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个通宵的云悠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向外辐射黑气。
一宿没睡,她眼中血丝如蛛网一般紧紧包裹着眼球,眼下的淤青颜色极深,像刚被人打了一拳,眼袋重的仿佛要掉到脚背上。更恐怖的是这个此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踉踉跄跄游来荡去的家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不仅表情管理失效了,看起来连情绪管理都快失效了——她已经用十足的怒气和满到压制不住的杀气开启了今日份的生人勿进气场max。
房间内算上她一共有三个活人,另外两个都靠着灵敏的生物雷达get到了这一点,瞬间福至心灵,端起碗就回自己房间了。云悠没喝酒就醉了,小脑失去协调一样走着S型曲线前进,最后艰难的坐在座位上,开始虐待她碗里的香煎鱼排。
橄榄油烧热后将去刺的鱼排煎至双面金黄捞出,不需要其他调料,只用柠檬汁的酸激出鱼肉的鲜美。珀西厨艺精湛,光闻香味都让人流下口水。
然而熬夜后的网瘾少女今天不高兴,就连她平时最喜欢的菜都拯救不了。
机械的戳着鱼排,她总是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云悠登上游戏后用喇叭在世界频道喊了一声需要购买特定装备【信使的光速跑鞋】后,没过多久银发狙击手就上线了。听着熟悉的玩笑声,云悠却丝毫没有半点想要和对方寒暄两句的意思,她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让斯凯赶紧闭嘴,随后沉着声音开口:“想想办法,能不能尽快把我弄走。或者我想办法冲出来,你到时候能来接我吗。”
【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云悠哽了一下,因为这件事情在双方看来也许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顶多就是膈应而已,为了一时的膈应就打乱全盘的计划决定提前离开,让所有人为自己冒险,这似乎又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是难道就要让她独自在这里忍受这令人无比煎熬的蠢货吗?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特么竟然被当成特殊物品绑定给了另外一个蠢货。”她冷笑两声,像是死神挥动镰刀之前的低语,握着鼠标的手指忍不住收紧:“你很熟悉,就是之前地图最后堵门,有点难缠的那个。”
听着云悠爆了几句粗口之后就开始运气让自己平静,斯凯倒是难得的长久的没有说话。
有时候没有回答就是一种回答,再加上斯凯本人又是一个相当形式主义的伪善者,对于这种事情,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和云悠一起大肆吐槽,放肆的用各种奇妙语言品评这个他根本就不熟悉就不熟悉的家伙只为了让濒临暴走的云悠把怒气值降到正常水平。
反正对他来说就是动动嘴,又不费什么事。
换句话说,凡是只要斯凯闭嘴不说话,那就说明他并不同意。比如现在。但云悠是他出生入死过的好伙伴,他又不愿意亲口拒绝她,于是就要采取这种形式主义的做法,让她自己领悟,然后服从他的安排。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曾经云悠只在自己愿意妥协的时候选择妥协,不愿意的时候要么打爆这个伪善者,要么嗤笑一声自己行动。而现在,她对自己只能依靠斯凯的配合才能逃离这里而感到可悲。
靠在椅背上,云悠声音不如之前压着怒火那样有力,慵懒了起来。
“明白了,你没有办法,对吗?”
【我们在上一个地图打了一个礼拜的游击战才跑出来,短期内回去可不止明智之举,这有可能让我的舰队被发现最后全军覆没】
同意。
云悠点头。但理智和情感是不同的,她知道斯凯做的没错,但却还是忍不住愤怒,甚至有些被抛弃的凄凉。
看了一眼表,云悠往眼睛里点了点眼药水,挑起了另一个话题:“我最近上了很多历史课。”
【愿闻其详】
“前朝之所以在衰败之后还绵延了这么多年,据记载说,竟然是因为人民都相信前朝的皇族们是神的化身,拥有神奇的力量——然后竟然就因为这个一直不敢反抗。”
【哦】
“哦?你不愿意出力就算了现在连动嘴都不愿意了?”这个回答让她很不满意:“等我从这里出去你可千万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斯凯没说话,他发了一个笑脸表情后说自己困得要命要睡觉了就下线了。
——这算什么!!!
