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合成人像。使用了最普通的人物模板,甚至没有给人像做出一点的修饰让它看起来更像真人。合成人只有半身像,穿着前朝皇室的朝服,身后的猩红披风从左肩缠到右边腋下,在胸前系紧,领子上钉着一枚金色领针,轩昂的三头龙几乎要从橄榄枝编成的大门中奔腾而出。
合成人像目光死板,空洞的眼扫了周围一圈,从每一个参加会议的人身上扫过。
“日安各位。”廉价的电子合成音连电流声都一起录了进去,偶尔嗡嗡的钻的人耳疼:“时隔十五年,能够再次见到各位乱臣贼子,本王对诸位没有被愧疚和煎熬折磨致死,依然顽强的存活在这世上,浪费这宝贵的粮食与空气深表遗憾。”
他语气平板,丝毫没有任何感情,连智能AI的抑扬顿挫都没有,更像是最古老的翻译电子音,一个字紧接着一个字。一段话说完,他动作僵硬地弯了弯腰。
“很高兴,在这次的战斗当中,我终于占得先机,一下子抢到绝大部分的宝贵资源。但不必担心,可爱的Omega们暂时没有性命之虞,除了一些特别不愿配合的被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杀鸡儆猴,其余的先生小姐们都非常安全——如果你们不进行无差别攻击的话。”
“现在我要开始提出要求了。容我提醒你们,想要让可爱的柔弱者们活命,就请慎重考虑。”
“十五年前,在最后的战争中,你们一群流氓无赖用最卑劣的方式,扇动着王的人民偏离正道。宣扬着为了所谓的‘最大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少数人’也是没办法,可以被接受的。你们在我的王城苟且了十五年,住的开心吗?”
人的情绪在很大程度上会给无生命的物体赋予情感,比如现在,合成人像无机制的双眼被愤怒的众人赋予了挑衅的意味。会场开始响起冷笑声,个别脾气火爆的,如贝德纽特元帅,挽高了袖子,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随时准备要和人打架一样。
“但是没关系,阴沟里的老鼠在太阳下终会因受不了灼热的烈阳而死亡,现在,我将以牙还牙。你们最得意的不就是做出了最少数的牺牲,拯救了最多数的人吗?那么现在做出选择吧。”
“本王不要钱财,不要武器,不要领土,这本来就是王的所有物,带我回归,我依然会将它们重新攥在手中。我只要一样——”人像伸出一根手指,直直的指向皇帝与王子所坐的最高席位:“我要那张席上的一个人头。”
一时间,会场一片喧哗。希伯来昂元帅的水杯越过无数或半站起,或没来得及站起来的人的脑袋,穿过光屏上呈现的半身人像时给这人影留下两条电流痕迹。元帅火冒三丈,脖子往上都是红的。他喘了两口粗气,一腔激烈言辞堵在胸口,最终没有脱口而出,狠狠地拉开了自己的纪律扣,一反常态的坐下自己冷静去了。
合成人像并没有因为一只水杯而损坏,被打散了一瞬后又迅速重新聚起。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又响起来:“当然,我明白蝼蚁也珍惜自己的巢穴,看着他人十五年的成果一夕尽毁,我还没有那么无情——我可以不要皇帝的,给我皇后的大儿子,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人头,也可以。”
“那么,你们可以考虑一下,但是记住要快些。毕竟,守卫那些Omega的都是高大威猛的alpha战士,大家都是年轻人,时间太长迸发了爱情的火花,不愿意再回到这里来,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牺牲一个人,还是牺牲一群人?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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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内一片哗然,贵族与大臣此时已经顾不上皇帝,三两成群开始讨论打击方案。
大家都在波云诡谲的政坛几经浮沉,彼此之间也早有派别,很少能有现在这样摒弃了相左的意见,共同为一件事情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了。原因也简单,这些人精之中没有低于十五岁的年轻人,这要求一出他们就明白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了。他们共同经历过那一段最黑暗的时光,直到推翻一个绵延几百年的腐朽王国究竟要花费多少精力。如今帝国局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还能容许那些早就应该埋进土里的腐朽出来说话?不存在的。
安全部首先提议加强皇帝和大王子的安全警戒,同时立刻控制此次参与保卫行动的所有战士家属,近期有过密切联系的人也一起扣起来。
技术部尽快解决信号屏蔽问题,查明声明的来源。
同时要肃清内鬼。
上次最高法院的鼠患,这次的信号屏蔽,原本帝国引以为傲的安保系统频频出错,这决不是巧合。是什么人能这样轻描淡写的就屏蔽帝国的检测信号,过防火墙比逛花园还顺溜?要说没有内部人员的帮助,恐怕很难服人。
