥旁边孤零零的人影。

真是的，刚刚怎么没有看到那还有人啊！

到底是谁在人间散播谣言，说可以在忘川河里等人的？八匹马都拉不住！子卿内心狂吼。

那个幽幽的人在岸边晃来晃去，有随时跳下去的嫌疑。

＂江陵，别让她跳下忘川！”子卿向靠近忘川河最近的江陵喊道。

江陵刚刚也听到天尊颁布的命令，子卿一说，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向奈何桥那边奔去。

在奈何桥一端的怨灵，看到有人朝疯狂地朝这边跑来，眼里带着汹意，下意识地逃窜。

往上？往下？往哪儿呢？

那只怨灵朝奈何桥的另一端跑去，江陵在后面边追边喊。

跑到桥中央，怨灵一下子撞到了一个透明的结界，扎扎实实地砸了上去，怨灵头晕，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在半空比划着摸索，摇摇欲坠。

江陵在另一边看不到结界，只觉得她悲伤过度，扶额痛哭，怕是要寻短见了。

那只怨灵在桥中央晃来晃去，靠在了一旁的栏杆上，半个腰都在墙外面。

江陵大惊，脚下飞奔个不停，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好像在无形中捏住了什么，灵力运转环流，眼神坚定的念道：＂再遇！＂

霎时，一把闪着金光的剑突然在半空中出现，四周流溢爆破着金黄色的星光，金剑划破黄泉漆黑的暮色，留下一道长长的残影，灿烂又夺目。

它笔直地冲向奈何桥，在即将次到怨灵时，又调转方向，用剑柄把怨灵往桥中间推，然后飞快地回到江陵手中，徐徐散成满天星光，消失不见。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那到金光，像是惊雷一样劈过来，然后有神秘朦胧地消失。

肩膀的伤好得还真快……

江陵眉头紧锁，自己太着急，直接露馅了，虽然刚刚师父好像已经点破了，但后来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现在这样……算不算打她的脸啊？往下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已然消失，回头看看师父，她……竟然没有一点生气。

江陵还是先跑过去，跟那只怨灵说教：＂不要跳忘川，这样你才更难等到人。＂

江陵是半跪的状态，在那只怨灵前面。怨灵的身体是有微微透明的，身着华贵雍容的衣服，浅色的华服镶嵌着金边，细微之处还点缀着珍珠宝石，头上的珠钗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品，怨灵把头撇过去，蓬松散乱的秀发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上去像是千金大小姐流落他乡，傲娇金贵中有楚楚可怜。

那只怨灵反手就是给江陵一个巴掌，带着哭腔喊：＂你跑过来干什么？害我被撞。我哪里要跳啦？＂柔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诉说着委屈。

可是江陵心里也委屈，直接被扇蒙了，脸上火辣辣地疼，自己好心帮忙，谁在打谁呢？怎么她还哭呢？江陵面对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孩，不知如何下手，两只手悬在半空的样子，甚是笨拙。

苓灵过来救场＂小姑娘你…… ＂一大段暖心的安慰话语，柔软过春天的暖阳。

＂哎呦呦，某些人的面具又掉了。＂

子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和刚刚慌张的模样判若两人。从上面往下，看着半蹲着的江陵，似是调侃。

＂也不算＂又＂吧。＂江陵道，刚刚已经和自己说过了，只是自己没应而已。他自己感觉有些对不住，又不知道怎么说，一堆感情都憋在肚子里。

＂算了，我刚刚才提醒你，你年纪小，这回不算，下次可不要把我的真心当作驴肝肺了。＂

＂下次如果要瞒人，就认认真真的，不要动不动就放大招，一眼就露马脚。说出去都丢为师的脸了。＂

加班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天降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