一些事情每次想起只会让怒气值再叠加一层而已,比如云悠现在,她想起昨天晚上斯凯仿佛找死一般的举动就恨不得顺着网线过去满足他的愿望。手下动作更加重了,最后一次叉子戳向鱼排,一声轻音,这是盘子被戳烂了,一声闷响,这是叉子钉在了桌面上。
香煎鱼排的香汁顺着盘子和餐桌的裂缝流下去,云悠深吸一口子,手臂用力一下子把叉子拽了出来。
不应该生气,斯凯的做法是正确的,博士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被膈应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
下线后斯凯没有如他所说立刻上床睡觉。他像是一尊雕塑被钉在了椅子上,动作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胸膛还略有呼吸起伏,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因为熬夜猝死了。
他眼球动了动,目光随之来到桌面一角,那里有一个被扣着的相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在用这种玻璃相框和相片了,这种东西几乎已经被当做文物收藏了起来,就算摆着也不可能像斯凯这样这么随便。他伸出手想将相框翻起来,动作进行到一半却突然改变了方向,转而摸了摸自己的光脑屏幕。
“无聊。”他如同一条咸鱼仰面倒在柔软的椅子上,“无聊死了。”
斯凯叹了极长的一口气后,鲤鱼打挺一跃而起。
“艾伦艾伦!!艾伦!!”呼喝一声高过一声,斯凯大喊着副官的名字,另一只手不断地敲打着是新的房门制造巨大的噪音,仿佛舰队正在遭受毁灭性打击。大约两分钟,走廊另一端传来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衣服都没穿好脑袋上还戴着一顶睡帽的男人踩着一只拖鞋狂奔过来。
他在斯凯眼前站定:“什么事!”
“现在我指定你为代理船长。”
“啊?”艾伦伸手把帽子从脑袋上撸下来拿在手里时还一脸懵,没搞懂船长到底在发什么神经:“被帝国发现啦?你要跑路啦?还是遭遇敌军咱们要弃船了?要不要现在开始收拾东西?”
“你能盼我点好吗。”
哦,那看来不是这几种状况。
于是艾伦更懵了,他想一只呆愣的豚鼠半张着嘴:“那你这发什么病呢?”
“什么叫发病?”斯凯挑挑眉:“我太无聊了,打算开咱们的冲锋船出去晃荡一圈,就我一个人,你们继续按照原定的计划和航路前进。”
临行前,他又警告了自己捏着睡帽欲言又止的部下一次:“别想跟着我。”
·
较弱宝贵的少爷小姐们这次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旅行,对于当地的安保措施要相当过硬,三班护卫舰交替巡逻警戒,以保全Omega们的安全。
这份工作说重要也重要,可是说无聊,也确实无聊。一方面,Omega的旅行都要经过大量的前期调查,能把目的地敲定在这里让他们过来,基本都是万无一失了。更何况大多数战士性别都为A,属于限制接触的那一类人,而在这之中,只有极少极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婚约对象,其他人都只能干看着。
宇宙里没有昼夜,只有时间在流逝,出了轮班的战士,其余人都在休息。驾驶室内,除了站着的驾驶员,其余当值的士兵都倒在了地上。地板堆积了太多的浓稠鲜血,那些血液在空气中的时间太长已经凝固了,如同黏合剂将鞋子与地面紧紧连在一起,抬起脚时鞋底甚至会拉出丝来。
行凶者是个年轻的军官,他是第一巡逻舰队的负责人,此时他手套正滴滴答答的落下血滴来,那些血滴在他脚边落在已经快凝固的血块上,滑落下去,融入还没凝固的血液,从此不分你我。
他表情平淡,带着军人特有的冷静自持,只是皮肤太过白皙,甚至让人莫名想起了溺水者被泡涨的脸,透着隐隐死气。他从容的褪下了湿透的手套,将它扔在地上。看一眼时间,还有三分钟友军将发来换班的信息,到时候需要他来做出回答。
走向驾驶台时,他抬脚踩断了一名还没丧命的战士的脖子,年轻的战士咽气时他整个人往上颠了一下后来到了屏幕之前。
【这里是第二护卫舰队,即将出发接替你队继续完成巡逻任务,协会明天抵达,请注意加强警戒】
屏幕的光映在脸上,他抬手擦掉了溅在颊面上的血,做出了回应。
【收到】
【我队即将返航,一切正常】