特情局的负责人已经在心里拟了个大概章程,就差最后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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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各位。”皇帝皱起眉头,他开始发言时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目光一下聚集在他身上。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看了还投影在空中的合成人像一眼:“第一,查明信息来源,定点打击,这次斩草除根然他们再也跳不出来。第二,清查,把有问题的人都审一审,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太难看。最后。”
“尽快恢复与新星的联系,不惜代价,压缩伤亡,要把人救出来。”
要是要钱还好说,就是原则上不考虑妥协,私下里还可以把这种方案当作是条后路,但你上来就要皇帝和储君的脑袋,这分明就是不打算谈的态度。
那不打算谈,他们打算干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就只为来找找皇室的不痛快?那代价可太大了!都快赶上直接绑架王子或者公主了!
大王子阿方索看了一眼眉头深锁的父亲没有打断他的思考,他微笑着,靠在椅子上颇有些气定神闲道:“提高我的安全等级就算了,我就坐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人敢过来砍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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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案一定,接下来就是落实的问题了。
此次行动的指挥者被尤尔中将争取到了,人们暗自揣测他可能是想借此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的同时,也由衷的希望他能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毕竟没人想自己儿孙的未来伴侣就这么没了,要再等合适的,谁知道要过多久呢。
让尤尔去也好。本来都打算元帅提名的人,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直接从上将撸成了中将,他一直憋着一口气,这次正好让他把气好好撒一撒。这样卯着劲去办事的,总比只求不出错的让人更放心。
希伯来昂元帅坐镇大后方,出发前对尤尔好一番勉励,要求他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人质,尽可能避免伤亡,强调了无数遍“不准拿人质的性命做赌注”。他原本就长着一张生气的脸,现在一板起来更是让人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元帅年轻时也是超一流的战士,手劲极大,几次拍打让尤尔差点内伤,有点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借机殴打自己。
安德加尔特的奥古斯特也自请加入营救的队伍,愿意听从调遣。刚刚受了一番威逼利诱的尤尔想起他的婚约者似乎也在被劫持的人当中,没有多做为难就批准他加入。
“不要担心。”他拍了拍奥古斯特的肩膀:“他们都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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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悠的队伍从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新加入的那个异瞳少年虽然在协会里明嘲暗讽过云悠他们几次,但她却始终没记住过他的名字,刚才才知道他叫塞尔特。
说起来这也是个运气好的一批家伙。从当初的混乱里逃走后就没命的跑,一脚踩空从一个陡坡上翻滚下去后掉进一潭恶臭死水,爬上来又赶紧继续逃走。他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看见有人走过的地方就跟上去,就这样愣是一直躲到现在。
塞尔特坐下后别别扭扭的,像是地上有尖刺扎着他的屁股。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协会的时候已经把这三个人得罪了个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像他这样暴发户出身的人,想和上层的同学打好关系可不就要甘作马前卒吗?再说当时也没想到过现在这样的情况啊。
来了就面对吧。反正现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反,反正,柯丽亚自恃身份,估计不会与他为难,这就无所谓了。大家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她们敢打他…那他就大叫,大家一起死!
怀着这样的心情,塞尔特眼睛里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那边三个人的商量也告一段落,但奇怪的是出来说话的并不是柯丽亚。那个新来的,叫云悠还是什么的家伙一身怪异而粗野的打扮,往前走了一步。她蹲下,没什么表情:“有水吗?”
塞尔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